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志堅買了天九翅,鮑魚海參之類的補品,又去廣發行買了一些綾羅綢緞,最後又到香奈兒洋行選購了一些法國香水。
這個年代的香港人最鍾意的還是廉價的花露水,不禁能驅趕蚊蠅,還能留存香味,像香水這種昂貴的洋貨,也只有有錢人才買得起。
洪義海陀地位於灣仔洛克道,本身是一家武館,一塊很大的古樸牌匾懸掛在武館上面,上面四個赤色大字:義海藏龍!
石志堅和傻強在大聲雄的帶領下進了武館。
作為洪義海陀地,武館內外都守衛,清一色勁裝大漢,看見石志堅二人,目露精光。
這個年代的武館拳師不同於上一世的假把式,多少都有些真功夫。
進入大堂,正當中就是武館祖師牌位,仔細一看,卻是洪門老祖「洪熙官」,而這家武館教授的也是洪拳。
大堂四周牆壁,懸吊著八隻威風凜凜的獅子頭。
「南獅北龍」,南方人酷愛舞獅,而武館更是眾多舞獅團隊中的翹楚。
把守內堂的黑衣人認識大聲雄,互相抱拳打了招呼,這才說:「鼎爺在裡面等貴客,其他人留步!」
於是大聲雄就和傻強留在外面,將帶來的禮物交給那名黑衣人,黑衣人捧著禮物前面帶路,石志堅也提了一些禮物,隨之進入內室。
傻強放心不下,問大聲雄:「阿堅沒事兒吧?」
大聲雄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傻強被邀請坐下飲茶,又有人奉上小點心,卻是桂花糕,以及瓜子糖果。
傻強問:「能不能吃?」
大聲雄說:「隨意。」
傻強就化擔心為食量,捏了桂花糕大吃起來,吃完「吧嗒」一下嘴,還不忘贊一句:「真好!」
……
相對於武館外面的莊嚴肅穆,內室熱鬧許多。
檀香點燃,煙霧繚繞。
張九鼎今年差不多六十歲,鶴髮童顏,此刻正在練習「站功」,姿態像鶴,雙臂展開,腳尖踮地,屹立不動。
這是「虎鶴雙形」中的一門姿勢,被張九鼎發揚光大,拿來練習耐力,還有持久力,這也是張九鼎之所以能駕馭家中大小老婆,把兩隻母老虎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主要原因。
不遠處,張九鼎的大老婆桂姐穿著高開叉旗袍,叼著一支「百壽年」女士香菸正在翻看手中的明星雜誌《南國電影》。
而張九鼎的小老婆春妮也沒閒著,嘴裡嗑著瓜子,手裡也翻著一本一模一樣的電影雜誌。
眾所周知,桂姐和春妮鬥來鬥去,最終結果就是你有什麼,我也必須有什麼,同樣的東西必須要買好兩樣,一人一樣,絕對不偏不倚。
「哇,沒想到這一期大明星李奇竟然能登上這本雜誌的封面!」桂姐驚嘆一聲,笑眯眯地吐一口煙。
《南國電影》是邵氏旗下的「官方」刊物,尤其以美女明星做雜誌封面出名,從這本雜誌1957年創刊算起,整整十年可作封面級的邵氏男星屈指可數。
桂姐作為大明星「李奇」的影迷,看到自己支持的男明星能夠登上這本超暢銷雜誌封面,心中當然高興。
「我看是辦這本雜誌的人眼瞎!李奇哪裡靚仔了?說話扭扭捏捏,簡直是個娘娘腔!要說靚仔,還是我最鍾意的謝源!」
春妮吐片瓜子皮,神色不屑。
她喜歡的男明星恰恰和桂姐相反,不是李奇,而是李奇的競爭對手謝源。
「謝源撲街啦,只會擺姿勢,夾著手臂,端著架子,活像個鵪鶉!」
「你說邊個是鵪鶉?不許你侮辱我源哥!」春妮惱羞成怒。
「你說邊個是娘娘腔?我也不許你侮辱我奇哥!」桂姐毫不示弱。
張九鼎習慣了她們這樣吵來吵去,閉著眼,依舊練著「站功」。
這時,外面有人稟告:「鼎爺,外面石先生帶了禮物前來探你!」
「讓他進來!」張九鼎嘴裡說著,依舊保持著鶴形,紋絲不動。
桂姐和春妮互看一眼,桂姐道:「那個姓石的是什麼來路?以前沒有聽說過!」
「聽說是個靚仔來著,怎麼著,桂姐你又動心思了?待會兒要不要鼎爺幫你介紹介紹?」春妮以前在歌廳做舞女,歲數越大越不正經。
「到底是我動了心思,還是你動了心思?你生的那個兒子現在還在警局羈押室關著,你這個做娘親的不去搭救,反倒還有心思在這裡看靚仔?!」
最近春妮的兒子因為在夜總會打人出了事故,被打的那人背景深厚,以至於鼎爺撈人撈了好久還沒撈出來。
春妮沒想到桂姐會說這樣傷人的話,剛要反唇相譏,這時候黑衣人已經帶著石志堅進屋。
石志堅手中提著香水袋。
黑衣人抱著天九翅,鮑魚禮盒,以及一大沓的綾羅綢緞。
石志堅放下袋子,朝張九鼎一抱拳,學著江湖人道:「鼎爺是嗎?在下石志堅,久仰大名!」
張九鼎閉著眼,沒吭聲,繼續練習站功。
桂姐和春妮兩人則仔細看了看石志堅帶來的禮物,當看清楚是名貴的補品,還有綾羅綢緞和洋行香水之後,桂姐當即媚眼一笑:「石先生是嗎,快些請坐!英姐,別傻站著了,快給石先生沏茶!」
女傭英姐看一眼張九鼎。
張九鼎這才張開眼,慢吞吞地說:「沏茶去吧!」
英姐下去沏茶,這邊桂姐和春妮惦記著禮物,直接上前把禮物收下。
當兩人收取石志堅手中香水時,見石志堅長得超級靚仔,桂姐忍不住用手故意撓了撓他手心,春妮更是賊大膽地用手摸了摸石志堅強健的手臂。
張九鼎見大小老婆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石志堅「豆腐」,忍不住呵斥道:「莫要丟人!客人帶這麼多禮物,難道還餵不飽你們?!」
桂姐和春妮這才嘻嘻一笑,去房間裡面瓜分禮物。
……
張九鼎收功,起身瞟了石志堅一眼道:「石先生有心了,送這麼多禮物過來!」
「來看鼎爺,應該的!」
張九鼎接過傭人遞來的濕巾,隨便擦了一把臉,然後對石志堅指了指八仙桌旁的椅子,「請坐!」
石志堅找到椅子坐下。
張九鼎坐到了他對面,傭人端了茶水過來,兩人面前一人一杯。
「禮物太多,我都不好意思收了!」張九鼎抿口茶道。
石志堅微微一笑,也抿了一口茶:「鼎爺不用客氣,這也代表了我的誠意!」
「你的誠意?我價值三十八萬的地皮,你卻只肯出三十萬,這就叫有誠意?!」張九鼎放下茶杯,冷冷一笑。
「您老說笑,三十萬,剛剛好!」
「哦,不知道是我算數不好,還是你以為我老眼昏花,容易糊弄?」張九鼎猛地瞪眼,江湖人,人雖老,虎威猶在!
石志堅氣定神閒:「至於原因,鼎爺你是否想要聽聽?」
「你講!」
「大家都清楚你們洪義海靠揸碼頭搵食,可惜,碼頭競爭激烈,尤其灣仔碼頭最近有大變動,掌控灣仔碼頭股權的徐氏家族準備搞招標,把碼頭工作外包,搞不好你們連這個搵食的地盤也要丟掉!」
張九鼎瞳孔一縮,冷哼一聲:「這個大家都知道,有什麼稀奇!」
「是不稀奇,可稀奇的是我恰好認識灣仔碼頭的東家!」
「呃,你認識徐氏家族的徐老佛爺?」張九鼎一驚。
「不,我認識徐家的徐三少爺!」
「徐世勛,徐三少?」
石志堅點點頭,開始扯虎皮做大旗,「徐三少好歹算是徐家人,如果他肯開口幫忙,搞不好你們洪義海還能守得住灣仔碼頭。」
「哈哈,說得好聽!徐三少一向放蕩不羈,他會幫忙嗎?」張九鼎嘴裡這樣說,目光卻露出一絲希冀。
這一點逃不過石志堅的眼睛。
「不試試怎麼知道?三十萬買你五百畝地,你賣我人情,我幫你這個忙,很划算的!」
張九鼎沉默了,忽地冷哼一聲,「話雖如此,三十萬,還是太少了!」
石志堅加大籌碼,繼續扯虎皮,「其實我除了認識徐家三少爺之外,我還認識一個人!」
「邊個?」
「華探長雷洛!」
「雷探長?」張九鼎眼睛一亮。
「沒錯,就是雷探長!我叫洛哥來著,很親的!」石志堅吹牛皮不打草稿,「聽說鼎爺你的小兒子最近出了事兒,在夜總會打傷了人,對方來頭也不小,搞得張少爺到現在還被羈押。如果洛哥肯開口幫忙,我想張少爺說不定明天就能回來和你一起飲早茶!」
張九鼎情緒有些激動了,看著石志堅有些摸不透他深淺,認識徐三少,還認識雷洛,難道大聲雄說的都是真的?
石志堅淡定自若,吹牛誰不會,就看怎麼吹,吹破天那才叫本事。
張九鼎努力克制情緒,忽然諷刺道:「石志堅是嗎,你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底細!我都打聽過的,你只不過是屯門警署的一名軍警,不久前還被炒了魷魚,你能有多大本領?」
石志堅絲毫不理會張九鼎的質問,反而看向恰好走出來的女人:「春妮夫人,鼎爺說他不信我,那麼你呢?我說我能把貴少爺從警局撈出來,你信嗎?」
走出來的正是張九鼎的小老婆春妮。
春妮嬌滴滴地瞄了石志堅一眼,猛地帶著哭腔對張九鼎說:「老爺,剛才的那些禮品我全都不要了,全給大姐!我以後也不再和你頂嘴了!我只求你把仔仔救出來!」
張九鼎嘆口氣,目光複雜地看向石志堅,說:「好了!你贏了!」
眾所周知----
春妮最疼兒子!
張九鼎又最疼小老婆!
……
三十萬港幣!
五百畝地!
石志堅,賺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