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指桑罵槐

2024-08-27 11:15:05 作者: 一個江湖說書人
  范原不想與陳行做過多的糾纏,轉而對著崇明殿上的秦若瀾聲淚俱下道:「陛下,如今大商剛經歷過天災,百姓好不容易才得以喘息,正是修生養息之時,還望陛下忍辱負重,莫要輕啟戰事,與民更始,恩澤天下方為明君之姿啊!」

  「望陛下忍辱負重,莫要輕啟戰事!」

  一眾五姓世家的朝臣紛紛跪地建言,言語間悲戚之意溢於言表,仿佛秦若瀾若是不採納他們的諫言便要當即一頭撞死在崇明殿上一般!

  秦若瀾整張俏臉布滿寒霜,一雙玉拳藏在鳳袍之下死死攥緊。

  可,正如他們所言,國庫空虛,就算有心想要替武寧城的將士與百姓報仇,可拿不出軍餉,又如何能與乞塔一戰?

  此時,殿外傳來一聲急報。

  王承瑞在得到秦若瀾的授意之下,快步來到殿外,接過軍報匆匆返回了崇明殿,將手中的軍報遞交給秦若瀾。

  後者只是掃了一眼,頓時臉上陰雲密布,銀牙咬得咯吱作響。

  范原心中頓時一沉,難不成是有了變故?

  秦若瀾呆愣良久,才疲憊地開口道:「諸位愛卿可知這軍報上寫的什麼?」

  眾人齊齊搖頭,范原輕聲道:「還望陛下明示!」

  秦若瀾咬牙切齒,面露羞憤。

  「乞塔王耶律只骨同意將武寧城歸還給大商!」

  戶部尚書劉文禮頓時面露喜色,恭賀道:「陛下,這是好事啊!」

  本就心情不佳的秦若瀾聞言勃然大怒:「好個屁,歸還武寧城的前提,是要我大商挑選一位公主送到乞塔與他們和親!」

  「和親?」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閉口不言!

  大商這麼多年以來,還從未聽說過有哪個公主下嫁外邦一說,一時間大家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此事!

  眾所周知,先帝留下的子嗣中共有三女四子,其中長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女帝秦若瀾,與當年巫毒絕嗣案中夭折的三皇子秦羽程乃是先皇后所生,餘下的皆是妃子所出。

  而這其中唯有尹妃所生的二公主秦若琳與蘄貴妃所生的四公主秦若年能夠和親,可無論是哪一個怕是其母妃都不會同意。

  女兒遠嫁不說,要嫁的還是粗鄙不堪的蠻夷,哪個當娘的不心疼?

  「陛下,臣以為,和親一事對我大商百利而無一害,陛下理當應允才是!」范原沉聲道。

  聽到這話,秦若瀾眼底頓時泛起一抹殺意,語氣冰冷至極道:「范次輔不如說說,為何百利而無一害!」

  范原連忙開口解釋:「陛下,若是將公主下嫁,一來能彰顯我大商胸襟廣闊,二來能促使兩國交好,亦能打消某些人對乞塔人會出爾反爾的疑慮,最為重要的一點,大商可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將武寧城奪回,免去百姓受戰亂之苦,如此幸事,實乃天佑大商!」

  正如范原所言,不用打仗便可奪回武寧城,一時間不少人都偏向了范原,甚至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在心中慶祝起來,未來大商又可以和平數十年了!

  ……

  一名身著鎧甲的將士面露憤慨之色匆匆邁入清寧宮中。

  「潘卓文,你的臉色怎這般難看?」


  秦若琳慵懶的趴在貴妃榻上,隨手捻起一串果子衝著來人問道。

  「殿下,剛才侍衛來報,朝中正在協商與乞塔議和一事!」

  「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可……」

  潘卓文面露猶豫,片刻後一咬牙道:「可後來又傳來軍報,說是乞塔人願意歸還武寧城,但前提是要……是要……」

  說到這,潘卓文有些說不下去了,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會不會打擊到秦若琳。

  「是要什麼?接著說!」

  「是要我大商下嫁一位公主過去,與他們和親!」

  聽到這話,秦若琳手指微微一滯,頃刻間恢復如常。

  「皇姐怎麼說?」

  「陛下看樣子是不同意,可那范原一直在勸說陛下,更是將和親的好處說了個遍!」潘卓文氣憤不已,恨不得殺了范原。

  「知道了,下去吧!」

  見秦若琳似是毫不在意,潘卓文焦急道:「殿下……」

  「本宮說了下去,你是聽不見嗎?」

  「喏!」

  待潘卓文退下,秦若琳這才姍姍來到梳妝檯前坐下,看著銅鏡里的自己莞爾一笑。

  「武寧城乃人為所鑄造的屏障,如今乞塔人坐擁武寧城,往南,可直指大商最富饒的江南地區,朝北,亦能直插京都腹地,是攻是守全憑乞塔人的喜好,若是能以一女子換回這座屏障,再划算不過了!」

  笑著笑著,梳妝檯上便多出兩顆晶瑩剔透的鮫珠。

  「可本宮不甘心啊!」

  聽著門內隱隱傳來的抽泣聲,潘卓文心中更不是滋味,二殿下原來比誰都清楚這結局。

  ……

  饒是秦若瀾此刻也是倍感無力,國庫空虛,加之世家自私,全然不顧大商之顏面,一個個都在向著范原說話,此刻她只覺心力交瘁!

  秉著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陳行的身上,秦若瀾看向下方那人。

  可當鳳眸投向陳行時,卻見他也低頭不語,心中霎時間萬念俱灰。

  是啊,也不怪他,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糧草支持,除非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否則誰也打不贏此戰,更不用說宋林峰密信中所提及到的那支橫掃戰場的重甲騎兵了!

  秦若瀾在心中微微嘆息,終究還是要向著世家低頭,罷了,只能委屈皇妹了,屆時若琳與若念誰去,全憑天意吧!

  秦若瀾正欲開口,卻突然聽見一道罵娘聲響徹崇明殿,好似餘音繞樑般久久不散。

  「放你娘的屁!喜歡和親,怎麼不讓你老娘去和親?」

  原本沉浸在喜悅中的部分朝臣,被這突如其來的罵娘聲驚得目瞪口呆。

  這可是崇明殿啊,上面還坐著女帝呢!

  誰?誰這麼猖狂?敢無視陛下,在御前說出這等有辱斯文之言。

  只見陳行冷著張臉指著范原道:「老子現在都懷疑,你他媽是不是腦袋長屁股上去了,你瞅瞅你自己說的是人話嗎?還彰顯大商胸襟廣闊,來來來,老子一會兒帶人屠了你范家,你有本事別參我,再把你家閨女嫁給老子當妾,老子就算你胸襟廣闊!」


  「你……」

  「你什麼你?你還有臉開口呢?同為大商子民,照理說也算是一家人,如今手足被人肆意屠戮,姐妹被人隨意凌辱,你不想著報仇雪恨不說,還喜笑顏開的要將自家姑娘推入火坑,你他媽就是個漢奸……呸,說錯了,你她媽就是個商奸,徹頭徹尾的賣國賊!」

  「陳小公爺此言差矣,我等……」

  禮部尚書張成祥剛想開口就被陳行懟了回去。

  「你滾一邊去,老子沒空搭理你,你要是再嗶嗶兩句,一會兒下了朝,老子就命人去查查你家有沒有閨女,將她嫁給乞塔人!」

  聞言張成祥頓時臉色漲紅一片,心虛地辯駁道:「微臣女兒倒是想替公主出嫁,可乞塔人要和親的是公主,若是可以……」

  陳行冷笑一聲打斷他。

  「呵,瞧張尚書這話說的,不就是個公主的封號嘛,說不定陛下念及張大人勞苦功高的份上,便賞了一個公主的名號給你閨女也不無可能,橫豎也算是全了張大人的一片忠心!」

  張成祥臉色一僵,尚來不及開口便聽陳行再次說道:「再說了,公主都下嫁了,你尚書家出個女兒當陪嫁丫鬟怎麼了?難不成你女兒的身份比公主還尊貴?」

  聽到這話,張成祥嚇得不敢再開口,他生怕秦若瀾惱怒之下應了陳行的話。

  陳行冷眼掃過朝中眾人,語氣陰冷道:「怎麼諸位大人都不說話了?合著嫁的不是你們自家的女兒,所以都不心疼唄?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秦若瀾這會兒激動得恨不得站起身為陳行搖旗吶喊,好在小環及時按住了她,這才沒讓秦若瀾在群臣面前失態。

  「一個個不思進取,往日裡尸位素餐也就罷了,至少在國家大義面前你們做做樣子,將僅有的一絲骨氣拿出來也好,哪知道你們非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舔著個老臉說出同意和親這種混帳話來,我都替你們害臊,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肚子裡去嗎?」

  陳行似是不解氣,繼續罵道:「一個朝代的興亡,竟然需要寄托在女子的身上,你們還是帶把的嗎?就是這宮裡的公公們都比你們要強上不少!不知我說的可對啊?兵部尚書李成賢李大人?」

  王承瑞聽到這話頓時垮下臉來,一時間不知道陳行是在罵他還是誇他!

  而李成賢聽到陳行將話題對準自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雖說那夜也與陛下一同商議了應對之策,可自己不想成為世家打壓抨擊的對象!

  如今陳行這是逼著自己表態啊!

  李成賢無奈地站出列道:「正如小公爺所言,臣以為,應當拒絕和親!」

  陳行笑眯眯道:「這就對了嘛,天下就沒有議和的兵部,否則還要設立兵部作甚!」

  李成賢苦笑著點了點頭:「小公爺說得極是!」

  轉頭陳行便對著秦若瀾高聲道:「陛下,自古以來,和平從不是靠一個女子得來的,尊嚴只在劍鋒之上,而劍鋒鋒利與否才是維護尊嚴的基礎,兵強馬壯才是談判的後盾,弱國無邦交,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還請陛下莫要寒了天下將士們的心啊!」

  不等秦若瀾開口,陳行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臣請自薦,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之效,讓我邊疆數萬枉死的百姓與將士們得以安息。」

  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讓蔣成剛等一眾武將熱血沸騰,紛紛出列。


  尤其是蔣成剛,宛如喝醉酒一般,紅著臉道:「說得好,陛下,老臣願同小三子一同前往乾州,奪回武寧城!」

  「陛下,臣願領兵!」

  「陛下,臣也願意!」

  「你們……」

  范原顫抖的指著另一邊的武將說不出話來。隨即對著秦若瀾叩首道:「還望陛下三思啊!」

  魏智遠則是義憤填膺的呵斥道:「戰事一起勢必勞民傷財,爾等是想陷陛下於不義,遭天下黎明蒼生的唾棄嗎?」

  一向不參與朝政,只是閉目養神的晉王,這會兒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突然開口道:「陛下,臣以為小公爺所言在理,倘若一味退讓,只會令乞塔人得寸進尺,況且虎父無犬子,陳小公爺豫州一戰能夠兵不血刃的奪下豫州城,可見他已是有了退敵之計,不如就讓他去試試!」

  魏正遠見女帝面露猶豫,立刻陰陽怪氣道:「陳小公爺如此著急的想要與乞塔人開戰,難不成是嫌陳老國公的爵位不夠高?若是再往上可就封無可封了!」

  魏正遠這話不可謂不毒。

  自古功高蓋主,做皇帝最怕的便是百姓只知將軍不識君王。

  無論這話是否會被女帝聽進去,但都在秦若瀾心裡埋下了忌憚的種子,只等發芽的那一天。

  倘若真的如此,便應了那句老話,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他魏正遠又如何知曉陳行與秦若瀾之間的情愫?

  陳行不傻,聽得出魏正遠這是給自己上眼藥呢!

  行,你陰老子是吧?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索性陳行抽出腰間佩刀,面容猙獰地指著魏正遠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商土,老子今天就把話放這了,我大商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往後誰還敢再主張此類事情,一律當斬!」

  見陳行好似換了個人一般,周身氣勢嚇人的好似擇人而噬的猛獸。

  魏正遠雙膝一軟就要摔倒在地,好在一旁的馬文昊眼疾手快,暗中扶了他一把,這才堪堪沒有落下笑話。

  一時間朝堂之上鴉雀無聲,所有人屏住呼吸,誰也不敢開口。

  不是他們贊同陳行所言,實在是剛剛他那模樣太過駭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血濺崇明殿的架勢,令眾人心存畏懼。

  秦若瀾見狀知道若是再不開口制止,陳行怕是要得罪所有世家之人了。

  於是厲聲道:「放肆,誰允許你在崇明殿抽刀的,還不給朕滾出去領罰!」

  「喏!」

  知道秦若瀾是在給自己找台階,陳行自然樂得受秦若瀾的庇護,當下收刀入鞘,瞪了五姓世家眾人一眼,慢悠悠地朝外走去!

  可恰在陳行邁出崇明殿的那一刻,殿外傳來他若有若無的戲謔聲。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哈哈哈哈!」

  聽到陳行的詩句,一眾五姓世家之人皆是面色鐵青。

  他們哪兒能聽不出來陳行這是在指桑罵槐呢,可偏偏誰也不敢開口駁斥,生怕禍臨己身!

  秦若瀾借著寬大的鳳袍遮掩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小聲嬌嗔:「這小賊,當真是不肯吃半點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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