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那時候的我，也被人叫天才
「是我們尊敬的季米特洛夫先生，他說，對我們所面臨的困難，史達林同志予以認可，但因中蘇互不侵犯條約的緣故，無法對我們進行大規模武器裝備援助。對我們所提出的技術援助，史達林同志經慎重考慮予以批准，同意援助我們各類武器技術和較為基礎的工業設備，例如普通車床、普通銑床之類，但須我們這邊擬定明確的技術目錄，再經對方審核批准。」
「這是同意了，但沒完全同意，怕我們獅子大開口，索要一些先進的敏感技術。」德勝聽聞電報內容，笑了笑，對於沒能獲得大規模武器裝備援助的情況並不意外。
老首長點頭：「如何回電？」
「回電季米特洛夫先生，對他表示感謝，強調我們所面臨的困難，最後告知我們會在兩天內擬定技術目錄並上報。」
「好，莊教授和余華應該在軍工局總部，現在讓他們過來商議？」
「暫時不急，快到飯點了，等他們吃過飯再說。」
……
夕陽西下，天邊紅霞映照。
時間流逝，暮色降臨。
軍工局總部食堂內燈火通明，兩桌豐盛菜餚已然擺好。
桌面中心主菜位置擺放經典的紅燒野豬肉，輔菜位置則是一道採用黃河鯉魚製作而成的糖醋魚，周邊分別放有鹵豬蹄，土豆燒肥腸，豬血旺，粉蒸肉，臘雞，油炸花生米和水煮雞蛋，主食白面饅頭，最後配兩瓶經典汾酒。
整整九個菜。
放在後世，這桌子只是普通家庭年夜飯的標準，放在如今，這是極為難得且奢侈的大席面。
之所以如此奢華，原因唯有一個——慶祝電渣重熔和105毫米榴彈炮項目的成功。
事實上，關於兩項技術的慶功宴已經辦過，主要針對大多數技術人員和工人戰士，此次慶功宴專門為莊前鼎和余華舉辦，當然，還有莊教授的家屬和幾位擔任重要職務的學生。
待最後一盆白面饅頭端上桌，圓形餐桌上，身為軍工局最高負責人的李強打開汾酒，給自己斟滿一杯，接著站了起來，先是面朝莊前鼎，舉杯說道：「莊教授，沒有您的努力付出，軍工局就沒有如今的大好局面，從抵達根據地到現在，您每天要工作十六個小時，解決一個又一個技術問題，論功勞，您排在首位，李幼范在此敬您一杯，您辛苦了。」
話里行間滿是尊敬。
說真的，他打心眼裡欽佩莊前鼎，堂堂清華大教授，國內機械工程系開創者，社會精英階層，擁有大好未來，然而，卻毅然放棄身份選擇離開清華，不辭辛苦，遠赴千里來到條件極為艱苦的根據地，用雙手和學識創造出根據地工業。
在組織最困難和最黑暗的時候，他，莊前鼎，猶如一道白月光般出現了。
這是最無私的奉獻，這是最珍貴的雪中送炭。
話落，一飲而盡。
「謝謝，正如余華所言，這是莊開一應該做的，亦是每一個中華學者應該做的。」
莊前鼎右手舉著酒杯，面含和藹的笑容：「不要過分強調我的重要性，軍工局如今的局面，既有我，亦有每一位戰士和愛國學者的付出，我所做的事情微不足道，我不過是恰好學了一些有用的知識，僅此而已。開一在此，亦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和價值。」
話落，飲盡杯中酒。
國府腐敗無能，縱使他莊前鼎有千般能耐萬般力氣，也無可奈何，曾經留美歸來的他，意氣風發，夢想救中華於危難之間，現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別人告訴莊前鼎，他還沒有救中華的資格，想救中華，得排隊，得交錢。
若非梅貽琦校長伸出援手，他莊前鼎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教書。
不過還好，因為余華的緣故，他有幸踏足陝北，有幸在這個中華最為貧窮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和價值，找到了實現工業救國的可能。
他的才華和學識，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揮。
所有人默默聆聽莊前鼎的話，無不對這位清華教授的高尚節操所撼動。
妻子周擷清滿臉寵溺地看著謙虛而散發光彩的莊前鼎，眼裡儘是柔情，作為莊前鼎的妻子，她不久前趕到根據地，照顧莊前鼎的起居生活，住在科研人員家屬區。
「余組長，我沒有長篇大論，在蘇聯學習的時候，蘇聯人稱之為我天才，而自從見到了你，我突然領悟到一句話——天才，只是見你的門檻。」
李強再次斟滿第二杯酒，面朝余華，一雙眼眸注視著面前這位滿是書生氣的青年，發出心中感慨：「這既是慶功宴，也是踐行宴，祝你開創更輝煌的未來，謝謝你的付出。」
話落，再次飲盡。
天才，只是見你的門檻。——
外行不懂得余華的厲害之處，唯有內行深知余華的科研天賦有多麼恐怖，他李強敢斷言，未來二十年內，余華將是科學界最閃耀的那顆星。
李強既感謝余華的付出，亦感謝余華長期以來對根據地的各種幫助，拉攏莊前鼎，制定軍工局初期的發展計劃，研發氧氣頂吹轉爐和電渣重熔，搞定105毫米榴彈炮，還有現在的五年計劃方案……
余華的腳步太快，快的他們跟不上節奏，但無論哪件事，幾乎都可以看到余華的身影。
而每一件事，都對根據地的未來影響深遠。
待余華離去之後，這個名字未來五十年內都不會解密。
「您過譽了。」余華笑了笑，舉起酒杯湊到嘴邊，不快不慢地喝完。
徐瑾淵、方強和王崇三位莊教授學生默默看著這位師弟，雖然不太清楚余華過去的經歷，但這絕不妨礙他們贊同李強的評價，離譜到極致的科研天賦，以師弟身份暴打他們這群師兄。
坐在旁邊的林婉面含笑意，眼裡透出光芒，眸子深處儘是余華的身影，沒有他人。
「我就不廢話了，大家動筷，不要客氣，今天宴席按照的最高規格，不要浪費。」敬完今天的兩位主角，李強面含笑意，朝著眾人說道。
慶功宴正式開席。
余華沒客氣，今天開完會下午還去重武器研究院處理了很多擠壓事情，他可早就餓了，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魚肉，正準備往嘴裡送，忽然想起什麼，轉而放到林婉的碗裡。
「怎麼第一筷子夾給我？」林婉見狀，有些害羞，余華的動作太明顯了，仿佛察覺到別人投來的目光，面色微紅，悄聲詢問道。
「沒事，你先吃。」
余華笑了笑，輕輕眨了眨眼睛，讓自家女孩先吃，這是川渝男性的習慣，夾起第二塊魚肉往嘴裡送。
吃腦力飯的人通常喜歡吃魚，因為魚肉所含的胺基酸和DHA物質具備補腦和提高記憶力的作用，余華對此也不例外。
林婉有些不明所以，沒多想，夾起魚肉吃了起來，專心乾飯，現在屬於乾飯時間。
對於這頓超高規格的慶功宴，所有人吃的極為滿足和幸福，在物質短缺和精神供應極少的時代，美食是最具吸引力的東西。
雖然沒有安排什麼文藝活動，光是吃飯喝酒，便讓所有人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
食堂內杯觥交錯，眾人喝的面紅耳赤，對於兩個項目的成功，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
「我想和教授聊點事情，你在這兒等我。」待吃的差不多，余華朝著林婉說道。
「好，你注意安全，外邊現在有些冷了。」林婉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囑咐道。
余華笑著點頭，起身來到莊前鼎的位置旁邊，附耳說了幾句，莊前鼎正好已經放筷吃飽，隨即起身離席。
兩人一同往外而去。
見到兩人離去，李強立即朝著食堂門口守衛的警衛連長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保護，而後繼續吃飯，沒有前去干擾。
「他應當是一位好丈夫，我很少見到會有夾菜給女人先吃的場景，你以後會幸福的。」
周擷清望著兩人的背影，優雅地放下筷子，朝著身旁的林婉說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呢？」
林婉聽聞，本是微醺的臉龐，更上一層紅暈，看著余華漸漸走遠，這才回過頭，看了一眼周擷清，有些不好意思：「還早。」
「好男人是要主動點的，千萬不要放不下臉面，生活上多給他點關心，不要干涉他的想法，做好賢內助，這些你應該都明白。」
周擷清笑著說道：「你家姑姑林徽因和梁思成是天作之合，我看你和余華也不差。」
林婉沒說話，面色愈發紅潤，眼神之中透出些許憧憬和決心，是的，她的表姑是轟動中華的林徽因，而她本身也是富家千金，家裡算是林家的支脈。
只不過，她沒有選擇走自家表姑林徽因的道路，而是參加一二九運動，選擇投身於熊熊燃燒的紅色革命。
……
「先不談事情，散散步，好久沒有這樣過了。」來到食堂外，莊前鼎朝著余華揮了揮手，接著摸出香菸，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覺渾身舒暢。
余華點頭沒說話，不快不慢向前。
兩名警衛員遠遠跟在後面，留出空間，警惕四周。
遠離熱鬧喧譁的食堂，沿著路向前離開窯洞，漸漸的，兩人來到總部背後的山頭。
佇立於山頭，北風呼嘯而至，吹拂於面。
背後是遼闊的陝北大地，前方是夜色之中的延城，遠處亮著燈的地方是化工廠和柳樹溝工業區。
「不說他們，即便是我，有時候也會覺得這仿佛是一場夢，超高的集體執行力和行政溝通效率，遇到問題立刻解決，決不拖延，工人戰士尊重科學，尊重技術，上下一心，恐怕只有如此才能在短短几個月內創造出這樣的成就，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工業發展史上的奇蹟。」莊前鼎眺望遠方的延城和柳樹溝工業區，輕聲感嘆，即使這種情緒已經出現多次，他依舊無法釋懷。
奇蹟。
一個不折不扣的奇蹟。
眼前的延城，眼前的柳樹溝，還有看不見的榆林，凝聚著數萬人的心血和汗水，用雙手創造出來的奇蹟。
沒有工程機械，沒有外力協助，一切全靠自己。
余華靜靜聆聽，對於莊教授的這番話，點頭認可，這個奇蹟唯有在根據地方可實現，換做是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可能做到。
超高的組織協調力和執行力，這是當前中華任何一個勢力都不可能具備的條件。
「我應當不會走了，雖然對不起清華，對不起梅貽琦校長，但在這裡，我能充分揮灑汗水，肆意展現我的才華和能力，我要在這裡建立全亞洲最大的化工廠，綜合水平最頂尖的機械製造廠，還要研製性能最優秀的航空發動機……可惜，我今年已經35歲，身體巔峰期已經過去一半，要是能回到27歲的時候就好了，27歲的我和你一樣意氣風發，有著同齡人難以觸及的創造力和想像力。」
莊前鼎抬頭望向星空，看著閃閃發光的星星，說出自己的想法，接著轉頭看向余華，緩緩說道：「那時候的我，也被人叫天才。」
「您現在也是。」余華露出微笑。
「科學這條路不好走，一是本身，二是外因。西方比我們先走太多步，既封鎖了絕大多數的高科技領域，亦給後來者留下了不少的學術陷阱，像火炮製造這類學科，從不對中華學子開放，包括蘇聯在內，你應該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到了美國，你要慎重選擇研究方向，千萬不要耽誤了自己的時間和天賦。」
莊前鼎笑了笑，話鋒一轉，緩緩說道：「你的智商和天賦固然出類拔萃，但人的精力始終是有限的，切記不要浪費在沒有太多意義的領域，航空發動機和飛行器設計屬於新興領域，我較為推薦，不會受到過於嚴格的管控和限制。」
「我會仔細考慮的。」余華面露認真之色，點頭回道。
「還有，人身安全。你是聰明人，首要立足於美國法律的同一陣線，面對襲擊者必須痛下狠手，斬草除根，其次絕不可置身於險地。我在遊歷美國期間，便擊斃了六個混混匪徒。」
莊前鼎話音沉重且冰冷，透出不屬於科學家的氣勢，緩緩說道：「你的價值無可估量，如果發生意外，這將是整個中華的重大損失。」
「我記下了。」余華面露詫異之色，未曾想莊前鼎竟然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隱秘經歷。
莊前鼎笑了笑，沒在過多囑咐，余華是一個知曉輕重緩急的人，取出一根煙再次點燃：「說吧，你小子要談什麼事情？」
「增設最高科學技術小組成員，重組重武器研究組。」余華說道。
「你的意思是，安排徐瑾淵、王崇、方強進組？」莊前鼎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