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錢,託了關係,走了後門,結果考核過不去退出水師,那誰也怪不了。
水師規矩就是這樣,但凡將士,都必須經歷這一關,別說勛貴子弟不能例外,就是顧正臣、朱棣、朱棡也不例外。
大遠航的籌備進入最後階段,各類物資集聚太倉,有條不紊地搬運至一艘艘船上,船艙逐漸充實,船身吃水漸漸變多。
顧正臣批過幾封公文之後,對蕭成問道:「禮部還沒有動作嗎?」
蕭成搖頭:「尚書李叔正根本就沒下達命令,我們也不好直接給國子學傳話。」
顧正臣沉吟了下,吩咐道:「既然李叔正不辦,那就讓陛下換個能辦事的吧。」
很快,禮部尚書李叔正革職,侍郎高信領禮部尚書職。
高信上任之後,當機立斷,在國子學、應天府學調了一百儒士,並親自拜訪顧正臣。
顧正臣只留下了六十人,然後對高信道:「煩請高尚書走一趟,轉知李叔正,個人仇怨不應該擺在政務之上。」
刑部、工部的人手早就到了,甚至人已經去了太倉。
李叔正明明知道遠航事大,事到必辦,顧正臣給過他機會,甚至幾次派人提醒,可他自己不作為,那就不能怪失去官職了。
十月十八日。
距離出航日期還有八日,一應準備基本完成,進入盤點、覆核物資階段。
顧正臣在後院,正與顧治平、朱雄英講一些域外之事,正說到大明西部存在的威脅時,呂常言走了過來,低聲道:「鄒小篆到了。」
「讓他來。」
顧正臣帶著顧治平、朱雄英至前院,途中還繼續講述:「一旦糧食連年豐收,百姓吃飯問題解決了,那隨之而來的便是商業大繁榮,各種物產也會隨之增多,到那時,只靠海洋貿易還不夠,必須打開一條通往西方的通道。」
朱雄英仰著頭:「先生說的是絲綢之路嗎?」
顧正臣誇讚了一句朱雄英,隨後說:「確實是絲綢之路,王維有句詩,說全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可咱們這個時候作不了這樣的詩詞,最多只能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嘉峪無故人。」
「相對於前人,咱們丟了不少領土。畢竟漢唐時,西域可都是咱們的。你們記住了,若是你們的父輩沒有將這些地方收回來,納入大明版圖,那你們就應該繼續努力,將這些地方拿回來。」
朱雄英、顧治平連連點頭。
對於孩子,顧正臣的教導就是大明疆域「一點都不能少」,漢唐丟掉的,那也是漢人丟下的,拿回來理所當然。有朝一日這些地方都拿下來了,繼續拿元朝打下的地盤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大明腳下是元朝的屍體,將蒙古帝國納過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為什麼對外擴張,潛在的原因是什麼,對外擴張的依據是什麼,主張是什麼,這些必須給孩子講清楚了。
「自古以來」這四個字,必須灌輸給他們。
小的時候就需要一些銳氣,至於大了要不要收斂,收斂到什麼程度,那就需要看當時的國情了。
在書房裡,顧正臣見到了鄒小篆,也就是鄒大篆的兒子,一個不到三十,短小鬍鬚,大眼的男人,膚色有些黝黑。
鄒小篆行禮。
顧正臣抬手,示意鄒小篆起身,然後說:「很抱歉,沒能將你父親帶回來。」
鄒小篆面帶悲色,微微搖頭:「侯爺為父親做的事,我都聽說了,父親一定也很欣慰。現在,我想前往澳洲看看父親,還請侯爺恩准。」
顧正臣嘆了口氣:「沒問題。」
鄒小篆猶豫了下,問道:「聽聞侯爺想在澳洲找尋金礦?」
顧正臣坦然道:「確實有這個打算,只不過礙於人手,前期只是勘探,待合適的時候才會挖掘。」
鄒小篆上前一步:「草民雖是個脈炭者,但也精於找尋金銀礦,若是侯爺答應,草民願舉全家前往澳洲。」
顧正臣搖了搖頭:「澳洲目前還是蠻荒,各類毒物層出不窮,危險重重。你父親犧牲了,我不能再讓你折在那裡。去給你父親上炷香,送幾杯酒,跟著返航的船回來吧。」
鄒小篆堅持:「我父親死後不歸山西,就是為了紮根在澳洲,他是根,我不能不去,還請侯爺許可。」
顧正臣思慮了下,問道:「鄒大篆還有其他兒子嗎?」
鄒小篆明白顧正臣的意思,回道:「我是獨子,但侯爺,我父親有三個兄弟。」
那意思是說,即便是這一支出海了,那也不影響老鄒家香火。
鄒小篆見顧正臣還有些顧慮,趕忙說:「草民帶來了家眷,妻女兒子都來了。怎麼說,也應該給父親守孝三年。」
顧正臣見鄒小篆去意已決,便看向呂常言:「告訴趙海樓,給他們腰牌,准他們登船。」
鄒小篆謝過之後離開。
朱雄英問道:「先生,我們什麼時候開採澳洲的金礦?」
顧正臣坐了下來,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澳洲的金礦開採,最合適的開採方式,不是官府去主導,而是商人去主導。」
「啊?」
朱雄英難以置信。
那可是黃金礦,交給商人那還得了?
顧治平吃著果子,言道:「聽父親以前說過,咱們大明也有不少私礦,有些人發現了銀礦、金礦也捂著不說,偷偷地挖,官府發現時,已事發多年。後來一些衙門,甚至默許這些私礦存在。」
朱雄英握著拳頭:「那損失的不是朝廷嗎?」
顧正臣咳了聲:「貪污的問題以後再說,只是以朝廷目前的人力來說,去開發澳洲,開挖澳洲金礦,成本過大。可若是讓商人主導開挖一部分金礦,朝廷抽走其開挖的六成,那這樣一來,朝廷便能不投入任何人力、物力,得六成金子。」
朱雄英不甘心:「那商人豈不是賺大了?」
顧正臣笑道:「朝廷賺了大頭,還不允許商人賺一些?買賣要想長久,就不能獨占利潤,不過,若是大遠航順利的話,這種情況在二十年後會有所改觀。」
「為何?」
顧治平問道。
顧正臣起身,哼著調子向外走去:「好好想想,為何會如此,這就是你們今日的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