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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 章

2024-08-17 10:26:50 作者: 綠藥
  【第五十二章】

  片刻之後,守歲宴上的人都知道了,裴徊光拎著後衣領砸撞的人是……錦王。

  一個太監,在宮中,當著皇親國戚的面兒,親手殺了王爺。

  除夕的喜悅好像一下子淡去,只剩下人人自危。

  如今還活著的皇室王爺,便只剩下了錕王、鑄王和玥王。這三位王爺封地距京很遠。如今京中為多事之秋,鑄王和錕王也是前天才到京城。亦打算,過了年,早早回封地。

  鑄王和錕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同樣的憤怒和畏懼。憤怒於一個閹人將皇室的顏面踩在腳底下,霍亂天下。偏又知無力抵抗,不得不畏懼,擔憂自己也會是錦王的下場。

  玥王今日沒來。玥王是先帝最小的皇子,自幼體弱多病,借著身體不愉,已三四年不曾入京。

  裴徊光從璃雅水走出來,膝以下的衣褲和靴子盡數濕透。立刻有內宦捧著乾燥的棉巾疾步趕過去,跪在他腳邊,快速為他吸了吸腿上的水漬。

  裴徊光腳步只是一頓,由他們簡單擦過,就繼續往前走,走到皇帝面前,不緊不慢地說道:「得了密報,錦王有行刺謀反之心,欲押往昭獄拷問,錦王反抗,只好就地正法。」

  寂靜的宴席上,裴徊光淡淡的聲音飄進眾人的耳中。

  皇帝嘆了口氣,說道:「沒想到皇弟竟有這等心思,還好有徊光在啊!」

  忽然有一姓趙的武將站起來,高聲質問:「敢問東廠可有拿人的證據?錦王意欲謀反行刺難道全憑你一張嘴!」

  裴徊光將擦過手的濕帕子隨手一團,遞給身邊的內宦。他神色淡淡,沒什麼表情,再開口:「東廠拿人自然有證據。咱家不僅有錦王謀逆的證據,還懷疑趙將軍與錦王謀反一案有牽連。還請趙將軍往東廠走一遭,調查清楚。」

  「你含血噴人!」

  裴徊光招了招手,伏鴉立刻帶著東廠的人一擁而上,將趙姓將軍堵了嘴,帶離宴席。

  沈茴站在遠處默默望著這一幕,心裡並沒有多少錦王死去的歡喜。

  本就到了守歲宴結束的時候,又恰巧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這宴席也就散了。

  ·

  裴徊光回到滄青閣的時候,沈茴已經等在那裡了。她坐在滄青閣三樓的窗前,逗著籠子裡的鸚鵡。

  「咱家!咱家!咱家!」

  鸚鵡忽然開口,沈茴嚇了一跳。她趕忙把鳥籠掛在懸鉤上,轉過頭來望向裴徊光,想說什麼,又琢磨了一下,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裴徊光一眼看透,道:「娘娘想說什麼直說。」

  沈茴這才垂著眼睛,小聲說:「掌印不該那樣做。」

  「娘娘可真沒心肝,又不識好歹。」裴徊光語調淡淡,讓人聽不出什麼情緒。

  沈茴抬起眼睛勇敢地望著裴徊光,說:「他犯了罪,理應帶去刑司,按律處置。」

  她沒想饒過錦王,可不贊成裴徊光用這樣當眾殘殺的方式。若律法不妥,就當從源頭改變律法,而不是擅自用私刑。

  知她不是無底線的良善,裴徊光才說:「行啊,下回拉去刑司。」

  沈茴皺眉。人都死了,還哪有下回……

  「還有……」沈茴猶豫了一下,「趙將軍……」

  「娘娘。」裴徊光直接打斷沈茴的話,「就算沒有今日的事情,他也活不下來。要怪就怪他年少時參與了不該參與的戰役。」

  沈茴蹙眉望著裴徊光,仔細琢磨著他這話。

  裴徊光「嘖」了一聲,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衣領。他做事向來不會向人解釋,這種向人解釋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心裡的煩躁漸濃,裴徊光的臉色也沉下去,他眸色深深地望著站在窗口的沈茴,莫名其妙地慢悠悠說了句:「娘娘應當慶幸你父親沒參與過。」

  沈茴心思飛快流轉著。參與?戰役?參與什麼戰役?

  濕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裴徊光不想再和沈茴廢話,轉身打算離開。

  「還有……」

  剛轉身的裴徊光腳步停下來,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然後才開口:「娘娘還有什么正義要申?」

  「謝謝……」沈茴聲音低著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腳尖上,聲音低低的。

  裴徊光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抬腳。


  「還有……」

  裴徊光嘆了口氣,瞬間轉過身,朝著沈茴大步走過去,他幾步走到沈茴面前,掐著她的腰,將人拎起來讓她坐在窗台上。

  沈茴驚呼了一聲,恐墜到窗外。一手抓著窗欞,一手抓住了裴徊光的衣襟。

  籠子裡的鸚鵡也跟沈茴一樣嚇了一跳,咋咋呼呼地揮動小翅膀,尖叫著:「掌印!掌印!掌印!」

  沈茴盯著裴徊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朝一側挪了挪,靠著一側窗框。

  裴徊光俯下身來,將沈茴逼到角落裡。他低著頭,逼視著沈茴,漆色的眸子裡隱隱有火氣,偏偏撫著沈茴臉頰的動作溫柔膩人。

  「娘娘,還有完沒完了?」他慢悠悠地問,那不緊不慢的語氣可是一點都聽不出有什麼不高興。

  沈茴咬唇望著他,沒吭聲。

  裴徊光便拍了拍她的臉,說:「說啊,又想說什麼咱家不愛聽的鬼話。」

  「新歲了。」

  裴徊光拍她臉的力氣加重,語氣也加重:「給咱家說人話。」

  「我帶了年夜飯過來。」沈茴攥著裴徊光衣襟的手又收了收,手心攥的衣料再多些。今天發生了那樣多的事情,她在宴席上什麼都沒吃,也注意到他也沒有吃過東西。

  遠處,還能隱約聽見一點菸火爆竹燃放的聲音。

  裴徊光沉默了。

  半晌,沈茴小聲嘟囔了一句:「我也沒做什麼呀,怎麼就又惹掌印不高興了……」

  裴徊光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年夜飯娘娘自己做的?」

  沈茴目光躲閃。她輕咳了一聲,說:「我不會……」

  沈茴連水都不會燒,哪裡會做什麼年夜飯。

  裴徊光掐著沈茴的腰,將人從窗台拎下來。沈茴下意識地栽歪了一下,撞進裴徊光的懷裡。

  裴徊光垂眼瞥她:「嬌貴人連站都站不穩。」

  沈茴卻驚於裴徊光身上的濕。她垂著眼睛,望向裴徊光濕透的衣服。她抬手,去解裴徊光腰間的系帶。

  裴徊光向後退了一步,避開。

  沈茴怔了怔,趕忙解釋:「掌印衣服都濕了,雖然掌印不怕冷,還是換一身吧。」

  「放心,濕氣染不到娘娘身上。」裴徊光轉身往樓上走,去五樓的盥室沐浴更衣。

  沈茴站在原地,望著裴徊光的背影,心事漸重。

  ·

  燦珠等在一樓的角屋裡。她幾乎每天晚上都宿在這裡,對這裡已十分熟悉了。她臥躺在長榻上,手指頭點著枕頭。半晌,她從長榻上跳下去,快步走出角屋,去尋坐在一起嗑瓜子兒的順歲和順年。

  「是夏姐姐啊。要不要一起吃些果子?」順歲笑嘻嘻地說著站起來。

  順年也跟著站了起來,說:「快坐。」

  「不了,我不坐了。還請兩位把這個交給王來。」燦珠頓了頓,「也不用勞煩兩位故意跑一趟,就什麼時候看見了送給他就行!」

  燦珠遞上一雙包裹著的鞋子,軟底千層靴,是她親手做的。

  順年沒接。

  順歲嬉皮笑臉地說:「姐姐怎麼不親自給王來?」

  燦珠皺皺眉,隨口敷衍:「他忙,我見不到人。」

  順歲抬了抬下巴,笑著說:「姐姐一回頭就能見到了。」

  燦珠一怔,驚訝地轉過身去,果然見到王來站在院子裡,正望著她。燦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眉心一擰,把原本要送給王來的靴子抱在懷裡,轉身就走,氣呼呼地一股腦走回角屋。

  王來快步跟上去。

  燦珠邁進角屋,轉身就要關門。王來抬手,抵在門上。

  「鬆手!」燦珠剛要去踹王來,視線落在王來纏著紗布的手上,愣了愣,她關門的力道輕了,嘴裡也忍不住問出來:「怎麼又傷了?」

  「沒什麼,被剁了幾根手指頭。」王來走進來,將房門關上。

  那邊順年和順歲探頭探腦往這邊瞧,笑嘻嘻的。順年隨口說了句什麼,一陣爆竹聲響來,蓋過他的話。等沒了聲兒,兩個人一起回屋,順歲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新的一年了,也想要個軟乎乎的小媳婦兒。」順年說。


  順歲哈哈笑了兩聲,又錘了他兩拳,一同走進屋去,繼續吃著瓜子兒,說著宮裡宮外的趣事。

  ·

  裴徊光從盥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沈茴坐在樓梯最上面一層,歪著頭,困得都快要睡著了。

  傍晚睡了兩個多時辰,又困了?

  裴徊光抬步往上走,一直走到沈茴面前,沈茴還是閉著眼睛耷拉著小腦瓜,渾然不覺。

  裴徊光踩住沈茴垂落在地的披帛,向後扯了扯。沈茴的身子跟著一晃,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仰起臉望著裴徊光,軟軟開口:「抱抱……」

  她朝裴徊光伸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襟。

  裴徊光眸中閃過一絲意外,重新審視著她。

  沈茴眨眨眼,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她猛地一驚,身子都跟著顫了一下。她笨拙地想要找藉口掩飾剛剛的話,可是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到怎麼圓過去。索性不解釋了,她慌忙扶著樓梯扶手站起來,說道:「我們去吃年夜飯吧。」

  說是年夜飯,按照習俗,只是水餃而已。

  吃水餃的時候,沈茴也顯得很困,始終沒什麼精神。

  乃至後來去盥室淨臉澤口,都是裴徊光幫她。

  「娘娘又困了?」裴徊光問。

  大概是淨臉的水是涼的,拂在她臉上為她驅了驅倦意,人也稍微精神了些,沒有剛剛那樣困了。

  「很晚了,該歇息了。」裴徊光慢悠悠地去牽了沈茴的手。

  沈茴點點頭,跟著裴徊光往樓上去。

  裴徊光悄悄將指腹壓在沈茴的脈上,片刻之後,蹙了眉。他偏過頭,望向身側的沈茴。

  沈茴渾然不覺,她走到了寢屋,打著哈欠倒在床榻上。

  裴徊光立在床前靜默了片刻,轉身走到窗前,將窗戶稍微推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讓涼風悄悄吹進來一縷。

  他們回來時,已是子時的尾巴。如今距離天亮也要不了多久了。初一還有更重要的國宴,會比年三十這日更忙碌。

  裴徊光出去了一趟,取了些東西回來。他熄了屋內的燈,再慢悠悠地解腰帶,躺在沈茴身側。

  一個時辰之後,沈茴磨蹭著湊過來吻他的時候,裴徊光毫不意外。

  那藥,讓人嗜性成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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