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打了個哆嗦,驚訝地看著顧正臣,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曹!」
先生啊,不帶這樣的啊!
好歹我李景隆也是燒過磚窯、頂天立地的男人,是經過考驗的人,說得我會泄密似的……
馬三寶點了點頭。
在這個遠航的隊伍里,年紀最小的就自己與李景隆了兩人,自己肯定不會泄密,那李景隆是需要好好提醒提醒。
顧正臣瞪了一眼李景隆,這傢伙皮痒痒了。
朱棣走出一步,拍手吸引了眾人目光,言道:「若是沒人退出去,接下來聽到的話,就必須守口如瓶!在沒有先生允許時,禁止對父母家眷,下面的將士,包括一切非在場之人談起!」
趙海樓、徐允恭、高令時等人紛紛點頭。
顧正臣抬了抬手,朱棣、朱棡走向北牆,手握繩索。
面對眾人,顧正臣沉聲道:「你們之中,或許有不少人心中有疑惑,為何我們非要去澳洲那個荒涼、甚至連人都沒多少的地方,為何要留一支人手在澳洲開採煤炭,在廣東、鎮南府、舊港等地不也能補充物資。」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了。因為澳洲的起始之城,是我們即將進行的大遠航途中,最後一個煤炭補給之地!或者說,篆山行省是我們出航的地方!」
朱棣、朱棡拉開繩索。
一張五尺長,四尺寬的輿圖垂落下來。在這張輿圖中,沒有歐洲、非洲等地,只有大明、朝鮮、日本、南洋諸國、澳洲,還有大海對面的——美洲大陸!
徐允恭、沐春、趙海樓、秦松等人紛紛上前。
顧正臣看著眾人,在大廳里的人,除了朱棣、朱棡外,再沒人見過這張輿圖,包括沐春等親傳弟子。
這是美洲的存在,第一次為皇室、國公之外的人所知。
輿圖亮了出來,即便是擠在後面的高令時、蕭鉞等人,那也看到了美洲的存在。
「這是哪裡?」
「如此龐大!」
「不可思議!」
一聲聲驚嘆、一聲聲詢問並沒有持續多久,大廳內便陷入沉寂。
顧正臣指了指輿圖,威嚴地說:「澳洲你們去過了,所以,不用懷疑這張輿圖的真實性,也不用問這輿圖從哪來的。沐春,這輿圖出來了,你看出了什麼?」
沐春走出,言道:「弟子看到了航向!」
趙海樓、黃元壽、高令時等人面色肅然。
確實!
沐春的話一針見血。
在大遠航的集議之上拿出這張輿圖,顯而易見,美洲必然是航行的目的地。
一路向東,就是航向!
顧正臣盤弄了下銅錢,將銅錢握在手心裡:「沒錯,美洲便是此番大遠航要抵達的地方,確切地說,最好是中美洲與南美洲,也就是中間這一片,那裡聚集了我們想要找到的所有東西。」
「中美洲向北,沒那麼多我們想要的東西。中美洲向南,這一部分區域裡,有一部分我們需要的東西。南美洲與中美洲是最理想的登陸之地,也是我們最終需要抵達的地方。」
趙海樓沉思了下,問道:「我們要找什麼?」
徐允恭、馮誠、秦松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顧正臣,龐大規模的遠航,一定是為了十分珍貴的東西而去!
顧正臣坐了下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朝廷花費龐大的財力、人力支撐這次遠航,甚至不惜我們冒險,跨過這難以想像的、沿途幾無停靠之地的是兩萬里大海!」
「到底為什麼,是什麼東西值得我們水師去那裡!是什麼東西,值得我和你們一起,拋家舍業,甚至會有人犧牲在遠航途中!你們是應該知道,否則,漫長且危險的大海之上,你們拿什麼堅定信念,一往無前地前行!」
「銀礦?不!金礦?不!我們甚至連珊瑚海都不在意,那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奇珍異寶,比金銀更為珍貴的嗎?有!有一樣東西,值得豁出性命,去拿回來,它比金銀更珍貴,比我們的生命更重要!」
沐春、徐允恭、趙海樓、黃元壽等人一個個目光灼灼,盯著顧正臣。
美洲,很遠很遠!
這次航行,可不再是什么小打小鬧,也不再是沿海航行,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穿洋過海,是從未有過的極度的冒險之旅!
能讓大家齊心協力去奔赴的,一定不是什麼金銀之物!
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那是什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答案。
顧正臣將茶碗推至一旁,目光掃過眾人,緩緩地說:「在太倉州時,信國公曾逼問過我,美洲到底存不存在那些東西。我給他的回答是存在!現在,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退後幾步,聽完之後,可以鎮定。」
沐春、徐允恭、趙海樓等人聽命,向後退了幾步。
朱棣、朱棡卻沒有退,而是站在了顧正臣左右,多少有些護衛的意思在其中。
顧正臣敲了敲桌子,沉聲說:「你們之中很多人,包括底下的將校、軍士,是窮苦人家出身,挨過餓,也見過餓死的人,甚至餓死的人裡面很可能還有你們的家人。」
「所以,我要你們不惜代價,哪怕我死在途中,船隊也必須遠航至美洲,然後將那裡的一些農作物帶來,從而讓大明天下——再無饑民!」
「再無饑民?」
趙海樓、秦松等人緊鎖眉頭,看著顧正臣。
徐允恭看向沐春,沐春低著頭沉思著。
高令時心頭堵得慌,猶豫了下,喊道:「定遠侯,不是下官放肆,而是自古以來饑民就沒絕滅過,去一趟美洲,就能做到再無饑民了?」
這番話,問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顧正臣用銅錢敲了敲桌案,言道:「讓大明天下再無饑民,只是我最渴望的結果,當然,要實現很難很難。但如果拿到畝產十五石與畝產三十石的農作物,你們說,是不是,可以少餓死很多人?」
「多,多少?」
趙海樓猛地上前兩步,身後一群人向前跟。
秦松的眼眶都紅了。
王良以為出了幻聽。
高令時直接推開了段施敏、梅鴻等人,從後面走到了前面,盯著顧正臣:「定遠侯,可否將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這一刻,所有人連呼吸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