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林止陌正和一眾要臣開著小朝會,順手翻看著最近呈送上來的奏章和情報。
徐文忠按捺不住眉眼間的喜色,率先開口道:「陛下,韃靼餘孽前些時日冒著暴風雪突襲繞後,奪下了大月氏四座重鎮城池,那幾處都是雙方兵力交匯的敏感之處,這下大月氏王庭可就難受了,臣以為不若趁此時機,暗中差遣人手前去再撩一番,讓他們打得更熱鬧些才好。」
林止陌頭都不抬,說道:「那是國師螣勒故意的,若是沒算錯時間的話,等你派人過去正好給韃靼人收屍。」
徐文忠一怔:「陛下莫非知曉什麼內情?」
「韃靼人亡國已久,終究是底蘊不足,所以想打快仗,大月氏雖日暮西山,卻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以只想拖。」林止陌雲淡風輕的說道,「大月氏還是有能人的,故意將四座城漏給韃靼人,讓他們以這四座城為中心,主動將步子緩下來,但他們才占了城,糧道就被大月氏斷了,現在進不得退不得,就很尷尬……反正咱們看熱鬧就好,不必摻和其中。」
徐文忠畢竟是兵部尚書,林止陌沒有說清楚,只是簡單提點一下他就明白了其中玄奧,頓時眼睛一亮。
「原來如此!」
寧王在旁道:「徐大人不必擔心,陛下早在半年前就給他們兩邊都設計好了,就連這四座城當誘餌也是他給大月氏出的點子。」
這下不止徐文忠,就連何禮袁壽等其餘六部大佬也都驚了一下。
大月氏和韃靼開戰,陛下這大武皇帝去給他們出點子?什麼意思?
「咱們的僱傭軍啊,彌兜啊。」
寧王笑眯眯的解釋,只給出了兩個關鍵詞。
所有人都恍然了,看向林止陌的目光都變得很是古怪起來。
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林止陌暗中做下的那些事,比如僱傭軍,他們知道林止陌讓墨離帶著軍校一幫小崽子去廝混,明面上說是給他們實戰演習,增加經驗,可是沒想到這其中居然還有另外的奧秘。
彌兜因為獨子之死,與大月氏王庭暗生齟齬,於是原本和大武是宿敵的他居然開始漸漸接受林止陌的善意了,不止是林止陌投送來的武器,還包括偶爾送他的妙計。
就比如這四座城。
林止陌這時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抬起頭來,看似很隨意的解釋:「韃靼軍中的智囊乃是寧嵩,他老人家向來喜歡步步為營,送他四座城他肯定會引為根據地,而韃靼人是馬背上的民族,講究來去如風,到最後他們內部分成兩派,一邊要快點,一邊要先關門。」
眾人茫然。
這話怎麼感覺……
林止陌咳嗽一聲:「朕都早有算計,不必擔憂,但也不要插手,讓他們兩邊打著就好,與咱們無關。」
眾人木然點頭,沒人吭聲。
包括岑溪年都已經習慣了,如今的陛下越來越成熟,心機也越來越深沉,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先暗中操辦了,事後再來告知他們一聲。
這麼一來讓他們很輕鬆,但同樣的也讓他們很沒有參與感。
但那能怎麼辦?陛下到現在為止做的那些事都有著十分漂亮的結果,他們以己度人,都認為換做是自己的話肯定想不出那麼多奇奇怪怪卻又十分見效的計策。
就比如僱傭軍,從古到今,別說是大武了,整個中原歷史上的皇朝都絕不會派出人手以什麼僱傭軍的身份去支援胡人,那簡直是自甘墮落數典忘祖之舉。
可是他們的陛下偏偏這麼做了。
徐文忠想通了,沉默片刻後又說道:「陛下,聽聞天機營如今大半入了大月氏境內?」
林止陌點點頭:「嗯,不過快回來了。」
他只說到這裡,沒有繼續解釋。
天機營這次只是去和紅粉聯手,給貪狼來一次報復,卻沒打算將他們徹底打死。
貪狼是可延部的,是寧嵩掌控的,滅了貪狼等於幫了大月氏,沒好處的事情自己不干。
最終,眾人帶著不滿和遺憾離開了御書房,沒辦法,陛下不解釋清楚,他們也沒法追問。
林止陌又變成了獨自一人,只是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冷漠,看著手中一份剛送達的密信。
是許崖南派人送來的。
齊王的屍體查驗過了,經那宮女辨認,雖然時隔多年,人的長相會變化,但她還是看出了端倪。
死了的齊王樣貌雖然與少年六皇子相似,但還是有所不同,且後腰無痣。
林止陌的手指無意識的在桌上敲著,心中細細盤算。
所以,齊王果然是假的,在南陽府封地上享樂的傻子一直都是個替身?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老六又在哪裡?他打算幹嗎?
房門被敲響,王青來了。
他帶來了一個消息,上次給江州府駱巡傳消息的人被找到了,是尚食局的一個小太監,只是王青找到他時他居然先一步自盡了。
林止陌沉默片刻,只淡淡回了一聲:「知道了。」
他的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心中卻沉了一下。
一直以為寧嵩是暗中最大的那個內鬼,結果時隔一年半,忽然又冒出來一個老六。
曾經的六皇子在宮中只是被先帝寵愛,可是其餘的什麼都沒有,權勢、兵力、錢財,他什麼都沾不到,所以他是怎麼能在少年時躲過那次下毒,還能趁機裝傻逃脫的?並且還能在這幾年裡布下了這種種手段?
如果真是這樣,那老六可就是一個連他都將要忌憚的對手了。
最關鍵的問題是,直到現在他都沒能看出老六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看不出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正要擺手讓王青退下,王青卻又開口了。
「陛下,溶月郡主回來了,此時已在回城路上。」
林止陌眼睛一亮,姬若菀親自去了北邊,參與報復貪狼之事,已經去了幾個月,現在終於回來了。
他站起身來:「備車,去公主府,朕親自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