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若干笑了幾聲:「我倒是想親手給你做一個,只是我不擅長女工。管她是誰做的呢,橫豎是我送你的就是了。」
謝飛卿哼了幾聲,拉著她在桌邊坐下抿著茶。
「宮裡的情形如何?謝長庚還能支撐多久?」
「不大好,看樣子已經在旦夕之間了。趙王有些按捺不住,竟暗中授意幾個大臣到太后的壽康宮外長跪,引得太后又病了一場。好在宮中有蕭白守著,想來也出不了大事。」
她心裡抽動了幾下,長嘆了幾口氣:「太后的鳳體本就欠安,又這把年歲了,怎能經得起這麼折騰?這事要早些塵埃落定才好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為防有變,已經悄悄讓邊家軍進京了,不過總得三五日才能到。」
「竟然到了要調動軍隊的地步?趙王的兵馬遠在趙地,他不敢的吧?」
謝飛卿冷笑著勾唇:「咱們這位趙王殿下心思深的很,在謝長庚發病之前就請奏調集趙地士兵入京,美其名曰讓趙地士兵與禁軍演練、切磋,謝長庚是允准了的。現在就看誰能更快一步了。」
「你安心忙你的大事,府里有我呢。」
他抬眼深深的看著蘇雲若,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聽我說,我已經讓竹青在雲南置辦了一處宅子,也藏了不少銀子,足夠你後半生安穩度日。若我功敗垂成,你什麼都不要帶,竹青會護送你儘快離京,你切不可做糊塗事!就算我在宮中血濺三尺,我也盼著你後半生好好活著。」
蘇雲若張了張嘴,倏而用力點頭笑道:「你放心,我最惜命了,,若見形勢不對我一定撒腿就跑。不過無論如何,你都要活著,否則我可要拿著你的銀子去養面首了!」
謝飛卿佯怒跟她笑鬧了一陣這才歇下,次日一早便又匆匆進了宮。
宮中像被一層陰霾深深的籠罩著,往來的宮人一個個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蕭白不知從哪突然冒了出來,快步跟在謝飛卿身後低聲說道:「今兒有些古怪,趙王將太后和顧鶴還、閔閣老、靜安候等重臣都請進了宮,還有太醫院的都在皇上身邊守著,看起來像要出事,你要小心些。」
「我知道了,若是有事你先不必管我,即刻放竹青出宮,讓他把若兒送走。」他腳步一頓,轉身施了個大禮。
蕭白噌的一下躲開,被他嚇得險些跳到樹上:「你這是做什麼?存心折我的壽嗎?」
「你聽我說,你我同袍一場,我不曾求過你什麼,今日我求你一次。請你,定要保若兒周全!」
他咬了咬牙:「你放心!」
謝飛卿微微頷首,一攏袖往養心殿而去,衣袍獵獵,朝陽之下他的脊背挺得筆直。
他才一進了養心殿的門,謝煜就面色沉重的迎了上來。
「九王叔總算來了,父皇病的蹊蹺,方才太醫說查出了些端倪。」
李太醫向前邁了一步,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說道:「微臣發覺,皇上服食的丹藥中有大量的水銀,這些本就是對龍體有損的,可絕不會讓皇上病的如此突然,可是……皇上的飲食里被人混進了硃砂。」
「這水銀一遇硃砂催化便成了不得了的毒物,所以皇上才會一病不起。微臣無能,眼下就算知道了癥結所在,也……也回天無術了!」
眾人的臉色晦暗不明,養心殿中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這時,靜安候驚慌失措的後退了幾步,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臉色灰白如紙。
「靜安候可還好?如今朝中事務繁雜,靜安候要保重身體啊!」
「老臣有罪!」靜安候跌跌撞撞的跪爬到太后腳邊,皺紋堆壘的臉上老淚縱橫。
太后詫異的抬眼:「你何罪之有啊?起來說話吧。」
「老臣不敢起身,老臣不知皇上竟是被硃砂所害,老臣瞞而不報,罪該萬死啊!」
謝煜緊走幾步,急聲問道:「靜安候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知道是誰毒害父皇?」
「其實老臣心中早有疑慮,但因此事關係重大便不敢妄言,方才聽了太醫的話,老臣也不敢再隱瞞了!因前皇后獲罪,老臣心中難安,便去楚王府請見楚王爺,可誰知偶然間竟瞧見兩個奴才鬼鬼祟祟的商議著採買硃砂一事。」
「當時老臣不覺得有什麼,便沒放在心上,可誰知沒多久皇上竟就一病不起,聽了太醫所言老臣才想通其中的關竅!楚王爺,你該當何罪!」
眾人的目光如利箭一般落到謝飛卿身上,一瞬間,他似乎成了眾矢之的。
謝煜難以置信的望著他,痛心疾首的抹了一把眼淚:「九王叔你這是為何?若你想要那把龍椅我讓給你就是了,你何必對父皇下次毒手?父皇與您可是至親手足啊!」
謝飛卿冷眼旁觀的看他們一唱一和的唱戲,漠然的勾唇:「靜安候當真讓本王意外,你可知構陷皇室宗親是什麼罪過?單憑你紅口白牙的一張嘴便要讓本王變成弒君謀逆的罪人嗎?」
「太后,趙王殿下!老臣有證據!那日在趙王府老臣親眼瞧見兩個奴才將採買回來的硃砂放入了一隻鴛鴦香囊之中,就是楚王爺腰間掛著的這一枚!向來是王爺為了方便行事,才在香囊中暗藏硃砂,若此時搜查,說不定還有未來得及處理的硃砂痕跡!」
與此同時,楚王府內。
柳如煙站在蘇雲若面前小心翼翼的偷瞄著她的臉色,一慣羞怯的說道:「臣女入京之後還不曾拜見過趙王妃,前幾日趙王妃來王府竟也沒來得及見一面。今日天氣晴好,臣女能否去趙王府請個安?說起來臣女與趙王妃也算姐妹呢。」
蘇雲若一手托著腮,漫不經心的點頭:「好啊,你去吧,我讓雲聽安排一輛馬車送你去。」
「可是臣女對京中的規矩還不大了解,您也知道的,趙王妃的性子急躁了些,臣女只怕會不小心惹得趙王妃不快。臣女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您陪臣女同去?」
她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眉眼彎彎的笑道:「好,你出去候著吧,我換身衣裳就來。」
柳如煙才順從的退下,她就一把抓過雲聽:「快收拾東西,準備跑!」
「王妃您這是做什麼?不過是去趙王府罷了,您急什麼?」
蘇雲若翻了個白眼,利落的在身上藏了一迭銀票,又將些成藥塞進袖口裡:「你聽我的便是了,裝些糕點、乾糧,這跑出去還不知是什麼情形呢!竹青在哪?」
雲聽怔愣的包了些糕點:「竹青隨王爺進宮了,小關子在府上。」
「好,你讓小關子牽兩匹馬來,一會兒咱們從側門跑!」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兩個人影偷偷摸摸的從側門遛了出去,小關子一臉疑惑的牽著馬。
蘇雲若緊了緊身上的包袱,沉聲吩咐道:「你們兩個聽好了,跟緊我往隨州方向跑,若是我沒記錯,邊家軍被派駐到隨州,現在已經在進京的路上了。若我們腳程快些,約莫兩三日便能跟他們碰頭,遇見他們才算萬無一失。」
「柳如煙既然敢誆騙我去趙王府,想必是王爺在宮裡已經出了事,我們不能給他添亂,須得敢在趙地軍隊進京之前迎來邊家軍才能解王爺的危局。」
雲聽和小關子一聽連忙收斂起神色,雲聽不會騎馬,便跟小關子同乘一騎,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上了馬。
「跑啊——」
蘇雲若低吼一聲一揚馬鞭,馬兒嗖的一下躥了出去,小關子畢竟跟在謝飛卿身邊久了,動作也算利落,緊緊地跟在她後面。
柳如眉等了半晌都不見蘇雲若出來,心裡隱約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趕緊起身推開房門,裡面卻早已人去樓空了。
她拽來貼身侍婢,咬著牙說道:「快讓人回稟趙王殿下,楚王妃逃了!」
此時的趙王儼然已經勝券在握,他卸去平日的偽裝,倨傲的微微揚著下頜:「九王叔,念在你我叔侄一場,我仍願給你留幾分體面,你自己將香囊解下來吧!」
謝飛卿輕蔑的瞥了他一眼,骨肉勻停的手指輕點著桌面:「殿下入京後一直示弱,想必裝的也很辛苦吧?」
「就算從前辛苦些,日後也不苦了。九王叔還等什麼?難不成是逼著本王讓宮人搜你的身嗎?」
他眉心微動,蘇雲若曾說過,這香囊是柳如煙繡的,如今看來局勢已經很是明了了。
柳如眉不擇手段的色誘不過是個煙霧彈,真正的殺招是柳如煙,她裝作乖巧溫順的模樣讓人卸下防備,又將放了硃砂的香囊交由蘇雲若轉交到他這裡。這香囊一旦拿出來,他便成了野心勃勃的千古罪人,趙王可以順其自然的清君側斬殺他,再無後顧之憂。
他抬眼環視著眾人,緩緩將香囊解下來拋了出去。
謝煜一把接住,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著。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香囊之上,可打開之後,裡面卻只掉出來一張紙條。
謝煜眉頭一皺,將香囊倒過來抖了抖,沒有找到一粒硃砂。
打開紙條,上面畫著一個做鬼臉的小人兒,旁邊兩個大字: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