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愛護兄長的弟弟,魏陽自是不會讓這種情形發生。
「不知九殿下所贈何物,能否與渤海王殿下的獻禮媲美,甚至更勝一籌?」
此刻,吳國使節已從方才的震撼中恢復,望見魏陽,眼中閃過一抹異彩。
說來也巧,他與楚國使節此行長安,與這位青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回憶起吳王殿下初覽那份承載著推恩令的竹簡之時,他周身冷汗涔涔,仿佛寒氣自脊髓直透而出。
彼時,他不禁脫口言道:「所幸太宗皇帝已駕鶴西去,否則此計在手,孤怎敢萌生半點不臣之心!」
此言之意,昭然若揭。
以太宗孝文皇帝之英明,得此良策,必如獲至寶,況魏羋之威望,推行此策於四海,自是水到渠成。
屆時,吳王縱有反意,亦難逃失敗之宿命。
然而,世事如棋,魏武帝對吳王魏頡的洞察,正如魏頡對那位痛下殺手的皇帝的深刻理解一般,互不相讓。
魏頡深知,魏武帝性急求速效,此等緩圖之策,恐難入其法眼。
及至吳國使者憶起,當魏頡聞知此策出自皇子魏陽之手,剎那間,面色鐵青,一口殷紅濺地,悲憤交加,仰天長嘯:「天道不公!」
隨即暈厥,直至次日方緩緩甦醒。對外宣稱,不過因思子心切,王府之內,實情眾人皆知。
於是,派遣使者入京之舉,便悄然鋪開。
探聽朝堂風聲僅是表面,細察魏陽這位皇子,才是此行真意。
「此人來意不善!」
魏陽心中暗嘆,雖不明吳國內情,但從渤海王受挑唆後那挑釁的姿態,便能窺見使者背後的叵測居心。
「父皇壽辰,重在孝心,禮之輕重,豈能衡量?」
魏陽故作輕蔑,意在試探。
使者非但不怒,反頷首讚許:「言之有理,就讓我們一同期待,殿下的孝心何其厚重。」
此景之下,殿中人稍有頭腦,皆能察覺使者之敵意,幾位老臣更是若有所思。
渤海王魏洲心中五味雜陳,幾欲嘔血,難道在他國使者眼中,自己竟不如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
「准。」
魏武帝魏山似對殿中波瀾不驚,點頭允諾魏陽之策。
隨之,皇子們依序進獻壽禮,雖無稀世奇珍,卻各具巧思,魏山笑顏不絕。
其中,魏丕蹣跚而至,口齒不清的祝壽詞,顯是出自夏雲之手,魏陽一側,暗自發笑。
隨著諸位皇子禮畢,眾目再度聚焦於魏陽。使者挑釁的目光,似在問:看你如何應對?其糾纏不休,猶如蚊蚋,惹人心煩。
魏陽心念一轉,步步向前,立於使者面前,輕笑道:「吾有一賭,意下如何?」
使者面露訝異:「何賭?」
「吾之獻禮,心意當冠絕群倫。」
魏陽自信滿滿,自懷中取出紅布包裹之物。
「何以為證?」
使者面上微露興趣,畢竟他曾見識過渤海王所獻之重禮。
而其他諸侯王及無數皇子呈上的貢品,無一不是煞費苦心之作,意欲在這琳琅滿目中獨領風騷,絕非易事。
他一針見血,直指要害。
「在場諸位皆可為證,公道自在人心。」
魏陽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人心,最為叵測多變,除非手握絕對優勢,
否則,便如珠玉之爭,價值幾何,人言人殊。
更勿論他所賭的,乃是最為出眾的獻禮。
哪怕僅有一小半人不以為然,這賭局他便難以自稱贏家。
至於在場獻禮者皆自認敗北……
嘿,難道你還沉浸在夢鄉不成?
吳國使臣不信,在這人群中竟無一人與魏陽意見相左。
至少,渤海王魏洲主動認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更有朝中那些固執己見,不懂變通的大臣,豈會違背良心言語。
心中已有計較,吳國使臣面上卻不動聲色,輕聲探問:「敢問殿下意欲何賭?」
「不妨效法古賢,敗者當退避三舍。」
這不過是魏陽一時之念,無他,只為求得片刻寧靜。
此舉之後,料想對方再難有顏面立於自己之前。
「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太后與眾王公大臣皆為見證。」
吳國使臣反應敏捷,當即應允,不容魏陽有反悔之餘地。
若能令魏陽這位皇子主動退避三舍,實為顏面增光之事。
待此事傳至吳王耳中,必會對他刮目相看。
於是,場上除卻與魏陽交好的少數幾人,大多露出看好戲之態。
其中不乏自認在賀禮上下足功夫者,心中尤為不服。
暗自忖度:「若不能令我心悅誠服,那便是你的不是!」
「殿下,請揭開謎底,讓我們一睹究竟,您為陛下準備了何種奇珍?」
吳國使臣語氣中難掩急切。
魏武帝魏山神色複雜地瞥了皇子一眼,隱約透露出一絲責備。
身為皇子,與藩王使臣對賭,確有不妥之處。
然而,當今魏室奉行無為而治,凡朝廷未明令禁止,民間自是行事自由。
皇家之內,亦是大抵如此。
在歷數古代王朝中,魏朝皇室對皇子的管束之寬鬆,堪稱空前絕後。
無論研習詩書,還是修煉武藝,甚至涉足流行藝術,
只要行為不失分寸,皆無人橫加干涉。
魏陽察言觀色,見時機成熟,不再故弄玄虛,直言揭謎:「兒臣呈於父皇之物,乃是一卷親筆抄錄的《孝經》。」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非因震撼,實為失落。
手抄《孝經》,於尋常富賈權貴之家,或許能博得些許讚譽,
但在清冷莊嚴的殿堂之上,此等心意,實難稱絕倫,更有諸多更為煞費苦心之舉,不勝枚舉。
不僅是旁人,就連魏武帝魏山的眉宇間也閃過一抹淡淡的失望。
吳國使臣聞此,終是卸下心中最後一絲重負,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道:「這便是殿下口中的,足以觸動全場心靈的禮物?莫非視我等為井底之蛙?」
他暗暗搖頭,若對手僅此而已,此子實難擔當吳王殿下如此器重。
「此物是否名副其實,諸君稍後自見分曉。」
言畢,魏陽猛然揭開手中紅布,
「父皇,此乃奠定我大魏千秋偉業、永固江山的無上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