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客官您可真有眼光,本店可是幾百年的傳承老店,我家的酒啊,那醉人程度,若我說第二,秋水鎮無人敢說第一,二位不妨試一下?」
「我家的招牌,半杯醉,不是小的我夸,保證讓您半杯就醉,一杯就倒。」
段難情聽他在那兒誇誇其談,滿臉不信,世間還有如此厲害的酒嗎?那殿下的極品又當何論?
於是便隨口問了句:「聽你說的那麼厲害,若是一杯不醉不倒,該當如何?」
夥計立馬看向了這個帶著張狐狸面具的男人,雖然被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是從身形還有露出的下頜骨也可以看出,無論是家世還是容貌都絕非一般男子。
「客官您可真幽默,自打我進了這家店,還沒見過豎著從店裡走出去的人呢。」
「哦~~是嗎?」段難情摟住夏涼安的肩膀,垂目看她一眼道:「你還未告知我該當如何呢?」
「呵呵,客官可真會開玩笑。」夥計立誓說:「如此便,半杯不醉不收錢,一杯不倒送整壇,如何?」
「甚好。」
「那二位客官這邊請吧。」夥計引二人入座。
入座後,便見端來兩個玉酒盞,還是小款的,而盞中只有半盞酒,置於酒案中間,段難情與夏涼安鬥頭去看兩杯酒盞中的酒,熒熒有些綠色,香氣倒是挺濃。
綠色的酒液,段難情還是頭一遭見,酒液無非就是無色和金黃色兩種,這又是哪一種?段難情抬眼看對面的人,正巧她也抬頭看自己,一瞬間距離太近,段難情都能從她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戴狐狸面具的樣子,這尷尬的一瞬還好有這面具擋住,不然自己又不知該如何辦了。
兩人各自坐回位子,夏涼安執起酒盞便要往嘴裡倒去,段難情一聲「潔兒」伸手阻止了她。
夏涼安疑惑的看著他,卻又見他什麼話也不說,只好仰頭一口灌了。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來來來,易折少卿,嘗嘗我新釀製的酒水——
如何?
花易折:甜——
夜少卿:不若離殤——
廢話,肯定不若離殤啊,離殤可是我此生驕傲,若說甜的話,想必是綠漿果放多了,下次少放些,或者不放,你覺得呢,易折?
「尚可。」夏涼安淡淡兩個字。
段難情在她喝了之後,也一仰而盡了,瞬間一道苦澀在口中擴散,順著喉道滑入胃裡,「哄」的一下,段難情感覺胃裡立馬像是點燃了一片火海,燒的他有些頭暈,快支撐不住腦袋了,眼看要栽在酒案上,立馬被手撐住了,心中尋思:自己酒量也不算差,竟半杯就醉了,看來這夥計還真沒打誑語。
但是聽到夏涼安竟然用如此清冷淡定的口氣說出「尚可」倆字,心裡真的是尤為佩服了,他段難情從未佩服過什麼人,但是他此時卻因為半杯酒佩服一個女人,當真是奇談了。
一旁的夥計猶如活見鬼了似的,像男子那般的都是半杯的常態,但是像女子這般的還真是頭一回見,甚至還能聽得一句「尚可」的評價。
「客,客官,你......」夥計手指發抖的指著她。
夏涼安想了想對他伸出了四個手指頭,「四壇。」
喝一壇,拿三壇。
「何事如此大驚小怪?」中氣十足的聲音,是掌柜的。
夥計恨不得撲過去,嚷道:「掌柜的有人竟喝了酒不倒?」
「哦?」掌柜的四十來歲,頭戴一頂自製小圓帽,下巴一紮長的黑鬍鬚,驚訝的拿手捋著,「真有此人,我看看。」
扭頭便見夏涼安安靜的坐在那兒,而她對面的人則一副快要倒下的樣子。
掌柜的上前詢問:「姑娘是......」
夏涼安對著他伸出四個手指頭,「四壇。」
掌柜的愣了一下,隨即對身後的夥計道:「快快,快去取四壇酒來。」
夥計也懵了下,轉身去取酒。
一、二、三、四,四個黑黝黝的罈子成排擺在夏涼安面前,夏涼安看了眼面前的小酒盞,掌柜的馬上會意,「快換個大些的酒盞來。」
很快一隻正常的酒盞拿了過來,掌柜的親自給她倒了一杯,夏涼安坐姿也變得隨意了些,單手接過他手中的酒盞,看也不看盞中酒水,便如飲水一般悉數下了肚,繼而還能再給自己滿上酒。
後面的夥計都驚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還真有不醉酒之人啊!」
別說是夥計了,就連一同來的段難情都震驚了,深知她酒量好,但卻不知能如此好!
「姑娘好酒量!」掌柜的給她豎大拇指,「姑娘今日所飲所取皆全免費。」
「啊,掌柜的!」
一旁微醉的段難情也開了口:「不曾想掌柜的竟如此慷慨。」
「公子實不相瞞,祖上有訓,若遇到能飲此酒不醉不倒之人,所飲皆免。」
「哦~竟有此訓?」段難情稍醒了一下酒,繼續撐著額頭,一邊聽掌柜的滔滔不絕,一邊看對面之人飲酒如水。
掌柜的道:「據說四百多年前,老祖年輕時釀酒,耗費數年,卻始終不得要領,某一日正頹頹然時,偶遇三位相貌不凡之人,兩位男子風度翩翩,氣質尊貴,一名女子,容姿決絕,清冷高貴......」
獨自飲酒的夏涼安思緒回到四百多年前。
「艾?你們猜猜那少年為何如此頹然啊?」狐不歸穿著一身風流倜儻的水粉色衣裳,面容俊美,一雙上翹的桃花眼風情萬種,手中摺扇不停的晃著,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坐在門前石階上不斷嘆氣的男子。
夜少卿終年不變的一身黑衣,硬朗俊逸的臉龐不苟言笑,隨他目光看去,「人世間不如意之事皆逃不過錢財,權勢,情愛......」
「哎哎哎,少卿~你不要說的這麼複雜好不好?」狐不歸將扇子一手抵著他的胸口打斷他,後轉身看向一旁的女子,「易折,你說呢?」
「酒。」一襲白衣花易折嗓音清冷,一張美艷絕倫的臉,魔花舍子綻於額間,不理他二人,徑直向那男子方向走去。
狐不歸「啪」一扇子打在夜少卿肩頭,「看,還是易折懂我。」一轉身卻見人已走遠,立馬轉身追上。
花易折站在男子面前,男子順著潔白的裙擺抬頭向上看去,當看到來人那張臉時,不禁驚為天人,世間怎會有如此驚艷的女子?
花易折看著他只說了一個字,「酒。」
男子都看傻了,最後還是狐不歸拿扇子將他拍醒,「還沒看夠啊!」
男子瞬間雙手抱頭,待看清後來的兩位男子時,又是一陣驚艷,心道:自己不會是做夢,夢到仙人了吧。
狐不歸又一扇子敲下去,「還看!還不快去拿酒!」
誰知那男子一聽到酒,方才那滿臉的驚艷之色瞬間又頹然了下去,唉聲嘆氣起來。
狐不歸屈尊蹲了下來,「你這是何故?」
「哎,仙人有所不知,在下自幼便學習這釀酒之術,至今也已有數十載,可偏偏就釀不出心怡的佳釀,許是此生也不過如此了。」
「哦?」一聽這,狐不歸來了精神,「究竟是何種佳釀竟讓你頹然至此,我倒是有些新奇,快取些來與我們嘗嘗。」
「你......」
狐不歸推他一把,「叫你去便去,囉哩囉嗦!」
很快,男子便端了一個食盤出來,一小瓶酒,三個酒盞,斟上後,三人各執一盞,飲盡。
對於酒,三人中也只有狐不歸有話語權,便聽他道:「好酒,入口甜而不膩,唇齒留香,入喉回味無窮,但如此,確然稱不上佳釀。」
前面還好,聽到後面男子肩膀都耷拉下去了,緊接著又長嘆一口氣,「哎——」
「不過,相較於這酒,我更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這釀酒方子。」
男子方才還嘆氣的臉,此時卻有些不好意思,含糊的說道:「此事說來有些離奇......」
狐不歸與他們二人互看一眼,頗有興趣,拿扇子點他道:「不妨說來聽聽。」
男子也不矯情續道:「在下本家有位祖母大人,年幼時曾救過一隻白狐,白狐離開後再未出現,本以為早已在別處遇難,誰知在祖母離世那一天,白狐竟然出現了,但很快便又消失了,至此便再沒出現過,這方子便是那白狐消失時留下的。」
「嗯~竟還有如此曲折離奇的一段往事。」
「是啊,祖上釀酒,得了此方自然欣喜,便道那白狐定是來還恩的,只是可惜祖母未等到。」
「好吧。」狐不歸拍拍他的臂膀,「今日相遇,也算你我有緣,給你這個放入酒麴之中,應當就是你心目中的佳釀了。」
狐不歸朝他伸出手,遞給他一個東西,男子不識更沒見過,狐疑的看了半天,最後還是狐不歸忍不住道:「信我,此物便是你所需之物,此外,我再給你一方子......」
狐不歸裝模作樣的掏衣袖,掏出來一方錦帕遞給他,「此酒特別厲害,酒如其名,半杯就醉,一杯就倒,半杯醉。」
「竟還有此等酒?」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哎,但是有個條件。」
「仙人請說,在下必達成。」男子朝他恭敬的一鞠躬。
狐不歸笑著搖了搖扇子,「別緊張,不會讓你去干傷天害理之事。」
男子起身看著他,等他說條件。
「條件就是,若日後遇到飲此酒不醉不倒之人,所飲皆免。」
男子鬆一口氣,拱手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以後這便是在下家訓,子子輩輩銘記。」
「哈哈哈。」狐不歸大笑著帶著兩人離開了,「快些回去試試吧。」
在回冥府的路上,夜少卿還問他,自己嘗的那酒是不是也是他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