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汐一臉無辜地扶起大夫人,還沒說話眼圈先紅了:「母親也懷疑我?我與姐姐無冤無仇,為何要下毒害她?」
「按太醫的推斷……」大夫人還沒說完,蘇染汐就委屈地打斷她:「太醫的話自然不錯,可母親走後不久,我就跟姐姐分開了,當時大堂內還有幾名下人隨侍,未必沒有歹人在其中。」
大夫人慾言又止,「母親自然是信你的……只是那些下人都受了重刑,還是什麼都沒查出來。」
「同她說這麼多做什麼!」蘇相鐵青著臉走過來,抓著蘇染汐的手腕厲聲道,「今日你藉機發落了寧兒的貼身婢女臨玉,證明你早就對你姐姐心存不忿。如今你姐姐命懸一線,你的嫌疑最大!」
偌大的相府,沒有一人向著原主。
她在這裡當真孤立無援,生無可戀,死無人念。
蘇染汐心中一陣悲涼窒息的感受襲來,應該是原主殘留的意識在難受,這樣的親人有什麼可眷戀的?
這時,蘇淮寧突然又吐了一大口血,看著有進氣沒出氣的樣子,奄奄一息,嚇得眾人臉色發白。
「寧兒!」夏凜梟皺緊了眉,似乎耐心告罄,冷冷地看著蘇染汐,「把解藥交出來,否則本王立刻要了你的命!」
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臭男人!
蘇染汐眼神一冷,萌生出了結此事後就離開王府的想法,在這些人身邊多周旋一刻,都讓她覺得渾身難受。
「王爺也不相信我?」蘇染汐一張嘴,突然抽搐倒地,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黑血,症狀瞧著和蘇淮寧別無二致,嚇得大夫人一退三丈遠。
夏凜梟臉色一沉,搖著輪椅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少女,似乎在探究她又在耍什麼花招。
蘇染汐像一隻蝦米般蜷縮著,十指和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唇角掛著一抹黑血的痕跡,唇色蒼白如紙,襯得那臉上的蛛紋愈發生動鮮活,仿佛下一刻就要剖開她的皮肉重獲新生一般。
不像是演的。
可滿屋子的人,大都只對著蘇染汐露出嫌惡鄙夷的神情,毫無同情和擔憂之心。
人情冷暖,可見一斑。
青鴿忍不住上前一步:「王爺!」
夏凜梟想起蘇染汐之前憤慨的陳詞,下意識摩挲著輪椅把手:「御醫!」
御醫看他臉色,連忙識趣地給蘇染汐診脈。
這一診,臉色驟變。
「這……王妃和大小姐所中的是同一種毒。」御醫臉色凝重,似乎發現什麼不得了的玄機,連著切了好幾次脈。
錦繡故作不解的懷疑道:「可是大小姐毒發症狀如此兇猛,時效又短!既然是同一種毒,為何王妃現在才發作?」
言外之意——蘇染汐是賊喊捉賊,裝的!
夏凜梟也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冷漠地打量著蘇染汐蒼白地好像下一刻就要斷氣的面色,看不出偽裝的痕跡。
難道她不止給蘇淮寧下了毒,同時也狠心到給自己下毒,洗清嫌疑?
就在這時,墨鶴突然出聲:「王爺,寧小姐的臉……」
眾人朝床上看去,只見蘇淮寧臉上漸漸出現了淺淺的蛛紋,以鼻樑為軸,朝著兩頰蔓延,宛如一隻新生的蜘蛛在白皙如玉的面頰上耀武揚威。
大夫人面色驟變,下意識看了眼蘇染汐,腦海中電光一閃,依稀明白了她的計謀。
這次蘇染汐回門,是特意來復仇的!
她必然知道了『美人淚』之毒的真相!
「蘇染汐,你還說不是你乾的?」蘇相突然鐵青著臉將蘇染汐從地上拖起來,狠狠一巴掌甩過去,「這蛛紋跟你臉上的一模一樣!你怎麼解釋?」
這一巴掌又打地蘇染汐吐了血,打斷了她心裡對相府最後的仁慈和留戀。從今以後,這家人和她就是陌路了。
「爹,當年我臉上突生蛛紋時尚且年幼,大夫人找來的大夫說是吃錯東西激發胎記所致。」蘇染汐抹去唇角的黑血,氣若遊絲道,「怎麼兜兜轉轉十幾年,這胎記突然變成了毒藥?我一個受害者變成了罪魁禍首?」
夏凜梟薄唇緊繃,神色莫名。
御醫看了他一眼,低聲道:「王爺,王妃幼年就中了此毒,因劑量輕微致慢性發作,所以才一直無人發覺。因此今天再有人下毒,反而被王妃體內的慢性毒吞噬,故而發作的晚些,症狀也輕些。」
頓了頓,他猶豫道:「只是看王妃臉上的蛛紋色深,怕是毒入肺腑,藥石無醫,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夏凜梟眸色一深,緊緊盯著蘇染汐的面色,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複雜之色。
他餘光淡淡地斜睨青鴿一眼。
青鴿愣了一下,片刻後連忙俯身扶著孱弱的蘇染汐,看著床榻上眾星捧月的蘇淮寧,不禁為懷中的少女悲從中來,多了一分莫名的憐惜。
聽到御醫這麼說,蘇相怔了怔,臉色微變,餘光看向大夫人:「你……」
幼年時蘇染汐因誤食導致面生蛛紋胎記,忙前忙後操持病情的一直是大夫人,真要追根溯源,她逃不了干係。
大夫人咬著唇,聲音顫抖著先發制人:「染兒,沒想到當年竟然是賊人下毒才害的你變成這樣。那大夫是管家特意去尋的京都名醫,現在想來必然和幕後黑手是一夥的,都是母親失察,母親對不起你!若你真的……母親就把命賠給你!」
說著,她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又哭著撲到蘇淮寧身邊:「寧兒,都是我沒察覺到府中竟然藏著如此魑魅魍魎,竟然害了你!」
大夫人哭的聲情並茂,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眾人只當她也是當年被奸人蒙蔽的受害者,反倒心生同情。
蘇相安撫道:「夫人,寧兒會沒事的。」
只是如今唯一的嫌疑人蘇染汐成了受害者,誰也不知道該向誰討解藥,房間裡一時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這時,蘇染汐淡漠地說:「元鵲師伯不是在府中嗎?論行醫用毒,何人敵得過他?」
御醫眼神一亮:「神醫何時回京的?若是元鵲在,沒有他解不了的毒!」
蘇相愣了一下,看向大夫人:「元鵲何時回來的?」
「這麼大的事,父親竟然不知道嗎?」蘇染汐扯唇:「前些日子王爺和姐姐不慎中了毒,王府的大夫束手無策,還是姐姐差人送來了師伯親制的解藥,救了王爺一命,王府上下現在都拿她當活菩薩呢!」
夏凜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總算明白她今晚彎彎繞繞地算計這麼多是為了什麼——她還是懷疑蘇淮寧是下毒暗害自己的幕後主使之一。
可下毒的明明是蘇染汐自己,人贓並獲,她做這些豈不可笑?
不過……
夏凜梟看著大夫人,搖著輪椅向前:「元鵲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