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2024-08-17 11:46:00 作者: 歲見
  回去之後沒多久,池家的年夜飯就開席了,滿滿坐了一桌人,池母特意將池淵和聞槳的座位安排在一起。

  落座的時候,u崽推著自己的寶寶椅,非要擠在他們倆中間,他媽媽池淵的表嫂桑槐忙不迭過來抱走他,「u崽乖,過來和媽媽一起坐,讓你二叔和二嬸好好吃頓飯。」

  小孩子也不懂大人的苦心,只是想要個滿意的結果,哭著嚷著非不走。見狀,池淵起身把人抱了回來,「算了大嫂,他想坐就讓他坐這唄,反正也礙不了什麼事。」

  「你就寵著他吧。」話落,桑槐抬頭看了眼池母,一臉無奈。

  池淵拿紙巾擦掉u崽臉上的淚痕,伸手把寶寶椅拖過來放在他和聞槳中間,然後把小胖墩放了進去,伸手捏捏他的臉頰,抬眸對上聞槳看過來的視線,聲音含笑,「想吃什麼讓這個姐姐給你夾。」

  「……」聞槳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坐在池淵左手邊的時呈聽了這話,胳膊往他腦後一拍,「亂叫什麼呢,別教壞我兒子。」

  池淵往後靠著椅背,胳膊搭著寶寶椅的沿角,慢悠悠道:「那這可不是我教的。」

  聽言,聞槳攥緊了手。

  她想打人。

  不過好在池淵及時止損,沒再多說什麼。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如果能除去中途池淵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叫了她一聲大侄女,聞槳在往後回憶起這頓飯,可能心情還會更好點。

  飯後,小朋友被帶出放焰火玩,池淵和聞槳還有他們同輩的兄嫂被留在客廳,聽著長輩聊天。

  聞槳大概能猜出來他們要說些什麼。

  果不其然,還沒聊幾句,池母忽然握住聞槳的手,笑道:「我們兩家長輩之前商量過了,打算等過了這個春節,等天氣暖一點了,就讓你和池淵訂婚。」

  訂婚並不是聞槳所期待的結果,但卻是她不能拒絕的決定,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這麼身不由己。

  安分了這麼長時間的池淵,在今晚終於忍不住露出自己叛逆的稜角。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視線卻刻意略過聞槳,微斂的眉眼情緒未明,語氣淡淡地逐字逐句道:「訂婚的事情,我不同意。」

  池母笑著打圓場:「也是,你們年輕人都不興這個流程,但這畢竟是兩家人……」

  「媽。」池淵打斷池母的話,「你這麼聰明就別裝傻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從始至終都不同意的只有聯姻這件事,和訂不訂婚沒有關係。」

  池父厲聲喝道:「池淵!」

  他沒再多說,沉默著站在眾人的對立面。

  場面一時間有些僵持不下。

  時呈拉著池淵的胳膊,想讓他坐下來也想讓他少說兩句,只是池淵始終站著沒動。

  在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坐在原地,只有他獨自一人站在那裡,承受著所有的壓力和逼迫時,聞槳忽然覺得他像一位孤勇的戰士。

  身單力薄,卻所向披靡。

  只是可惜,成敗或許卻早已註定。

  池淵被池父叫去了書房,蔣遠山帶著聞槳從池家告辭。

  臨走前,池母俞宛和聞槳說了好些話,大意就是讓她不要把池淵的話放在心上,池淵只是性格比較執拗,人品沒什麼大問題。

  總而言之,他還是個良婿,是個可以託付終生的人。

  聞槳沒反駁也沒認可。

  回去的路上,蔣遠山許是在席上喝多了酒,靠著椅背閉眼假寐。

  期間,他放在西裝褲口袋的手機因為震動不小心從里劃落出來,掉在他和聞槳之間的空隙處。

  聞槳偏頭垂眸看了眼,來電顯示寫著兩個字。

  ——兒子。

  她平靜地挪開視線,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斑斕燈光。

  過了會,蔣遠山似乎察覺到什麼,從半夢半醒間清醒過來,手順勢往下碰到自己的手機。

  他拿起來看到一通未接來電,又側目看了下聞槳,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手機放回了另一側的口袋裡。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一幢別墅前。

  聞槳坐在車裡,看著眼前這幢燈火通明又分外熟悉的建築,心裡忽然湧出許多複雜情緒。


  這裡是聞宅,是聞槳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司機已經下車候在外面,蔣遠山抬手覆上車門把,溫聲說:「你很久都沒回來了,今晚就住在這裡吧,家裡的老人都很想你。」

  宋致嵐和聞清之去世之後,聞宋和蔣遠山就帶著聞槳以及侍奉聞家多年的老人搬去了平城,聞宋出事之後,蔣遠山又帶著這些人搬了回來。

  後來,又斷斷續續發生了些事情,蔣遠山搬出聞宅,聞槳怕睹物思人,也一直都沒再回來過。

  聞宅十多年如一日,沒什麼變化,甚至連院子裡的葡萄花架都依然保留著,聞槳一路走來,萬般回憶。

  等見到從小照顧自己的容姨時,聞槳眼眶倏地一熱,哽咽道:「容姨。」

  「哎。」歲月已逝,給人帶去許多痕跡,容姨已不似從前硬朗,步履蹣跚地的走上前,拉著聞槳的手,像小時候一樣,紅著眼眶笑道:「槳槳回來啦。」

  聞槳心裡難受,捏著她的手,「嗯」了一聲。

  容姨有三四年沒見過聞槳,也知道她這些年在外面過得不太好,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才去招呼蔣遠山,「姑爺也回來了啊。」

  蔣遠山點了點頭,「外面冷,進屋說吧。」

  三個人進了屋。

  這些年雖然蔣遠山和聞槳都不住在這裡,但聞宅仍然留著些傭人,以前是跟著容姨照顧聞家人,現在是聞槳吩咐留下來照顧容姨的。

  容姨已經年過六十,中年喪夫,膝下也不曾有過一二半女,把自己的一輩子都奉獻給了聞家。

  這份情,既然承了就得還。

  容姨拉著聞槳說了些話,她下午就接到蔣遠山的電話,說是晚間吃過年夜飯會帶著聞槳回來,所以也就沒準備什麼,只按照習俗備了些雞蛋和桂圓,打算等守歲的時候煮來吃。

  等蔣遠山回了房間,容姨低聲問聞槳,「你現在是不是和你父親還鬧著矛盾吶?」

  是鬧矛盾嗎?

  聞槳也說不好,她現在更多的只是不能諒解罷了。

  「沒有,我跟蔣……父親現在挺好的。」聞槳不想讓老人家這麼大年紀還跟著擔心,並沒有說實話。

  容姨嘆了聲氣,在聞家這麼多年,她是看著這一個家逐漸熱鬧起來又逐漸冷清下來,心中不能說一點感觸都沒有,只不過她始終是外人,有些話不好說也說不上。

  「容姨知道你跟你父親這麼些年其實過得並不愉快,但人的一生只有那麼短,千萬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聞槳垂著眸,話聽進去一半,又開始扣手指。

  容姨笑她,「都這麼大的人,怎麼還留著這小習慣。行了,容姨也不多說了,你心裡有數就好。」

  聊了一會,容姨年紀大困得早,回房休息前叮囑聞槳在零點之前叫醒她,「別忘了啊,我還得給你們煮雞蛋吃。」

  「好,不會忘,您去休息吧。」

  聞槳將容姨送回臥房,自個去了二樓,路過主臥時,隔著沒關嚴的門,聽見蔣遠山不停歇地咳嗽聲。

  她停住腳步,將門推得開了些。

  屋裡,蔣遠山背朝門口弓著腰站在桌前,手邊放著一杯水和一瓶藥,隔得遠,聞槳沒看清那是什麼藥。

  她沒多停留,將門輕掩,抬腳回了自己的臥室。

  離零點還有二十多分鐘時,聞槳從屋裡出來,聽見樓下廚房有動靜,以為是容姨自己起來了。

  她邊下樓,邊喚道:「容姨。」

  傭人過來告訴她,「容姨沒起來,蔣先生讓我們不要去打擾容姨休息,他自己去廚房收拾了。」

  聞槳腳步一頓,視線看向廚房,蔣遠山的身影映在玻璃門上,隱隱綽綽,有些模糊。

  蔣遠山的廚藝很好,早些年的時候,聞家的年夜飯多是他和宋致嵐共同完成的。

  聞清之算是年少成名白手起家,年輕時見慣了觥籌交錯的浮華,到老了格外排斥這些。

  那時候過年期間,聞家很少見客,一直到大年初七過後,家裡才陸陸續續有人上門拜訪。

  許是來到舊處,聞槳總是輕易地想起過去的人和事。

  蔣遠山早半個小時就進了廚房忙活,等聞槳下樓時,他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便解了圍裙走了出來。

  抬頭見聞槳坐在客廳,他又折身回去,盛了兩碗桂圓雞蛋糖水端出來,語氣溫和,「槳槳,來吃點東西吧。」

  聞槳沒拒絕,抬手將電視音量調高了,屋裡多了些歡聲笑語,好似熱鬧了許多。

  她坐在蔣遠山對面,低垂著腦袋,捏著湯匙舀著糖水喝,圓滾滾的雞蛋泡在糖水裡,周圍還浮著幾顆桂圓。

  是記憶里的味道。

  父女倆很少有這麼溫馨的時刻,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出聲,不想打破這難得的一刻。

  過了會,聞槳抬起頭。

  屋裡開著燈,光線明亮,蔣遠山發間摻著的幾縷銀絲格外顯眼。

  聞槳放下湯匙,瓷器相碰發出輕微的動靜,蔣遠山也抬起頭看著她,神情溫和敦厚。

  沉默片刻,她問:「一定要是池家嗎?」

  蔣遠山抿唇,聲音平靜,「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只有和池氏合作才能對聞氏有所幫助。」

  「那如果聯姻失敗,對聞氏的影響是不是很大?」

  「是。」蔣遠山停了瞬,轉而又說:「其實你池伯母說的沒錯,池淵是個好孩子,將來也會是個好丈夫,你可以先試著和他相處相處。」

  聞槳垂眸,「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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