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順時,受茲明命……」
隨行的太監在宣讀完詔令之後便恭敬地將詔令遞交到宋林峰的手中。
後者接過聖旨,對著校場一眾麒麟軍將領高聲道:「諸位可都聽清楚了,本侯奉陛下之命前來,若是楚國公未醒,在新任將軍到來之前,本侯負責接手麒麟軍的一干軍伍!」
見底下眾將士神色猶豫,宋林峰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語氣冰冷道:「怎麼?沒聽見?」
雲逸與季常勝率先開口:「末將謹遵陛下詔令!」
楚天寧一脈的將領見雲逸等人開口,連忙附和道:「末將謹遵陛下詔令!」
而祁連玉似是心有不甘,指甲狠狠地刺進手掌心,一字一頓道:「末將謹遵陛下詔令!」
在祁連玉開口之後,巫亓、房名等祁連玉一脈的將領也是隨聲附和:「末將謹遵陛下詔令!」
「好,既然如此,本侯現在下達第一道軍令,如今為防止乞塔人再犯,城頭需五步一哨,十步一崗,諸營輪換值守,每兩個時辰換防一次!城頭弓箭手身邊箭壺不得少於五壺,若是本侯發現有人陽奉陰違,莫要怪本侯按軍法處置,聽清楚了嗎?」宋林峰眼神冰冷的掃視過眾人,厲聲喝道。
「喏!」
「都散了吧!」
……
「祁將軍,耶律只骨回信了!」
一進入營帳,房名便迫不及待的湊到祁連玉身邊小聲說道。
祁連玉揮了揮手,帳內的士卒十分知趣的退了下去。
「怎麼說?可同意了?」
「耶律只骨說可以助祁將軍拿下麒麟軍,也可以替將軍殺了宋林峰與楚天寧,只是……」
見房名欲言又止,祁連玉焦急道:「只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房名一咬牙道:「只是他需將軍容他縱馬劫掠武寧城三日,三日之後,他們會自行退出武寧城!」
「什麼?」祁連玉吃驚的看著房名似是不信,開什麼玩笑,縱馬劫掠武寧城三日?莫說三日,便只是一日這武寧城上下的百姓恐怕就無一活口了。
「本將信中不是寫了,只許他領一萬乞塔士卒前來,事成之後會給予他麒麟軍的軍械嗎?他耶律只骨難不成是不顧及與王爺的盟約?」
「祁將軍,末將以為此舉可行!」巫亓拱手道。
房名聞言不敢置信道:「巫亓,你瘋了,縱馬劫掠三日,三日啊,我等退守之後,這武寧城上下還有活口嗎?」
巫亓眼眸陰冷道:「祁將軍,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今陛下派威武候宋林峰前來就是為了奪權,可若是將麒麟軍的兵權交出,沒了兵權,說句不好聽的,將軍您在王爺那兒還有什麼話語權?」
此言一出,祁連玉與房名頓時無言以對。
眼下之所以王爺對自己禮遇有加為的便是這麒麟軍的兵權,而一旦沒了兵權便等同於失了勢,王爺就會對自己棄如敝履,畢竟天家之人向來都是冷血無情。
見狀祁連玉面露猶豫之色,巫亓知道他是被說動了,於是趁熱打鐵道:「既然女帝不仁,那就莫要怪我等不義,況且,此舉若是運用得當,不僅可以牢牢掌握麒麟軍的兵權,甚至還能將宋林峰打落萬丈深淵永無翻身之日,橫豎如今詔令已下,領軍之人已換作是他威武候宋林峰,屆時出了事兒,陛下第一個要問罪的便是他宋家,至於將軍,你只需上奏自己勸阻過宋侯爺,可他剛愎自用,一意孤行,才會釀成武寧城失守,百姓被屠的慘劇,三日之後,將軍只需領兵奪回武寧城,陛下不僅不會怪罪,還會嘉獎與你,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可若是耶律只骨三日之後不退兵如何?」祁連玉擔憂道。
「我等只需在退兵之時,一把火燒了存放糧食的糧倉,他耶律只骨便是奪了這武寧城也並無補給,況且只許三日,我等就可返攻,如今耶律只骨已經在城外駐紮多日,想來糧食所剩不多,三日的時間,耶律只骨想要調集二十五萬人吃的糧食運送進城也來不及!」
聽著巫亓道建議,又想起宋林峰對自己的輕視與不屑,此刻祁連玉心底的邪念逐漸滋生,愈發的不受控制,眼底的貪婪與瘋狂也逐漸高漲。
房名還是頗有顧慮:「將軍,若是……」
巫亓不耐煩地打斷道:「房名,你膽子怎如此之小,無毒不丈夫,難不成你就眼睜睜看著將軍唾手可得的從龍之功就這麼從指縫中溜走?」
一聽到從龍之功四個字,祁連玉眼底僅有的一絲掙扎也煙消雲散,當即拍板定案道:「好,就照巫亓說的辦!」
祁連玉在營中來回踱步道:「這件事就交由巫亓去做,巫亓你去與耶律只骨聯繫,就說本將同意他的要求,屆時,若是事成,三日之後他們退兵,本將多許他十萬擔軍糧,房名你去將城門處換上我們的人手,讓乞塔人亥時攻城,到時候會有人替他們開城門!」
巫亓興奮道:「末將遵令!」
「三日之後本將帶人反攻回來,到了那個時候,本將倒要看看他宋家還能否保得住威武二字!」祁連玉面容幾近癲狂,仿佛一切都已經在他的謀劃之中。
……
「大王,麒麟軍那邊傳話來了!」
耶律只骨身邊的一名部族首領低聲道。
耶律只骨抿了口酒,輕笑道:「本王猜到了,他必然是同意我的要求了!」
「大王神機妙算!」那名首領不露痕跡的拍了一記馬屁。
「耶耶,你是怎麼知道的?」耶律夷奴一臉好奇道。
「呵呵!」耶律只骨笑而不語,反而是對著捺缽內沉默不語的耶律術那開口道:「術那,你和你王兄說說!」
一聽耶律只骨這話,耶律夷奴也是湊到耶律術那身邊滿臉興奮道:「你跟大哥說說,怎麼回事?」
耶律術那心中一緊,面色卻是故作糾結:「兒臣斗膽猜測,眼下楚天寧尚在昏迷不醒,而祁連玉一心想要徹底掌控麒麟軍,本該順理成章之事,如今卻被城頭上的那位宋林峰橫叉一腳,心中必然不滿,而祁連玉此人胸無大志,眼見兵權被奪,心生怨念的同時,便會兵行險招,想要與父王合作,裡應外合將宋林峰與楚天寧二人趕盡殺絕,從而徹底的掌控麒麟軍軍權!」
在耶律只骨面前,耶律術那可不敢耍太多的小聰明,尤其是那一日的敲打,耶律術那比誰都清楚耶律只骨的深意。
故而對耶律夷奴的詢問,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果然,在聽到耶律術那對耶律夷奴的回答後,耶律只骨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啊!」耶律夷奴恍然大悟,看向耶律術那的眸子滿是佩服之色。
「術那,你跟耶耶一樣聰明!」耶律夷奴拍了拍耶律術那的肩膀誇讚道。
「大哥謬讚了!」
「哎,將來若是這乞塔的王位交給術那你來坐,大哥相信商人也不會是我們乞塔勇士的對手!」耶律夷奴高興道。
然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此話一出,捺缽內的一眾部落將領均是面色一變,隨即玩味的看向耶律術那,唯有耶律只骨好似沒聽見一般,把玩著手中的酒盞,似是在想些什麼。
耶律術那頓感如芒在背,連忙跪坐著對耶律夷奴叩首道:「臣弟不敢,父王的王位自當是由大哥繼承才是!術那會盡力輔佐大哥,終有一日定將商人徹底擊敗。」
「可惜了,我倒是覺著術那與耶耶相比也差不到哪兒去!」耶律夷奴面露遺憾道。
「行了,先說說看,諸位覺著祁連玉提議的亥時攻城一事如何?」
見差不多了,耶律只骨便將話題轉移到了今夜攻城一事上,只是看向耶律術那的眼神卻始終未曾有過一絲鬆懈。
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兒子,而是在看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
「耶耶,要我說,直接帶著我乞塔勇士殺進城,將麒麟軍殺個片甲不留!以慰我乞塔勇士的在天之靈!」
耶律只骨微微額首,隨即又向著在場其他眾人詢問。
「諸位首領以為如何呢?」
一名首領面露擔憂之色,起身道:「大王,這其中會不會有詐?商人狡猾,我怕他們會聯手故意給我們下套!」
「我倒是覺著不會!」
「不一定,我看說不準!」
「怎麼?老子說一句,你就要反駁一句?」
「不服氣?」
「來來來,出來打一架!」
「打就打,誰怕誰!」
「商人壞著呢!」
「我看有可能!」
捺缽內一眾有頭有臉的部落首領各個跟在菜市場買菜似的七嘴八舌,互相對噴。
「行了!」
耶律只骨聽著眾人嘈雜的聲音,腦瓜子都疼,當下一拍桌子道:「就這麼定了,大商的那位晉王與本王有約在先,想要我幫他牽制住麒麟軍,眼下祁連玉應當是被龍椅上的女娃娃打了個措手不及,所以孤立無援之下才會想到朝本王求助的!所以不用擔心,他們會給我們下套。」
「原來如此!」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紛紛稱讚耶律只骨英明!
「本王與祁連玉達成的協議是我們攻入武寧城後三日內無人會管我們,本王也許諾你們今夜攻入武寧城後,允許你們縱馬劫掠三日,男女老少,金銀財寶誰搶著歸誰的!」
聽到耶律只骨的話,一群人激動的臉紅脖子粗均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唯有耶律術那一臉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術那,為何不喝酒?難不成是還有疑惑?」耶律只骨盯著這個二兒子輕飄飄道。
耶律術那聞言身子一抖,隨即面色平靜道:「父王,兒臣確有疑慮!」
抓起一旁的牛棒骨撕咬了一口,耶律只骨淡淡開口:「說來聽聽!」
「不知三日之後,這武寧城當如何?」耶律術那對上耶律只骨的目光,不退不避。
「自然是還給商人啦!」耶律夷奴開口道,他不理解為何術那會這麼問。
耶律術那沒有答話,而是平靜地看向耶律只骨,靜靜地等候他的回答。
「術那以為如何?」耶律只骨不答反問。
「兒臣以為,這武寧城還不得!」
心中讚許,耶律只骨繼續道:「術那說說,為何還不得?」
「武寧城一直是商人用來抵抗我乞塔勇士的天塹,此城不僅高大還很堅固,令我不少乞塔勇士都葬身在此。而如今一個絕佳的機會擺在我們面前,商人將此城拱手相讓,我們乞塔豈有不收之理?」
見眾人沉默,耶律術那繼續道:「若以此城為據點,我們乞塔便如懸在大商朝頭頂上的一柄利劍,往南,可直指大商最富饒的土地,朝北,亦能直插京都腹地。無論攻守皆在我乞塔的一念之間!」
「那我們豈不是和言而無信的商人一般了?」耶律夷奴有些不滿道。
「大哥,戰場上自古便是虛虛實實,沒人會同你我講道義,唯有強者才有資格談規矩!」
聽到耶律術那的話,耶律夷奴雖不明白具體深意,但是他覺著以術那的聰慧自然是對的。
「那就聽術那的!」
而耶律只骨卻是輕敲著桌面,眼神時不時地掃向耶律術那,心中對這個二兒子的存在頭一回有了一絲忌憚。
無他,只因術那所說,本就是自己所想,從祁連玉允許自己入城的那一刻起,耶律只骨就沒想過會將武寧城還給他!
武寧城一直宛如一根魚刺卡在乞塔揮師大商的咽喉之處,自己早就想拔了這根刺,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自己面前,怎麼會不珍惜?
在耶律只骨看來祁連玉所作所為,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難怪這麼多年下來,在麒麟軍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軍功!
可惜,術那終究是有商人血脈,若不是如此,自己將這個王位傳於他又有何不可?
夷奴勇猛異常,術那詭譎狡猾,計謀過人,兄弟二人相輔相成,乞塔定然會更加富饒強大!
只是可惜了他身上有商人的血脈!
自己在世尚能壓得住這個二兒子,可若是不在呢?
看來只能借著武寧城一事,替夷奴在大商皇室找個公主為妻了。
如此一來,方能牽制術那,令他心有忌憚。
「大王,我覺著二王子說得在理,若是……」
耶律只骨揮了揮手打斷那名首領的話,隨即開口道:「術那所說,本就是本王心中所想,只是這武寧城會還,但不是現在!」
耶律術那聞言心中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