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木然怪異的臉皮之下,赫然是秋寧那張柔弱靜美的面容。
顧楠又驚又喜,儘管極力壓制,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秋寧你這些日子去哪兒了?我們找了你好久,我哥他都擔心壞了,去西北之前,還派了很多人在外面找你。」
提起葉崇揚,秋寧眼裡閃過一抹異樣。
只是一瞬間,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先前遇到了一點麻煩,等有時間了再和顧姐姐細說。」
秋寧塞了一包藥粉,還有一把鋒利的匕首給她。
「藥粉是璇璣閣的秘藥,無色無味,能瞬間迷暈一個人,還有這把匕首,顧姐姐你留著防身。」
秋寧說著又將那張怪異的臉皮貼在了臉上。
「我是扮成太皇太后的婢女跟著混進宮的,我不能跟著進安慶殿內,顧姐姐你要自己小心一些。」
「若真有緊急情況你就喊一聲,我一定會衝進去的。」
顧楠將藥粉收進袖子裡,然後將匕首貼身放開。
她進宮的時候帶了一把匕首,是戚靜靜當初送她的。
剛才幫戚老夫人止血的時候,她悄悄將匕首塞進了袖子裡,想著萬一有不測,能給戚老夫人防身用。
有冷風吹過來,她情不自禁打了寒顫,整個人更加清醒些,原本有些慌亂的心也逐漸安定下來。
「我會小心的,你也仔細一些,對了,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去找一個人。」
她附到秋寧耳邊,低聲叮囑兩句。
秋寧眉頭微攏,瞳孔微不可見縮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
「我要是離開了,安慶殿那邊若是有什麼事,顧姐姐你怎麼辦?」
顧楠深吸一口氣。
「先不用管我,我有事情和太皇太后說,她一時半刻不能拿我怎麼樣。」
秋寧想了想,點頭,「好,我快去快回。」
兩人不敢再耽擱,秋寧探了下頭,帶著顧楠從拐角中轉出來。
不遠處有禁軍巡邏經過。
帶隊巡邏的人一身禁軍鐵甲,看到顧楠的時候,神色陰鷙。
顧楠愣了下,才認出那人是蕭逸。
自從安君王被處置後,安郡王府也被查抄。
蕭逸作為安君王世子,被刑部和大理寺盤問許久,最後也被下了大獄。
在獄中關了近兩個月,當初那個俊美瀟灑,囂張恣意的蕭逸,整個人瘦了一圈。
原本俊美的臉頰凹陷了進去,帶著些病態的蒼白,哪裡還有當日安郡王府世子的半點風采。
在看到顧楠時,他頓了下,倏然就拔劍沖了過來。
眼中泛著毫不掩飾的憤怒。
「賤人,我殺了你。」
秋寧抬手格開了他的劍,冷著臉呵斥。
「急什麼?太皇太后說了天大的仇恨,也得等她先算完帳再說。」
蕭逸握著劍的手青筋暴凸,呼吸急促,瞪著顧楠的目光恨不得撕了她。
秋寧不耐煩催促,「快一點,太皇太后等急了,怪罪下來,你來擔當?」
蕭逸抿了抿嘴,滿臉不甘地放下劍來。
陰冷地撇了顧楠一眼,眼中殺氣沸騰。
「你給我等著,我絕不會放過你。」
丟下一句話,蕭逸帶著禁軍離開了。
顧楠垂袖摸了摸袖子裡的匕首,心中方才安定兩分。
壓低聲音對走在前面的秋寧小聲道:「沒想到太皇太后竟然能把大獄中的蕭懷禮和蕭逸同時弄出來,看來她在宮裡埋的釘子還不少。」
太皇太后在宮裡苦心經營多年,埋下的釘子又多又深。
即便蕭彥和懷恩處理多幾次,卻還是有漏網之魚。
秋寧低低嘆息一聲,「不止蕭逸,還有呢。」
還有?
顧楠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去,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安慶殿。
殿外足足站了兩隊禁軍把守,一身鐵甲,持劍站在正中間的人,赫然是謝恆。
顧楠無聲嘆息,這可真的是冤家路窄。
謝恆看到顧楠,眼中閃過一道複雜的光,卻並沒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地側過身去。
顧楠與她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聽到謝恆喉間溢出一抹冷笑。
「顧楠,你可曾想到自己會有今日?」
顧楠攥了攥手,沒有回頭,也沒有應聲,抬腳邁進了安慶殿。
謝恆望著她挺得筆直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陰鷙。
他想不明白,都到了這個時候,顧楠還有什麼可驕傲和堅持的?
安慶殿中的氛圍十分凝滯。
太上皇臉色蒼白地靠在秦太后懷裡,兩眼微闔,嘴唇泛著青色。
秦太后的臉色十分難看,手輕輕地撫著太上皇的胸口,眼神憤怒地瞪著坐在上首的蕭懷禮。
「蕭懷禮,有什麼事你衝著本宮和太上皇來,別欺負懷恩。」
蕭懷禮斜斜坐在上首,手裡把玩著一把匕首,並沒有理會秦太后的話,用匕首得意地敲了敲蕭懷恩的臉。
「現在人都來齊了,再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如果還不肯寫禪位詔書,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嗯,從誰先開始好呢?就從你三嬸開始好了,一炷香時間為限,如果禪位詔書沒寫好,我就先剖開你三嬸的肚子。
再一炷香的時間,就是你母后,再一炷香的時間,就是你父皇。」
「嘖嘖,只是不知道你父皇現在病歪歪的模樣,能不能堅持到三炷香的時間。」
「你敢!」蕭懷恩小臉煞白,眼底的憤怒幾乎快要溢出來。
蕭懷禮嗤笑,「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
蕭懷恩小臉一白,驚慌道:「不要。」
太上皇吃力地掀開眼皮,聲音孱弱卻又堅定。
「懷恩,不要怕,咱們就是死也絕不能讓蕭氏的江山落在這種人手裡。」
「我們蕭家的子孫沒有被威脅就屈服的孬種,別怕,黃泉路上有我們陪著你。」
說著吃力地掙扎著坐起來,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瞪著蕭懷禮。
「蕭懷禮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我們都死了,你這個皇位來得更加名不正言不順,到時候天下臣民誰會服你?」
蕭懷禮神色一僵,眼底閃過一抹惱怒。
若不是顧忌這一點,他早就想一刀將他們一家三口全都砍了,哪裡還用在這裡逼蕭懷恩寫禪位詔書?
他黑著臉捏緊了匕首,手上青筋暴凸。
坐在上首一直沒說話的太皇太后忽然發出一陣瘮人的笑聲,陰沉沉看著太上皇,笑得格外詭異。
「蕭家的子孫?蕭凜,你知道你和秦氏的孩子為什麼只有蕭懷恩這一個孩子嗎?」
顧楠剛一踏進來,就聽到了這句話,不由心中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