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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 章

2024-08-17 10:26:44 作者: 綠藥
  【第三十章】

  王來推開了燦珠,轉身想走。

  燦珠紅著眼睛質問:「所以人的確是你殺的?」

  王來沒說話。

  「你現在怎麼這樣了呢?王來,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變成這樣!在這宮裡呆久了,真的善惡不辨了嗎!你不能竟幹些不積德的事情啊!」

  「積德?無根無後之人給誰積德?」王來笑了。他年少不大,才十七。五官端正又清秀,既伶俐又安靜。只是此時他向來溫和的眼睛,染上了一絲嗜血的異色。

  燦珠忽然就哭了,她哽咽地說:「給我積德不行嗎?你不管我死活了嗎?我早就和你綁在一起了。你捅了旁人多少刀子,那些刀子早晚要落在我身上。你不怕死,可你造的孽都會報應在我的身上!」

  她去拉王來的袖子,又一點點去攥他發顫的手。

  王來猛一閉眼,狠狠心:「那日後離我遠一些。」

  燦珠還欲說什麼,看見了裴徊光正往這邊走。她一怔,不由鬆開了王來,略畏懼地向後退著,一直退到角房裡。

  王來心下一驚,立刻跪下說話:「吵擾掌印,自請責罰。」

  他俯首磕頭,連乾爹也不叫,換了恭敬稱呼。

  裴徊光垂眼睥著他,莫名其妙地問了句:「殺人是什麼滋味?」

  王來跪在地上沒動,心思轉得飛快去揣摩如何回答,最後說:「胃中酸苦異常,十分不適。」

  「呵。」裴徊光略彎腰,「想成為咱家這樣的人嗎?」

  王來心中驚駭,幾番猶豫,最後說了實話:「畢生所求!」

  「就這點追求。」裴徊光卻輕嗤了一聲,直起身來。

  王來茫然。這、這點追求?

  裴徊光又開口:「那丫頭……」

  王來的心又立刻懸了起來,急喊了聲:「乾爹!」

  「若想報應不遭到她身上,那就做事乾淨些免去後患,把能害了她的所有人先弄死個徹底。」

  裴徊光捻了雪白的軟荔糖放進口中來吃,一邊吃著糖,一邊往樓上去。

  ·

  沈茴坐在木梯上,仔細讀膝上的遊記。她穿著齊胸長裙,最外面罩著一層嫣紅的輕紗,裡面是柔軟的粉色棉料,再裡面一層的色澤更淺,淺淺的粉白。裙子展開,漸次暈開的色彩在木梯上徐徐綻著。

  書閣里胡人書籍倒是不少,可那種通篇都是胡人文字的書冊,顯然讓完全不懂胡人文字的人無法下手。好在沈茴尋到了這冊遊記。這冊遊記近千字,用了中原和胡蠻兩種文字。

  沈茴揪著眉頭,手指頭指著書冊上的文字,一個字一個字比對著努力去記憶。

  當沈茴讀完膝上書冊最後一頁時,站在門口看她許久的裴徊光才往裡面走。

  聽見腳步聲,沈茴抬眼看見裴徊光,嚇了一跳,膝上的書冊跌落,磕了木梯,落到地上。

  裴徊光彎腰,月白的棉氅拂過地面。他將遊記撿起來,瞥了一眼,抬首望向坐在高處的沈茴,將書冊遞給她。

  沈茴攥了攥膝上的柔軟裙料,將遊記接過來放回最高的書架上。

  「不讀了?」裴徊光問。

  「這本已讀完了。」她在裴徊光的地方讀書,顯然她想學胡人文字是瞞不過裴徊光的,她也不遮掩。

  沈茴站起來,一手撐著書櫥,一手提裙,小心翼翼地往下邁步。待快踩到地面,她動作自然地將手遞給裴徊光,讓他來扶。

  裴徊光抬抬眼看她,心想這小皇后還真把他當成奴僕。不過,他倒也將人穩妥地從木梯上扶了下來。

  「胡蠻之地的巫茲人馬上要到了,本宮想學學他們的語言。掌印這裡可還有淺顯入門的書冊?」左右瞞不過他,還不如直接跟他要書。

  「娘娘要是想學,咱家教娘娘便是了。」

  沈茴驚訝地看向裴徊光,顯然又高興又意外。

  「只是今日不行。娘娘先回昭月宮去。」

  沈茴更驚訝了。她微微抬眼望著裴徊光。

  「怎麼?娘娘給咱家暖榻暖上癮了,不捨得走?」裴徊光隔著裙料,捏了捏沈茴的臀。

  沈茴向一側躲開。

  裴徊光將紅鶴小瓷瓶里最後一粒軟荔糖倒出來,塞進沈茴的嘴裡。又解下身上的棉氅,披在沈茴的身上。將人送到樓梯口,站在上面目送沈茴離開。


  沈茴咬著嘴裡的軟糖,心裡疑惑。她總覺得裴徊光今天有點奇怪,好像心不在焉的。

  ·

  翌日一早,沈茴穿戴整齊往太后那邊去。雖說太后稱病不願理宮中事,可再過兩日,巫茲人就要到了,聽說還送上了一對雙生的金瞳美人。接待之事,太后不能不過問。

  今日到的都是位份高的妃嬪,還有幾位王妃。

  「這胡蠻人每年進奉時,總要藉機顯擺一番。」太后冷笑了一聲,「曾經的附屬小國,如今翅膀硬了。又沒膽子生戰事,偏偏要在小事上顯擺自己的能耐。看著吧,肯定又要力士比武。說不定來個新花樣,還要提出女子們下場比試。」

  靜嬪笑盈盈地接話:「那些未化開的蠻人怎比得過咱們泱泱大國,不過自取其辱。」

  這才幾日,江潮漪已從靜才人變成了靜嬪。

  其他妃嬪也跟著附和。

  沈茴悄悄打量著太后,覺得太后容光煥發的,心情也大好,完全不是上次見時的衰頹模樣。

  殿內大家說說笑笑氣氛很好,沈茴心裡卻知道太后這話說的不對。

  巫茲的確曾是附屬國,可如今已不是了。再言,就算巫茲是附屬國時,附的也不是大齊。王朝更迭在歷史的長河中從未停止。不同於三百年的前趙、六百年的前衛,如今的大齊立國不到三十年,根基十分薄弱,要不然那些曾經的附屬國也不至於一個個分割出去。

  「皇后剛入宮沒多久,年歲也小。接待之事,你們幾個要多幫著參謀。不能出差錯。」

  太后說的人是賢貴妃、端貴妃、蘭妃,還有錦王妃。

  幾個人一邊贊著皇后聰慧定能處理好,一邊表決心定當盡心盡力。沈茴自然鄭重應下太后的交代。

  再過了沒多一會兒,太后稱乏,各宮陸續起身告退。

  剛出了門,沈茴遙遙看見樹下的滄青閣小太監順歲,不由一怔。裴徊光該不會是這個時候要找她吧?沈茴神色如常地往回走,眼角卻瞥著順歲。竟見順歲迎上了蘭妃,彎腰稟了話,然後為蘭妃引路。

  沈茴停下腳步,有點懵。

  ·

  錦王妃不是一個人進宮的。各宮妃子離開後,她轉到偏殿去。錦王倚靠在榻上,撫著手裡的一塊貔貅古玩。

  「藥可帶進宮了?」他眯著眼睛,臉上殘著酒後的紅色。

  錦王妃冷笑了一聲,道:「王爺,就算您再想得到皇后,也不能在宮裡強了她吧?她現在可還是皇后!」

  「難道你有本事把皇后請去王府給本王幸?」錦王說,「裴徊光那閹賊就差明示年後會幫本王稱帝。不僅是皇后,皇兄後宮的美人們都是本王的!」

  因利益走到一起的夫妻很多,像錦王和錦王妃這般毫無感情的夫妻倒是極少。

  「離過年也不到半個月了,王爺就這麼急不可耐?」錦王妃努力勸著。

  「你不懂。」錦王笑著晃了晃食指,「皇兄宮中美人實在是太多,顧不上皇后,寢帳上至今還沒勾上皇后的名兒。真是不知道說皇兄什麼好。嘖,倒是多謝皇兄給本王留著了。美人的第一口,總是更鮮的。」

  錦王坐起來,又倒了一盞酒來喝。

  「王爺想在宮裡亂來,如果被皇帝發現,就算裴徊光有心幫王爺……」

  錦王大怒,摔了手中的酒盞,猩紅著眼:「被發現又如何,當著皇帝的面幸他的皇后又如何!」

  錦王妃有心再勸,卻也不敢開口了,至少現在不敢開口。

  齊家男兒都有這個毛病——

  嗜酒,偏酒量差,醉酒之後就失了智,不算個人了。

  ·

  被錦王惦念著的皇后,此時正心事重重地抱膝坐在榻上。

  她思量自己可以為了煜兒找上裴徊光,那蘭妃就不能為了剛出生的小殿下去向他獻好?

  齊煜的名字是大臣擬上去的,剛出生的小殿下卻得了陛下賜名「熔」。陛下對齊煜的不喜和對齊熔的喜愛形成鮮明對比,這是宮裡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

  沈茴並非追權之人,可如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若退了,旁人未必會放過煜兒。皇帝的兄長有幾個得善終?偏煜兒還不得皇帝喜愛。沈茴甚至擔心皇帝直接立齊熔為太子,煜兒便連命都難保了。

  更何況,齊熔年歲更小,早早依附了裴徊光,那大齊是不是還要繼續腐爛下去?她心裡,總是懷著一顆盛世之心的。


  沈茴想起了哥哥。

  舊部踏破沈家門檻又如何?哥哥還是沒有復原職拿實權。

  沈茴又開始瞎琢磨了。昨天晚上裴徊光為什麼不讓她留在滄青閣?莫不是將她趕了,再請蘭妃過去?

  「吱呀」一聲推門響動,燦珠端著茶水進來。

  「本宮好看嗎?」沈茴問。

  燦珠一愣,趕緊說:「那是當然啊。燦珠就沒見過比娘娘更美的人!真心話!」

  沈茴輕哼了一聲。

  燦珠懷疑自己聽錯了,稀奇地去打量沈茴。

  沈茴垂下眼睛,開始懊惱。質疑自己沒有使美人計的天賦。分明都豁出去了,怎麼還扭捏著沒將人真的哄到手?

  「哼。」沈茴又重哼了一聲。

  燦珠這回確定自己沒聽錯。

  ·

  裴徊光很晚才回滄青閣。他進了書閣,瞥向沈茴。

  沈茴坐在地上鋪的雪白絨毯上,雲鬢鬆散地倚靠著身後的玉石長案。石榴紅的長裙艷麗如霞,露出赤著的小足與白踝。

  裴徊光不緊不慢地撥轉一圈指上黑玉戒。

  沈茴捧著本書輕輕壓在胸口,逆著光影望過來:「掌印,本宮讀到不懂的地方了。」

  裴徊光自然記得昨晚說過要教她巫茲文,他走過去,坐沈茴身邊坐了下來,一腿支著,一腿隨意橫斜。他問:「哪裡?」

  「本宮讀到「醉深吻燥」,不是很懂其中滋味。」沈茴抬眼望他,「掌印懂嗎?」

  裴徊光微怔,繼而笑了。

  他睥著沈茴,慢悠悠地說:「娘娘年紀小小如此重欲可不好。」

  沈茴鬆了手,捧著的書冊滑落,落在石榴紅的裙子上。她雙手撐在裴徊光的腿上,上身前傾,一下子拉近距離湊到裴徊光面前。

  「讓本宮試一試,可好?」

  裴徊光聞到一點清甜的氣息,知她來時吃過橘子糖。

  沈茴眼睫輕輕顫了一下,猶豫轉瞬即逝。

  她先輕輕地,碰一碰裴徊光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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