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淚流滿面,抬手拽住如意。
「不,不要。」
如意見她哭得傷心,蹲下來柔聲哄她,「好,不要孩子,喝了藥就不會有孩子了。」
顧楠不停地搖頭,聲音沙啞。
「不喝藥,要孩子。」
如意目瞪口呆。
顧楠吸了吸鼻子,洗了一把臉,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又對如意說了一遍。
「不喝避子湯,我要這個孩子。」
如意神情怪異,「姑娘這話說的,好像篤定會有孩子似的。」
顧楠頓了頓,手下意識摸了摸腹部。
她知道一定會有孩子的。
這一次她拼死也要護住孩子。
那個已經有心跳,在她肚子裡會踢她,會響應她的孩子。
等到與謝恆和離後,她帶著孩子一起過,有孩子相伴,餘生足以。
如意總覺得自家姑娘似乎與往日有所不同,但哪裡不同,她又說不出來。
或許是被今日的事嚇到了,徹底醒悟了。
這麼一想,如意更覺心疼。
「水涼了,姑娘起來吧。」
顧楠起身穿衣,又吩咐她:「這件事先瞞著如花,她性子衝動,免得惹出事端來。」
如意點頭記下。
顧楠想起一事來,「剛才在門口護著咱們往外闖的那個家丁,叫什麼名字?」
「姑娘說的是陳力吧,他是前幾年老爺去潼關做生意的時候救的難民。
後來看他人老實,又會點拳腳功夫,便讓他留在了顧家,後來陪著姑娘一起嫁到了侯府。
只是姑娘不喜歡粗手大腳,孔武有力的人,所以他一般都是在前院幹些雜活。」
陳力?
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顧楠揉了揉眉頭,腦海中想起一些久遠的記憶來。
前世她是在莊子裡突然大出血,血一下子就染紅了她的裙子。
如意和如花嚇壞了,尖叫著快來人。
後來一個孔武有力的男子沖了過來,將她小心翼翼地抱回床上。
然後又衝出去找大夫,老大夫是被他扛著狂奔來的。
等把老大夫放下地的時候,老大夫臉都是白的。
雖然她的孩子最終沒有保住,但因為大夫來得還算及時,保住了她的性命。
只是她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傷中,纏綿病榻兩個月,等好了想起救她的那個下人,卻已經找不到人了。
如意說他的名字叫陳力,因為衝撞了謝恆,被杖斃了。
她為此還和謝恆起了一場爭執。
現在想來,什麼衝撞謝恆,恐怕是因為陳力救了自己而被謝恆記恨,所以才找藉口殺了他。
這一世,絕對不能讓謝恆再害了自己身邊任何人。
顧楠交代如意,「今兒多虧有他在,你去拿五十兩銀子給陳力,讓他回頭打酒喝,明兒再找個時間叫他來見見我。」
「是。」如意點頭記下。
「長順媳婦關在哪裡了?」
「在柴房呢。」
顧楠想了想,「去叫陳力看好了,等到後半夜,悄悄將她送到莊子上關著,長順媳婦留著還有用。」
將來她與謝恆和離能用到這個人證。
如意想起先前顧楠打完長順媳婦說的那番話,看著顧楠的目光不由充滿了欽佩。
「茯苓糕里下了藥是鐵定的事實,事情已經鬧出來了,世子必然是不會承認支使你們下藥的。
那便只能是你下藥的,下藥害主子是要杖斃的。
你死了,你的男人頂多被打幾下,哭幾聲很快就忘了你。
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娶別的女人做填房,別的女人花著你攢下的銀子,打著你的孩子。
若是遇到狠心的,自己生了孩子,直接將你的兒女打死,毒死都是有的。」
如意道:「姑娘你可真厲害,清清淡淡幾句話,就說得長順媳婦嚎啕大哭,全都招了。」
顧楠勾了勾唇,「我也不過是說中了她心底最害怕的事實而已。」
攻心為上。
說白了,是這世道的男人不可信。
長順媳婦害怕自己被杖斃後,留下一雙兒女在世上孤苦無依。
答應招供,至少顧楠會暫時留她一命,還答應照看她的孩子們。
這時,外面響起如花的聲音。
「我家姑娘要休息了,世子請回吧。」
「放肆,你敢攔著本世子?」謝恆的聲音隨後響起。
如花氣嘟嘟的打帘子進來。
「姑娘,世子來了。」
話音剛落,謝恆隨後撩開帘子進來了,滿臉不悅。
「你的丫鬟看到主子不行禮不說,連帘子都不給打,真是越發沒規矩了。」
如花朝天翻了個白眼,鼻子裡噴出一聲冷嗤。
顧楠正側身用帕子絞著濕漉漉的頭髮,看也沒看謝恆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比起侯府敢在主子飲食里下藥的下人,我覺得我的丫鬟已經很好了。」
謝恆眼底閃過一抹惱怒,卻很快又鎮定下來。
「今兒的事委屈你了,我過來向夫人賠罪。」
他在顧楠對面坐下,斟了一杯茶,雙手捧給顧楠。
顧楠挑了挑眉,沒有伸手去接茶。
「我晚上沒有喝茶的習慣,就不勞動世子了。」
謝恆訕訕地放下了茶盞。
顧楠不再理會謝恆,側著身子梳理頭髮。
她一頭長髮烏黑如同墨玉,絲滑柔順,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如同綢緞一般。
側身坐著的剪影投射在窗上,靜謐嬌柔。
剛剛沐浴不久,她的臉上還泛著一絲濕氣,越發顯得眉眼昳麗,皮膚白皙,整個人宛如一幅畫一般。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謝恆不覺看得有些入神。
剛嫁入文昌侯府時的顧楠,還是個剛剛及笄,尚未長開的青澀小姑娘。
什麼時候她竟然長成了這般美麗明艷的大姑娘。
「天色晚了,世子請回吧,我還要看會帳本。」
美麗明艷的大姑娘一開口,謝恆眼底閃過一抹莫名的失望。
可惜了,這般美麗明艷的姑娘,開口閉口就是銅臭之物。
他還是喜歡溫柔如解語花一般的女子,就像他心愛的雲裳那般。
想起孟雲裳,謝恆心下定了定。
今日的事惹惱了顧楠,母親說得對,今晚他務必先將她安撫住。
「你讓我回哪裡?今兒可是咱們兩個的好日子,夫人莫不是忘了?」
顧楠神色微僵。
謝恆這是要留下和她圓房?
一股噁心感從胃裡泛起,直衝上來,她恨不得吐謝恆一身。
謝恆隔著桌子,神色柔和。
「怎麼?難道夫人不想和為夫圓房嗎?」
當然不想。
謝恆繼續道:「夫妻敦倫之禮是正經事,也是夫妻間的大事,時間不早了,咱們安歇吧。」
說著他伸手去拉顧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