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把要用的工具拿出來放在一邊,女人就開口問:「王師傅,開門大概要多久?」
我頭也沒抬的回到:「十來分鐘吧。」
「能快點嗎?」女人催促道。
我停下手抬頭瞄了她一眼,「這鎖孔堵住了不太好弄,我儘量快點吧。」
其實,對於我們專業開鎖匠來說,像這樣的普通機械鎖,也就兩根鐵絲10秒鐘的事。
但是,我並不會這麼做,怎麼著也得拖它個10分鐘。別問為什麼,問就是吃過虧。
畢竟奇葩客戶還是有的,我印象很深刻。那時候初出茅廬的我,憑著一顆為人民排憂解難的心,也帶著點炫技的意思,刷刷三兩下就幫一位業主把門打開了。
正當我等著業主的誇讚和感謝的時候,那個老太太居然開始跟我掰扯有的沒的。什麼就這么半分鐘的活怎麼可以收費這麼貴啊,年輕人賺錢要有底線啊,你們鎖匠心太黑了之類的。那些話讓我一個剛出社會的小年輕完全招架不住。
我跟她說技術,她跟我扯時間,我說我來回一趟要多久,她說我欺負她年紀大不懂行情。最後老太太施捨一樣地扔下一張10塊錢,就想進屋,被我一把拉住了。
「呵呵…這生意我做不了,你去找10塊錢的開鎖師傅給你開吧!」我也是脾氣上來了,在她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隨手就把房門給她重新關上了。
然後就這麼揚長而去,獨留老太太一個人在身後詛咒發誓跳腳罵人。
但這件事也讓我抑鬱了好久。自那之後,我就對自己說,以後不管遇到多麼容易開的鎖,不拖夠10分鐘,一定不能開鎖。
經歷過社會毒打的我,長大了。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別人花了錢,就喜歡看你賣力工作的樣子。如果你這錢賺的太輕鬆,那客戶心裡就會很彆扭,覺得自己在你眼裡就是冤大頭。
......
十分鐘後,咔噠一聲,我順利打開了門鎖,抹了一把頭上不存在的虛汗,我抬頭對著女人笑了笑。
女人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我摸了摸鼻子,自討沒趣。
彎腰接著換鎖芯,又花了五分鐘。將換下來的鎖芯很自然的收進工具包里。
又沒壞,下個客戶還接著用,嘿嘿。
「周女士,鎖換好了,你試下。」
我抬手示意,其實就是在告訴她,可以付錢了。
女人倒也挺爽快,從包里拿出兩張毛爺爺遞到我面前。我伸手去接,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我手指還沒捏住她就鬆手了,兩張票子從我指縫裡漏下去了。
也沒多想,我彎腰去撿,就在我起身的時候,嘭的一聲,嚇了我一跳。門關了!
怪人,我嘟囔了一句。
收拾工具準備走人。可是,收拾到最後,看著手上拿著的新鎖芯鑰匙,我有些無語。
「砰砰砰…」我敲了敲門。
沒人回應。
「周女士,鑰匙,新鎖的鑰匙你忘記了!」
我喊了一嗓子,聲音在空曠的電梯廳里迴蕩。我縮了縮脖子,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已經不自覺地降低了音量。
我在門上找了找,沒發現有門鈴。只能又砰砰砰的敲了兩次門。等了足有一分鐘,還是沒有回應。
我就納悶了,這不剛進去嗎?總不可能這麼快睡著吧?難道在衛生間洗澡沒聽到?
想了想,我拿出手機翻到通話記錄,找到最近的號碼回撥了過去。
等了幾秒鐘,我聽到了手機鈴聲。
但是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這鈴聲不是來自聽筒。
而是,來自我的身邊!
與此同時,似乎是時間到了,過道里的感應燈自動熄滅了。
我整個人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黑漆漆的過道里沒有人!
再低頭,一部正亮著屏幕顯示來電提示的手機躺在地上。
「噓…」長出了一口氣,跺了下腳,感應燈再度亮起。今天這夜班費真不好賺。
撿起手機看了看,接下去就是一陣無語。怎麼辦?又是手機又是鑰匙,難道放門口一走了之?
又不死心地敲了敲門,結果還是一樣。一時間,我居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無意識地四下張望了下,沒看到有監控或者電子門鈴之類可攝像的東西。
不管了,我心下對自己說,把手機和鑰匙放在1401家門口,我轉身坐電梯下了樓。
5分鐘後,我再次從14層的電梯裡出來。滿臉糾結的我走到1401門前,看到鑰匙和手機還在老位置沒有動過,皺起的眉毛皺得更緊了。
本來我是打算走了,但是想到後續可能產生的糾紛,我還是決定回來把東西拿到門衛交給值班的保安保管。
同時心裡也隱隱有一個期待,希望女人剛才其實有聽到我的敲門聲,只是出於某種顧慮所以才不敢開門。我想著女人能在我走後開門把東西拿回去,這樣也省的我糾結了。
但是,事與願違。我再次感嘆今晚的夜班費真難賺。
彎腰去拿手機和鑰匙,就在我要起身的時候,我停住了。
我看到有一點點暗紅色的液體從門縫裡緩緩地流淌出來。帶著點疑惑,我湊近看了看,怎麼看著像是血?
難道她進門的時候滑倒了?所以一直不能給我開門?
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想的,居然鬼使神差地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借著過道里的燈光,我朝門內張望了一下。
下一秒,我的嘴裡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倒退著跌坐在了地上。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幅可怖的景象。一具無頭女屍就這麼直挺挺地趴在門邊上,脖子上的創口看上去是那麼的攝人心魄。玄關位置被大團大團的血液所覆蓋,屍體身上穿著的白裙子已經完全被血液所浸染,還有更多的血液正慢慢向著門縫流淌過來。
隨著大門的打開,本來悶熱的過道里吹起了絲絲微風。癱坐在地上的我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涼意,因為順著門洞吹出來的不僅有風,還有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借著風勢鋪天蓋地般把我包裹住。
「喀......」我忍不住,坐在地上扭頭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