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
顏青面前擺著兩份試卷。
他搖著團扇,墨發半束,幾縷髮絲垂落鬢邊。
眉眼間透著陰柔,美如畫,妖如月。
他如鶯啼般的輕笑聲泛著幽幽魅惑:「柳澄這蠢貨,寫的這麼爛,難怪要偷大哥的試卷。」
太子端坐在他對面,聽著他喚秦泠舒大哥,眼底染著無奈。
他輕抿一口茶水:「阿卿,柳家更換秦泠舒的卷子,你參與了?」
他的語調很輕,如同三月春風拂面。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顏青漫不經心道:「柳家自找死路,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你就不擔心寧四小姐知道後怨你?」
顏青眸光一轉,魅色流露。
聲音亦是哀怨淒涼,聞之令人心碎,「竹馬敵不過天降,那沒良心的小東西滿心滿眼都是我那好哥哥。」
「書上說,讓一個人記住你最好的方法,就是給她找些添堵的事,她絕對會好好記住你。」
太子:「……」
可你用的是孤的名義,寧四小姐只會記住孤。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阿卿,你這樣做,只會把寧四小姐越推越遠。」
「姑娘家都喜歡待她溫柔有禮之人。」
顏青挑眉:「我那好哥哥待她才不溫柔有禮呢,小東西不一樣把他放在了心尖上。」
說到這,他眼底色澤微微有些冷。
陰柔傾城的面龐,染上絲絲怒意委屈,「我辛辛苦苦飼養的食陰蠱,本想給小東西做聘禮的,結果她竟然給了我那好哥哥!」
「明明話本都說妾不如妻,怎么小東西就對正宮這麼好?」
太子:「……三弟比你小,你應該叫他弟弟。」
顏青輕哼一聲:「我們以後宮地位論長幼。」
太子:「……」
這真的是勵志給寧四小姐當三。
顏青掩住眼底異色,細長如玉的指尖,輕輕從試卷一行字上划過——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大哥倒是挺有抱負,只可惜如今朝堂被修仙問道那位搞得烏煙瘴氣,這樣骯髒的朝堂,不應該玷污了大哥這種雪月般的人。」
太子視線也落在那兩句詩上:「秦大公子的抱負,三弟上位倒是有可能實現。」
顏青微微挑眉,風姿卓絕地睨著太子,「你登基,大哥的抱負也能實現。」
太子輕嘆一聲:「阿卿,這個位置,不管你還是三弟,都能坐。」
「唯獨孤,不能坐。」
母后讓他娶柳詩雨,他便娶了。
柳家因他和母后,享盡了榮華富貴。
也奪走了本該屬於鎮國公府的榮耀。
祖父的野心,該到此為止了。
十年前母后只是後宮嬪妃,卻利用先皇后的善良殺了她。
母債子償。
他欠三弟一條命。
而阿卿和他乃是雙生子,母后和祖父卻聽信雙生子不祥的謠言,將剛出生的阿卿溺斃。
若非婢女不忍,阿卿早已喪命。
他這一生,虧欠阿卿和三弟太多。
顏青唇角勾起傾國傾城的笑,柔美的桃花眸滿是厭惡,「那個位子我嫌髒,還是留給我那好哥哥吧。」
不過他可不會讓他這麼順利登位。
奪位奪位,總得有點兒困難嘛。
太子嗯了聲:「柳澄舞弊之事,需要孤幫你收尾嗎?」
顏青搖著團扇,嗓音縹緲魅惑。「不需要。」
他要不想暴露,好哥哥都不一定查得到。
故意留點尾巴,就是要讓小東西記住他。
太子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淡淡說了句,「阿卿,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愛人的方式不太對?」
顏青輕笑一聲,傾國傾城,宛如邪仙降世,「對不對不重要,她能記住我就行。」
……
翌日。
顏青依舊裝扮成太子的模樣,高高坐在龍椅上。
百官們看到他斜斜倚坐的模樣,額角狠狠一跳。
太子尚未登基,按照祖制不應該坐龍椅。
但是他們不敢勸。
勸的都被摘了烏紗帽,全家老小流放到苦寒之地。
美其名曰——
為朝廷創收,挖煤。
他們家裡不缺煤,不想去挖煤。
再說陛下都不管,人家父子間的情趣,他們也沒必要去操心。
商墨進入金鑾殿時,看到龍椅上坐沒坐相的太子,眼皮子一跳。
他走到百官首位站定,冷冷看著眼身後側的柳首輔,面無表情看向顏青:
「皇兄,臣弟收到匿名舉報,稱此次會試,有人舞弊。」
他話音落下,顏青尚未有任何反應。
百官已是倒吸一口冷氣。
唯有柳首輔,眉眼低垂,面上一片平靜,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什麼?科舉舞弊?何人這麼大膽?」
「科舉本就是為了給寒門學子一個進入朝堂的公平機會,若是連科舉都能舞弊,那以後的朝堂,還不是世家一手遮天?殿下,此事必須徹查!」
「科舉舞弊,簡直就是不將國法律律放在眼中!」
「科舉都敢舞弊,這對寒門學子不公平,請殿下徹查!」
「殿下,臣等請求徹查此事。」
回過神後,百官們面上滿是憤怒,齊齊請旨。
他們之間,部分人是寒門學子通過科舉才得以進入朝堂。
科舉給了他們進入權勢的機會。
他們最為明白,科舉對寒門世子的重要性。
一直以來,科舉也算是最公平的競爭。
若是連科舉也被世家大族插手了,於寒門學子還有何公平可言?
難道寒門就只能永遠是寒門了嗎?
權貴就永遠是權貴?
不!
他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僅僅是為了揭開此次舞弊之人,更是為了公平。
為了無數真才實學的寒門學子,給他們一個施展抱負的公平。
而更重要的是,一個國家若是被權貴把持,這個國家必定不長久。
顏青修長的手指勾著腰間玉佩把玩,漫不經心看向商墨,「好弟弟,你覺得此事該怎麼辦?」
商墨目光沉沉看著他:「徹查,舞弊之人,杖責五十,永遠不得入仕。」
顏青似笑非笑瞅了眼柳首輔,微揚下頜,「那便依三弟所言。」
柳首輔聽言,捏著牌子的手猛地一緊。
太子這是什麼意思?
要不是他默許,憑藉柳家的勢力,也沒法神不知鬼不覺將秦泠舒的卷子偷盜出來,讓澄兒稍加改動後又送回貢院密封。
墨王在朝堂上公然說有人會試舞弊,定然是掌握了證據。
剛剛墨王說起,他並未放在心上。
因為他覺得,太子殿下會護著他。
可太子卻說出這話,他到底還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流著柳家血脈!
澄兒也算是他的表弟,他不幫自家人,竟然幫外人!
商墨眯了眯眼尾:「皇兄打算讓誰徹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