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愣神片刻,陳行便不顧一切地拔腿朝著聲音的源頭處狂奔而去。
心中那份對未知的恐懼與對二人的擔憂交織成網,緊緊束縛著陳行的胸膛,頭一回他在心裡不停地向著漫天神佛祈禱,祈求李清雪與王憐兩女不要出事。
然而……事與願違。
當陳行一腳踹開那扇沉重而陰森的牢門後,眼前所見的景象,瞬間讓他的瞳孔驟縮。
只見李清雪嘴角掛著一抹觸目驚心的鮮紅,胸膛處正插著一枚髮簪。
那位曾經溫柔賢惠,柔情似水的女子,此刻卻如同凋零的花瓣,無力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一旁的王憐還在拼命地掙扎,試圖去握住李清雪的手,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
可身後的秦羽川卻牢牢抓住她的秀髮,那狠戾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鬼,將王憐的希望一次次扼殺在無形之中
咫尺之遙的距離,卻猶如不可逾越的天塹,令她寸步難進。
這一幕,如同一幅殘酷至極的畫卷,緩緩在陳行的眼前展開,每一筆都蘸滿了痛苦與絕望。
當看到陳行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李清雪的雙眸,在這份安心之下,緩緩合攏,如同秋日裡最後一片落葉,輕盈地告別了枝頭,不帶走一絲遺憾,徒留滿室的悲戚。
李清雪所有的深情與不舍,此刻也只能化作一縷輕煙,隨風飄散,與她的生命一同,悄然消逝於這方天地之間,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思念與未了的情緣。
「清雪……」
霎時間,陳行淚水奪眶而出,拖著沉重的步伐僵硬地向著李清雪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跨越了千山萬水,穿越了歲月的長河,只為能再次站在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面前。
秦羽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呆愣在原地。
回過神後,驚慌失措地抽出腰間藏著的小刀,抵在王憐脖頸處惡狠狠道:「陳行,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沒有理會秦羽川的問話,陳行半跪著身子,溫柔地撫摸著李清雪尚還留有餘溫的面龐,整個人似是陷入魔怔一般,輕喃道:「清雪莫怕,夫君過會兒便帶你回家!」
隨後趕來的眾人看著眼前的一幕頓時心中一沉。
大雪與小雪二人更是面露恨意,死死盯著秦羽川。
趙平定緩緩來到陳行身側,厲聲道:「殺不殺?」
陳行知道,這會兒不是悲傷的時候,王憐還在秦羽川的手上。
隨即站起身對著秦羽川,面色平靜道:「你最好祈禱自己能死得快些!」
秦羽川色厲內荏衝著陳行咆哮道:「你算個什麼東西,陳行,我乃當朝六皇子,即便是被貶為庶民,體內留著的也還是天家血脈,你敢殺我?」
秦羽川忽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我不會死的,怎麼樣?親人慘死在自己眼前是不是覺著無能為力?是不是恨自己無能?這都是你應得的報應!」
不理會秦羽川的譏諷,陳行對著王憐柔聲道:「九妹,莫怕,你不會有事兒的!」
王憐堅定地點了點頭。
見陳行對自己視若無睹,秦羽川惱羞成怒,手中的匕首加重了幾分力道。
王憐白皙的脖頸頃刻間多出一道紅印。
「放我離開這裡!」
陳行搖了搖頭,對著大雪開口道:「有把握嗎?」
不等大雪作答,秦羽川神色緊張道:「你想幹什麼?別忘了,王憐還在……啊!」
替代大雪回答的是一根薄如蟬翼的銀絲不知何時攀上秦羽川的手腕。
大雪素指輕叩,銀絲瞬間收緊,眨眼間秦羽川持刀的右手齊腕而斷!
疼得他顧不得手中的王憐,握著自己的斷手悽厲地哀嚎出聲。
「我的手,我的手!」
王憐也趁著這個機會撲到了陳行的懷中,抽泣道:「都怪我,都怪我,清雪姐姐是為了保護我才死的!」
陳行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柔聲道:「不怪你,先去大雪身邊,我要為清雪報仇!」
「嗯!」
王憐乖巧地應了一聲,隨即從陳行懷中離開,與大雪兩姐妹站在了一起。
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幕,陳行此刻的胸膛似是有怒火在燃燒!
李清雪那安心的神色尚還歷歷在目,可自己終究還是來遲一步!
明明她是那麼相信自己會來救她,會帶她回家,可……
想到這裡,陳行收回了手中的燧發槍,轉而對著眾人道:「誰有匕首?」
林小湯默默抽出靴中匕首遞了過去!
陳行點了點頭,接過匕首,面容平靜地朝著秦羽川走去。
每一步都似是踏在秦羽川的心頭,令他驚懼不已。
這會兒他也不顧得斷腕之痛,掙扎著朝後爬起。
「不……你別過來,陳行你不能殺我,我是帝王之子,有天家血脈,即便有罪,也只能由皇室判罰,你若殺我,必會引起宗親的不滿!屆時你涼國公府將大禍臨頭!」
陳行沒有理會秦羽川的威脅,而是淡淡開口道:「說完了嗎?」
「陳行……不是我的錯,是她……是她自裁的!」
秦羽川怕了,他沒想過陳行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敢殺自己,殺天家的人!
王憐悲憤道:「你胡說,明明清雪姐姐是被你逼死的,你要我們相互廝殺供你取樂,清雪姐姐不願你得逞,這才拔下髮簪自盡而亡……都是你……都是你逼死清雪姐姐的!」
「我……不是……不是我……我只是說笑而已……」
秦羽川還在試圖狡辯,可陳行根本就沒有聽下去的打算,而是反握著匕首,面容猙獰地對準秦羽川的兩腿之間狠狠地刺了下去。
強烈的疼痛感刺激著秦羽川,令他放聲哀嚎。
拔出匕首,陳行微笑著對他開口:「我說過了,你最好祈禱自己能死得快些!」
……
「陛下,陳行找到了,人在意滿坊!」
「那還等什麼,隨朕一同前去!」
秦若瀾心中暗暗低語:陳行,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兒!凡事有我!
而這會兒,整個京都也早已被驚動了。
不少人都在好奇到底是什麼事兒能讓魚鱗衛與京兆府的衙役傾巢而出,甚至就連天鷹衛也在暗中搜尋!
唯有少部分處於權利頂端之人才明白,京都怕是要迎來狂風暴雨了!
……
「王爺,如今陳行已經被尋到了,秦若瀾也動身前往意滿坊了,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我們……」
李維宇很會抓時機,眼下京都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陳行的身上,若是此時起兵,配合著龍騎營的裡應外合,打京都一個措手不及,想必奪下京都城池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王聖昌還未傳信嗎?」
話音未落,一名死士來報:「王爺,城外有人傳信,說是湖州軍已將賢王擒下,如今正在京都外安營紮寨,隨時等候王爺的命令!」
晉王聞言心情大好,但也沒有因此而失去了判斷力,冷聲道:「可有信件?」
死士掏出懷中密封好的信件恭敬地遞了過去。
李維宇接過信封,看了眼印泥,確認沒有被打開後,這才撕開封口。
當看到落款處有王聖昌的印鑑,李維宇這才衝著晉王點了點頭!
晉王興奮的拍案而起。
「傳本王……不,傳朕的旨意,著龍騎營統領錢勇率兵前往京都城門處奪取城門,另令雲州、濱州與湖州三州兵力集合在一起,隨時待命,只等城門一開,便領兵入城,直指皇城!」
李維宇高聲跪伏在地。
「謹遵陛下詔令!」
……
「你是何人?怎的不見王聖昌前來?」雲州統領面色疑惑道。
「在下湖州偏將關勇,我們統領先前在湖州與玄甲軍一戰中不幸被玄甲軍將領所傷,故而派末將前來!」
「嗯?」
濱州統領眉頭微皺,似是有些狐疑道:「即便是王聖昌受傷,可他也該派其身邊的參將靳南前來才是,怎麼派你這麼個偏將過來?」
關勇神色尷尬道:「回將軍的話,那日玄甲軍領兵之人太過勇武,王統領與靳將軍二人聯手都奈何不得他,反倒是教他給雙雙打傷,故而才派末將前來。」
二人神色納悶問道:「你可知那人是誰?」
關勇撓了撓頭道:「末將聽說那人也是一名偏將!」
「可知姓名?」
關勇忽然面露一抹詭異之色,淡淡道:「聽說那人叫……關勇!」
「關勇?」
二人微微一愣,似是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突然二人反應過來,剛想開口,卻見關勇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二人也不知被何時出現的兩人持刀抵在了腰間處。
……
如今這會兒的秦羽川已經可以說與血人無異。
整個身上沒有半點好肉,而他也進氣多出氣少,甚至連哀嚎聲都已經微不可聞。
反觀陳行卻如嗜血的惡狼,不停地用匕首在他身上來回切割。
血腥味充滿著這座密室,或許秦羽川到死都不會相信陳行敢如此虐殺於他!
也從未想過,這座意滿坊的密牢,竟會成為他的埋骨之地!
在場之人,沒有一人開口勸阻,他們知道李清雪的慘死已經成為陳行揮之不去的夢魘,他需要發泄。
一旁被王行等人押解的夏䣘這會兒雙腿早已顫抖得不能站立。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等秦羽川死後,下一個必然是輪到自己了。
甚至這會兒他琢磨著是不是要供出王爺來換一個速死的機會。
心動不如行動,夏䣘正欲開口,卻正巧碰上陳行的目光。
當即吞咽了口口水顫聲道:「陳……陳小公爺,這幕後之人……」
沒承想,陳行擺了擺手打斷他,淡淡道:「你是想說是晉王對嗎?」
夏䣘一愣,隨即苦笑著點了點頭。
「放心吧,他不會比你們二人好到哪裡去的!」
說完,又自顧自地開始對著秦羽川手筋挑去。
此時,突然身後傳來大批的腳步聲,令趙平定幾人心頭瞬間一凜,紛紛回身持械戒備。
眼見為首之人是王承瑞,而其身後跟著的不是秦若瀾還有誰?
看到幾人的神色,以及癱軟在地的夏䣘,秦若瀾心頭狂跳不止。
幾人見女帝前來,紛紛行禮讓開。
可當秦若瀾看見李清雪時,不自覺地捂住了紅唇,淚水也洶湧而下!
「陳行!」
秦若瀾輕喚一聲,可陳行置若罔聞,似是沒聽見一般。
秦羽川聽到熟悉的聲音,艱難地開口:「皇姐……皇姐救我……」
陳行這才開口道:「今日沒人能救得了你!」
秦若瀾身形一顫,厭惡地看了眼秦羽川,隨即柔聲道:「陳行,將他交給我處理好嗎?我一定會還清雪一個公道。」
陳行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繼續挑著秦羽川的腳筋道:「小伍說得對,有些仇就得活著的人親手來報,否則於心不安!」
「如今京都人人都在盯著你,若是你執意殺了秦羽川,你可知會給涼國公府乃至陳老國公惹來多大的麻煩?」
見陳行不理會自己,秦若瀾哀求道:「算我求你了,莫要將自己置於刀尖之上行嗎?」
陳行眼神冰冷地看向秦若瀾,指著已是血人的秦羽川問道:「將他交給你處理,清雪能夠活過來嗎?」
秦若瀾頓時身形一滯。
「將他交給你,無非就是一刀的事兒,可我說了,我不會讓他這麼容易死去的!」
「陳行,殺天家血脈本就是死罪,你還如此虐殺,若是惹得宗室出面,便是朕與陳國公聯手也保不住你!屆時若是不處理你,那便是給所有人開了先河,往後人人都敢殺皇室之人,到時候,各地藩王領兵入京討個說法,你是想讓大商陷入內亂嗎?」
「那便讓他們來就是了!」
陳行放下手中的匕首,直視秦若瀾如秋水般的眸子,平靜道:「若他們有誰敢來替這個人渣討公道,我便敢讓他們葬身在京都!」
「陳行,你當真以為憑藉你一人可面對千軍萬馬嗎?各地藩王手握之兵加起來比之玄甲軍只多不少……」
陳行似是早就想到了這裡,對著秦若瀾道:「我既然敢開口,便有十足的把握,別忘了,耶律術那可不是良善之輩,只要我願意,他便能輕而易舉的越過武寧城!」
「陳行!」
秦若瀾驟然拔高了幾個音調:「你想讓大商陷入戰火之中嗎?」
陳行毫不避諱地與其對視:「誰攔我報仇,誰就是我的敵人,秦若瀾,莫要以為這天下生來就是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