「傅大哥哪裡的話,若不是你,我這兄弟怕是要命喪南州了,當得起我這一拜!」
傅垶惶恐道:「陳小公爺言重了,能救下楚小公爺是小人的福氣!」
「大恩不言謝,陳某先前所言之事你夫妻二人可以考慮一下!」
「這……」
聽到陳行舊事重提,傅垶臉色有些猶豫。
剛回來的時候他就聽自家夫人提了一嘴,若是並不知曉二人身份之前,或許會摻和進去,但絕不會去牽頭。
而如今知曉二人身份了,傅垶連摻和都不想摻和進去!
他不過是南道郡的一個普通商人,與朝廷合作之事往日裡是想都不敢想,皇商的名頭是那麼好拿的?
先不說賺錢與否,可一旦要是其中出了岔子,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兒!
自己死了也就死了,還得牽連吳箐母女二人,說實話,他心裡是真沒底!
他傅垶這輩子沒什麼大志向和野心,就想做個老實本分的商人。
能在年輕時遇上一位賢良淑德不嫌棄自己的夫人已是三生有幸,又得上天垂憐,生意逐漸興隆不說,這日子也過得愈發紅火,他已然知足了!
只想著以後能給丫丫準備一堆豐厚的嫁妝,尋得個好人家,若是能入贅更好,往後三代同堂,含飴弄孫,這輩子便算是圓滿了。
可如今冒出來兩位小公爺,還許了這天大的好處,自己著實有些不知所措。
皇家的錢可不是那麼好賺的,替皇家辦差,掙的那可是掉腦袋的錢!
這裡面的水可深著呢!不是自己一個普通小門小戶的商人能玩得轉的!
似是看出傅垶的猶豫,陳行也不急著催促,而是善解人意道:「我知曉傅大哥心中所慮,陳某還會在這南道郡盤桓幾日,傅大哥與嫂夫人儘管商量便是,在我離開之前給個答案即可!」
買賣買賣,有買有賣,你情我願,價錢如何不管,心甘情願才是買賣!
若是傅垶不願,自己也不會逼迫,否則那就是強買強賣了,與欺男霸女的二世祖有何區別?
「多謝小公爺體諒,小人這就帶內子回家商量一番!」
說罷便向著眾人行禮告辭,帶著吳箐母女二人匆匆離開。
待傅垶一家三口離去之後,陳行神色微變道:「楚叔叔眼下怎麼樣了?」
楚年行神色暗淡:「父親現下雖一直昏迷不醒,但想來有雲叔叔與季叔叔照拂應當不會有事兒,況且祁連玉那老狗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殺害一國公爺!」
陳行想了想對著楚年行沉聲道:「如今南道郡也不安全,黑雀之人已經被我逼上絕路,恐怕會狗急跳牆,而你眼下身負重傷,很有可能會成為他們的目標,所以我想讓趙勤帶著你與清雪、翠兒等人先回京都,也好將錦州之事與若瀾詳細說說,讓她早做準備!」
有了小伍一事,陳行著實怕了,這些人都是他的軟肋,若是再少了誰,恐怕真的要瘋了!
楚年行聞言臉色一驚,當即否定道:「不可,陳哥!眼下你身處險境,若是派趙將軍護送我與嫂子走了,你怎麼辦?況且此等關鍵時刻,若是將本就不多的兵力分散而出,能走掉也就罷了,若是走不掉,豈不是給賊人機會將我們分而殲滅?」
李清雪與翠兒也激動道:「夫君,妾身不走!」
「小伍哥不在了,翠兒的親人也只剩下少爺與夫人了,翠兒要留下來陪著少爺!」
「哎!」陳行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
細想來楚年行所言也是有道理的,命趙勤護送他們離去,若是能走掉也就罷了,最怕的便是沒走掉,自己這邊也活不了,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容我再想想!」陳行揉了揉眉心,神色憂愁道。
「陳哥,我倒是有個法子,你看行不行?」
就在整個房內滿是哀愁氣氛之時,一個憨厚的聲音突然傳入眾人耳中!
陳行幾人尋聲望去,竟是一向不怎麼開口出言獻策的蔣平川說話了。
「喲,是你小子啊!不在家造娃,怎麼跟著陳哥屁股後面轉悠了……咳咳!」楚年行強忍著身體不適打趣道。
蔣平川撓了撓頭笑道:「這不我爹讓我跟著陳哥學點心眼嗎!」
楚年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還真該學點心眼,話都不會說!」
蔣平川傻乎乎一笑,也沒反駁,誰讓自己老蔣家都是群憨厚老實的武將呢!
陳行擺了擺手道:「平川你口中所說的法子是什麼?」
提到正事,蔣平川收起傻笑的表情,正色道:「楚哥說得對,若是按陳哥的法子容易被賊人鑽了空子,將我等分而殲滅,不如就乾脆儘快將楚哥的傷勢養好,這樣一來我們也多了些助力!」
「況且我看這兩個小子能跟著楚哥一路逃出來,想來也是麒麟軍中比較機靈的人,讓他們二人當個跑堂,我們將這客棧包下,所有人都換成自己人,一來,這安全是不成問題了,諸位都能放心,二來,對環境熟識,萬一發生什麼也好及時應對!這三來,若是黑雀餘孽不知好歹闖入客棧,咱們也可以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來個瓮中捉鱉!」
「屆時,誰是獵物還不一定呢!無非就是打壞些東西,大不了到時候多給傅大哥他們些銀子補償就是了!」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隨後不約而同詫異地盯著蔣平川。
「我……我哪兒說錯了嗎?」
蔣平川不明所以,看著眾人以為自己是哪兒說錯了!
陳行站起身拍了拍蔣平川的肩膀感嘆道:「以後你別喊我哥了,我喊你哥吧!你這一百來斤的身子骨怕都是心眼子長的吧!」
……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行,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師傅!」
「了心來了啊!何事?」
空聞放下手中的木魚棒,誦佛聲也隨之停了下來。
「師傅,除了水之外,齋菜還是被那位施主退了回來!」
空聞大師白眉微微動了動,嘆息道:「哎……且隨為師來!」
推開昏暗的禪房,只見一人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個眼睛在外,整個人蜷縮在角落,口中不停地發出嗚咽聲,卻聽不懂在說些什麼!
空聞大師緩步來到這人身前,盤膝而坐輕聲道:「阿彌陀佛,佛曰:南閻浮提眾生,舉止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一人一日中,八億四千念,念念中所做,皆是三塗業,施主,前世因,方得今生果,還是放下執念吧!」
被子微微顫動,似是裡面的人情緒十分激動,可咿咿呀呀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
「哎,老衲雖不知施主因何而成這般,但萬般事情皆有因果,從老衲救下施主,想來便是我佛與施主有緣,想要老衲渡你成佛,如今施主身在普華寺,不如放下前塵往事,一心向佛,隨老衲修行,洗清業障,方可解脫!」
猛然間被子被掀開,裡面之人露出真容,醜陋至極令人心生厭惡。
沒了臉皮的男子,渾身儘是燒傷,沒有一塊好的皮膚,手腳也因焚燒捲曲到變形。
唯有雙眼之中滿是不甘、悲憤以及仇恨的目光,讓人不敢直視!
空聞大師仿佛見怪不怪,並無半點異樣之色,可了心小和尚即便看過幾次,卻還是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了心,佛曰眾生平等,皮囊不過是外相,你佛心不穩,且去戒律堂領罰!」
了心雙手合十,輕聲道:「是,師傅!」
臨走時還衝著那人一拜:「阿彌陀佛,小僧佛法不精,驚擾了施主,還望施主見諒!」
說罷,便快步離開禪房朝著戒律堂走去。
「施主,螻蟻尚且偷生,既然活下來了,又何必執著於過往呢?既然無相,不如重新開始,話已至此,老衲先行離開,還請施主自行斟酌,齋菜就放在桌上,明日老衲再來收拾,阿彌陀佛!」
隨著空聞大師的離開,醜陋之人的面上早已看不出表情,唯有從他的雙眼之中才能讀出一絲情緒波動!
半晌,醜陋之人,掙扎著爬下床榻,艱難地朝著桌上爬去……
……
陰暗的牢房中,一人身披黑袍,頭戴兜帽,緩步來到牢房中,對著那道望向窗外的身影低聲道:「魁首,我們在南道郡暗藏的人手有些……有些被陳行殺了!」
「你說什麼?」
牢里之人轉過身赫然便是郭昶!
黑袍人連忙跪伏在地「小人該死!」
「罷了,一群廢物死了也就死了吧!如今最重要的乃是王爺的計劃,南道郡這事兒斷不容有失,否則誰都救不了我們!」
「大人,那邊傳來消息,陳行已經安排了文殊閣的好手在小人的住處與地牢附近監視,三人一組,兩人在明,一人在暗!屬下不敢擅作主張,所以……」
「看來計劃有變了!」
黑袍人顫聲道:「不知魁首需要屬下做什麼!」
郭昶略一沉思道:「暫時什麼都別動,儘快傳信給和尚與劍客,務必攔下那名回來的衙役,偽造一份籍貫文書,如今恐怕無法藉機扳倒王成明了,那便只有殺了陳行將功補過了!至於監視的人先不用管,莫要打草驚蛇,到那日你且這般……」
「屬下遵命!」
黑袍人行了一禮便匆匆離去。
……
「你怎麼來了?」二組看著一組中的一人沉聲問道。
「跟著黑袍人來的!」
「那黑袍人是童驍漢?」
一組之人搖了搖頭,語氣似是不確定道:「尚不能肯定,但人是從童驍漢府內出來的,大晚上披著身黑袍遮擋容貌,著實可疑,所以才跟了過來!」
「這事兒得趕緊告知小公爺!」
「你們看著辦,我還得跟著回去確定黑袍人的身份!」
二組的人點了點頭,左手放入口中學了聲鳥鳴,一道鬼魅的身影出現在幾人身前:「怎麼了?」
「影子,速速通知小公爺,今夜有人前往地牢,懷疑是南道郡郡丞童驍漢!」
影子看了眼一組那人,後者點了點頭,這才扭頭踩著屋檐朝悅來客棧急速而去!
「他出來了,我還得跟著回去!先走了!」一組那人幾個閃身,便消失在黑夜中!
……
「夫君,對於小公爺今日的提議,你有何想法?」
吳箐一邊拍著丫丫的臂膀哄睡,一邊問向身旁的傅垶。
傅垶仰躺著,雙手枕在頭下,面露擔憂的嘆了口氣:「為夫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若是夫君不想的話,不如就直接拒了吧!反正妾身瞧著陳小公爺一行人都是好人,還救過丫丫的命,想來不會為難我們夫妻二人!」
「可怕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傅垶臉色糾結:「為夫先前跑商時就聽其餘州郡有人說涼國公府勢大,陛下對涼國公府忌憚已久,礙於他手握三十萬玄甲軍不敢輕易動他,如今這位陳小公爺又說西邊那兒要開關市,為夫跑了這麼多年的商也沒聽過朝廷有要開關市的打算,若是真開也就罷了,可怕就怕……哎!」
吳箐聽明白了傅垶話中的意思,神色一凜,半撐著身子低呼道:「夫君的意思是怕陳家要反?借著開關市的名義想要我們替他們運送物資!」
傅垶也被今日陳行的話弄得睡不著,索性也坐起身子與吳箐交談了起來。
「為夫怕的就是這個,雖說坊間都傳涼國公府滿門忠烈,陳老國公更是戍邊多年未曾歸家,三個兒子有兩個都為大商盡忠了,可……誰知道這裡面真實情況如何!」
想了想,傅垶接著道:「先不說開關市一事是真是假,倘若涼國公府借著開關市的名義偷梁換柱,這要是被朝廷發現了,我等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若是以前我孑然一身或許會搏上一搏,可現在有了你們娘倆,我就想安安生生的過完下半輩子,錢賺不完的,夠用就行了!」
吳箐聽到這話,心中也頓感甜蜜。
要知道傅垶自從發家之後,至今都未曾納妾,便是自己勸他幾回,他也都置之不理,一來二去,吳箐也就懶得提及此事了!
突然,吳箐面露擔憂道:「夫君是怕開關市是假,私運物資是真?」
「是啊,若是如此,便是想婉拒也沒用了,涼國公府又怎會允許此等消息泄露出去?」
想到這,傅垶一個激靈,連忙爬下床開始翻箱倒櫃道:「不行,你們母女二人明日一早便出城,離開南道郡,將家中銀票悉數帶走,走得越遠越好,切莫……」
吳箐下床輕輕地摟住傅垶道:「如今城門是由玄甲軍把守,若真是如此,我等也逃不出去,不如一起面對!」
「哎,罷了,搏一搏吧!至少咱們一家三口還能多活些時日!」
「爹……娘……我要吃這個……」
聽著丫丫夢囈,傅垶與吳箐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