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6章 無憾
看著灞橋岸邊的垂柳，李善不禁感慨萬千，自己這些年曆經無數險阻，每一次從這兒離開，或者從這兒歸家，身份、地位都會有一次躍升。
以後，可能很久很久都看不到灞橋垂柳了，李善心中思緒萬千。
「三姐，走吧。」李善輕笑一聲，「眼看著再有幾天就要年節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設宴敘功後，李善將突利可汗並十餘阿史那將領送回長安，各支軍隊回返駐地，原本他想徑直回京，但李淵下詔，命李善暫領代地。
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李善將被劫掠的百姓安置妥當，各地開始重建，各州的官員也陸續到任，才得以回京。
如今，李世績出任代州總管，李楷出任代州長史，薛忠調任代州別駕，劉世讓調任忻州總管，薛萬鈞出任朔州都督，田留安調任忻州刺史。
平陽公主揮了揮馬鞭，「如此大功，當宰輔宗室出迎，這可是最後一次了。」
因為女兒即將臨盆，張氏這幾日都在這邊，笑著說：「坊間朝中都贊懷仁文韜武略，學識駁雜，日後當精心教導子嗣，東山李氏必能傳承光大。」
「哈哈哈！」李世民放聲大笑，「懷仁之才非僅止疆場，他日孤還有借重之處。」
似乎只過了一會兒，似乎過了很久，出神的李善才發現妻子已經醒了，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更何況貞觀年間也不平靜啊，已經捲入一次奪嫡之爭，李善實在沒有精力過十幾年二十年再來一次。
一路進了太極宮，兩儀殿內，李淵欣喜的拉起拜倒的李善，「朕得懷仁，方能雪恥，至今日，終能胸懷大暢。」
一個太醫署的官員居然還問……殿下箭傷可痊癒了？
李善也是無語，居然還有這種缺心眼的。
「母親放心。」李善笑道：「以後無憂，安然度日就好。」
「史官會記錄下為夫的功勳，歷史會刻下為夫的名姓。」
「快起來吧。」朱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是真的中箭了吧？」
平陽公主沒好氣的說：「可別教得跟大郎二郎似的，就連父親都說了，十一郎原先聰慧，就是被懷仁帶壞了。」
李淵自然不會這麼不通情達理，李善迅速出宮回了家，如今家人還住在延壽坊。
熟悉的人不算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李善其實與三省六部打的交道不多，就算熟悉，也是熟悉那幾個長官。
「是。」李善並不想在妻子面前隱瞞，「縱橫沙場，素來是男兒之志，但並不悔，亦沒有遺憾。」
當夜，李淵召集重臣宗室，設宴凌煙閣，如今凌煙閣已經掛上了李孝恭、竇軌、李善三人的畫像，也就李靖不在，不然得被氣死。
「是是是。」李淵連連點頭，「反正是留給二郎用的。」
「你如今任職北衙禁軍，不可如此稱呼。」李善翻身下馬，正看見斷斷續續有官員往皇城外走，此時差不多正是放衙時候。
「十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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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的諸位宰輔都點頭贊同，前隋末年，風雨飄搖，但凡北地諸侯，無不俯首突厥，至大唐一統天下，也難免為突厥欺凌，直到李懷仁橫空出世，數敗突厥，前後三位大汗都直接或間接的或死或被擒，這如何不讓李淵痛快呢。
駐守朱雀門的是左監門衛中郎將侯洪濤，親自上前牽住了馬韁，笑著說：「阿郎終於回來了。」
李善心裡有數，歷史已經大幅度被自己改變了，鬼知道這一世的李承乾是什麼樣子，鬼知道會不會還是李治上位……只要自己不摻和進去，憑自己的功勳、地位，怎麼也不會出事。
順利的過了並無人出迎的長樂坡，一行人從通化門進入長安，直抵朱雀門。
「當先入宮覲見。」
平陽公主聽不下去了，上前兩步，「數年間，懷仁頻立功勳，也該修養了。」
「日後能安然度日，已然是幸事了。」李善搖搖頭，他刻意沒有遣派人先行入京，就是不想看到這一幕，完全沒有必要。
李善嘴角抽搐了下，「太子殿下，臣箭傷未愈……」
「要什麼賞賜，朕也給不了你。」李淵挽著李善的手，笑道：「終要保你一世富貴。」
李善嘆了口氣，「數月間，心力憔悴，且容臣修養十年八載，或能有所作為。」
「阿郎。」崔十一娘握住了丈夫的手，輕聲道：「以後再也不能統兵了，阿郎是有些不舍嗎？」
李善拜倒在地，「孩兒拜見母親。」
「日後事，日後說。」李淵揮手道：「今夜於凌煙閣設宴，為懷仁接風，視懷仁誇功！」
看李善有些遲疑，李世民笑道：「懷仁還沒回府吧？」
嗯，自己這一派系的人，凌敬要不了兩年就要致仕了，馬周歷史上好像還沒李世民活的久，蘇定方、侯洪濤、曲四郎都還好，也就張仲堅……這人功利心太強，正好如今握著靈州軍權，找個機會撇清就好。
「父親此言差矣。」李世民笑吟吟道：「如此人傑，父親難道不留給孩兒用嗎？」
「放心吧。」跟著一起來的平陽公主嗤笑道：「當日抽他鞭子的時候，躲的可快了。」
這幾個月來，關於魏嗣王李懷仁先救駕後抗敵，又統率大軍出征河東的消息早就傳遍京兆，數場大捷頻頻為人稱道，如今李善終於回朝，周圍的官員都聚攏過來。
陪著長輩聊了幾句，遭岳父崔信嫌棄了幾句，李善去了後院，坐在床榻邊，看著睡著的妻子。
李善的聲音不高，但卻有著昂然豪氣，「日後的大唐會雄踞天下，兵鋒遠至遼東、西域，但這一切都是從這兒開始的。」
如今李靖在軍中威望大失，而突厥已經對大唐產生不了威脅了，李世民真的沒有必要用李靖為統帥。
當夜，宴會一直至深夜，李淵親自操琴作樂，群臣恭賀，在即將退位之前完成這樣的功勳，李淵也已經沒有遺憾了。
只是李善覺得有些可惜，沒看到李世民起身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