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又如一道平地驚雷,激起千層浪!
不能派質子去?
見魏陽目光炯炯,就連魏帝這樣御極多年的老油條,一時間心頭竟也湧上了些羞愧之情。
身為父親,就算對眾皇子的感情各有深淺,卻也不願意將其送往敵國任人魚肉......
身為大魏天子,他自然知道如今國事蜩螗,邊關軍情更是如火,不能意氣用事......
在魏帝的心中,任何事情,都可以為大魏的江山社稷讓步,甚至包括他自己!
想到這裡,他原本有些被觸動的心神又定了定,暗嘆了一口氣,看向魏陽的目光由驚訝逐漸轉為淡薄與平靜。
「派遣質子不可?」
「陽兒,朕知道你生長於深宮,不願離宮北上,但這事也由不得人了。」
「不過你今日能說出這樣的話,朕與你的諸位皇兄,心中都是欣慰的。」
魏帝的聲音不算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似乎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撼動他如同山嶽一般的決心。
魏陽聞言,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一陣暗罵。
好個老狐狸,說了半天跟沒說一樣!
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啊!
屋內眾人不可能想到的是,如今這個大魏九皇子身體裡的靈魂,已然不是從前那個痴傻的蠢兒,而是來自另一個時代的青年!
就在眾人進屋下跪的一瞬間,穿越便已然完成,隨後的閉目不起,不過是為了收集信息,伺機而動。
「老子一個讀過二十四史,受過現代教育的好漢,還玩不過你們這些古代人麼......」
就在魏陽準備出言反駁時,又有一人先他一步開口。
四皇子魏丕!
在原主的記憶中,如果說三皇子魏光只是善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那麼四皇子便是一等一的蛇蠍心腸,腹黑至極。
接下來的這段話,更是將這個印象牢牢地釘在了魏陽的腦海中。
「九弟今日突然清明,想來是天降祥瑞於我大魏,兒臣無論是作為哥哥,還是作為我大魏的臣子,都歡喜得很吶!」
「而早不選晚不選,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兒臣以為,這便是上蒼都覺得,此番質......出使北周,九弟是最合適的人選!」
「父皇是天子,自然比兒臣,更明白上天的意思!」
三言兩語,便是給魏帝和魏陽雙雙扣上了高帽,可謂語言藝術的典範!
原本被點名表態的三皇子魏光,見有人替自己將出頭鳥的位置接了過去,登時也是暗喜不已,就連背後的冷汗也少出了些。
「父皇!兒臣以為四弟說得有理!」
不待魏帝表態,他又看向魏陽,一副好哥哥的模樣,苦口婆心道。
「九弟啊,你久居深宮,怕是不知道如今天下局勢。」
「今年各府州郡不是旱災就是洪澇,北有周夷窺伺,南邊的楚蠻子也蠢蠢欲動。」
「我大魏雖承載了華夏的正統天命,但也一時間也管不過來啊!」
「這個時候,你若去做質子,那便是為我大魏立下了天大的功勞,天下的百姓都會打心底感謝你的!」
「說句私心話,若不是身上有差事走不開,三哥何嘗不想做這受萬民敬仰的人?」
說到這裡,他偷偷瞄了魏帝一眼。
畢竟什麼天大功勞、萬民敬仰,多少有些犯了皇帝的忌諱。
見後者沒有流露出什麼不滿意的神色,方才繼續道。
「再者,即便身為質子,你也是我大魏的皇子,難道那些周夷真敢對你怎樣不成?」
「他北方的鐵騎厲害,我中原大軍百萬,也不是吃素的!」
這番漂亮話,一時也是引得陣陣附和。
看著一張張堆滿了虛偽笑容的臉,耳畔是陣陣虛情假意的笑聲,魏陽只是冷笑。
「說夠了嗎?」
「心裡一定在想,這才是會說話的人,是不是?」
他對著魏帝又行了一禮,旋即大踏步走到了眾皇子中間,指著三皇子的鼻子,聲冷若冰。
「你!」
「在這嘰里咕嚕說了半天,不就是想著我去當了質子,你們這些人就都安全了,就能苟活一天是一天了?」
「什麼走不開的差事,父皇就在此處,你當著他老人家的面說說,你的差事有多重要,別人就不能做了?」
不待魏光反駁,魏陽火力全開,又是對著最為陰險的四皇子開了炮。
「還有你!」
「一口一個天,什麼上蒼什麼祥瑞,不就是想拿這些壓我,甚至壓父皇?」
「照你的說法,我也可以說上蒼正是不想我去,這降了祥瑞。」
「更何況,我大魏只有一個天,那便是父皇,你身為兒子、臣子,安敢妄言天命?」
「魏丕,你想謀反?!」
一番連珠話,直接將眾皇子聽懵了!
還有高手?
這扣帽子的技術,沒有磨練個十幾年根本練不出來啊!
難道這小子,真的是一直都在裝傻?
方才想著牆倒眾人推的皇子們,此刻皆是一言不發,只有被針鋒相對的三、四皇子,面色甚是精彩。
魏光羞怒交加,卻也一時被駁得說不出話來,面色漲得通紅。
「你!」
而魏丕則是一臉的慚愧,似乎是真心為自己的話感到抱歉。
「看來我這個四哥,還真有兩把刷子啊......」
此刻畢竟是御前,多說多錯,擺出一副忠臣孝子、兄友弟恭的姿態,無疑是最好的還擊手段。
這也讓魏陽更加認定,四皇子魏丕,才是真正需要防備的人。
畢竟暗處的毒蛇,才更容易咬人!
「行了,你們都先別說了。」
短短几個字,直接將即將到來的第二場辯論生生打斷。
說話之人,正是魏帝。
原本已然下定決心將魏陽送質的他,此刻再次動搖。
只因方才魏陽堪稱經典的一番駁斥,激起了這位大魏皇帝的興趣。
國傳有德有能之人,若是九皇子更加優秀,則送其他人去,才是損失最小的選擇......
雖說他言辭太過犀利激進,有些不符合皇子的身份,卻也頗有些見地,比以往痴痴傻傻的樣子好太多了。
難道這小子,當真是一直藏拙?
「魏陽,那你說,派誰去做質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