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繁花三月,兩人周邊的氣溫瞬間降到零下。
掌心的刺痛和盛淮臉上清晰的指印將剛剛還情靡繾綣的氣氛打個粉碎,仿佛只是一場夢。
盛淮摩挲著發燙的臉,兩排鴉睫低低垂著,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打,還是被自己纖順溫和的妻子打。
他掌心發力,眼睛蒙了層冷霧,大手緊緊箍住蘇韻的腰肢,聲音滴著冰水。
「離開我幾天,都學會打人了?!」
「看樣子必須得寸步不離的管著你才行!」
蘇韻心臟收緊,指尖發顫,她以為剛剛這一巴掌能夠讓他放手,矜貴高冷的盛總,絕不會容許被冒犯。
可是,好像結果並非如此……
「盛淮,你又何必,你不愛我,現在,以前,包括未來,你都不會愛上我。」
他向前挺腰,帶著逼人的壓迫感,幾乎一字一句。
「沒錯,我是不愛你,現在,從前,還有未來!」
「當年你使出一切手段想要嫁給我,現在又想隨隨便便離開我,蘇韻,你以為你是誰?」
看著被自己箍住的女人,盛淮只覺得胸口發悶 ,當年如果不是在種種施壓下跟她結婚,就不會被困在盛家這個冰冷的牢籠里。
一輩子……
他恨她,恨蘇家,也恨盛家。
婚後,他總是不想跟她溝通,不想去了解她的喜好,她的想法,除了在床上,面對她羊脂玉一般的身體,他總是無法控制自己。
所以他每一次都帶著幾乎沒有任何準備的衝動,看她低低求饒,直至壓抑不住地痛苦掙扎。
所以在她最孤立無援最無措的時候,他選擇冷漠,看她被大批記者圍住厲聲質問的狼狽樣子,看她為了醫藥費在自己面前低聲下氣的懇求,看她絕望地想要離開……
呵!
離開,她做夢。
他盛淮,決不允許!
晚霞已經全部褪去,餘留天邊最後一絲殘光,海面上浪潮翻滾,把潔白細沙捲走又輕放。
蘇韻沉默著,在他的環箍下一點點整理好皺成一團的棉布裙子,盤好的頭髮已經散開,乾脆拔掉簪子,一陣海風揚起發梢拂到他的眉間。
盛淮一如既往,西裝筆挺,面無表情,除了稜角分明的臉上通紅一片,幾乎看不出什麼差別。
他看著蘇韻在自己面前整理裙擺,散開長發。
這樣的畫面似乎很熟悉,在他們剛結婚不久,她喜歡早早起床,躡手躡腳的換上素色裙子坐在梳妝檯上一點點梳著發梢,然後下樓親自給他做早餐。
他就會眯著眼,看陽光灑在她瓷白的身體上,視線一寸寸挪動,往往最後都會把持不住。
蘇韻仰著臉,看他捉摸不定的視線,她想找到一絲絲能讓她逃離禁錮的破綻,可是片刻卻又低下頭,聲音裡帶著濃濃疲憊。
「盛淮,你就放過我吧。」
他沒有說話,只是掌心又在她的腰間加重幾分。
放過她?
除非他死了。
他盛淮此生都只有一位妻子,他絕不要像自己父親一般!
更何況,他從心底里都未曾想過要放手。
……
兩人一路沉默著回到市中心,蘇韻拒絕了他送自己到樓下的要求,獨自坐上通往市郊的公車。
車窗外城市夜景一幀幀默片般閃過,被盛淮禁錮過的腰肢上仍然帶著殘痛,她眸中蒙著霧氣,站在車廂里身體半天未動。
【蘇韻,想要離開我,除非我死了。】
【你覺得我盛淮是想甩就甩的掉的嗎?】
【離婚?你有什麼資格?】
蘇韻緊閉雙眼,想要把大腦里這些不間斷滾屏的話忘記。
下了車,四周早已經漆黑一片,城郊老舊的民房沒有路燈,她站在這棟七層老式居民樓下看了很久。
現在整棟樓都沒有幾盞燈光,大部分人家都已經搬離這片陳舊落後的區域,可是就連這個地方都是別人好心騰出來給她家住的。
見女兒回來,蘇明安盛一碗湯遞過去。
「小韻,怎麼臉色這麼差?是不是……那些債主又找你了?」
蘇韻端起湯喝了一口,借著碗壓掉眼底的淚,聲音重新變得輕快:「沒有,您想多了,另外公司的事情我打算去找律師。」
蘇明安回過頭,聲音低沉:「律師之前也找過,但關鍵證據被銷毀,其他股東也不願作證。」
蘇韻心一沉,還是努力笑著轉移了話題:「爸,您現在手藝不錯嘛,煲的湯都趕上飯店了。」
「行了,別騙你老爸了!」
蘇明安笑著瞪眼女兒,順手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精美的包裝盒遞過去。
「給,小魚給你寄的。」
「虧她還想著我,都多久沒回國了!」
小魚是蘇韻的閨蜜,兩人從幼兒園到高中,最後一起去了法國念服裝設計。
畢業後,小魚留在法國工作,成為了小有名氣的服裝設計師。
而蘇韻,回國後不久……嫁給了盛淮。
看女兒的神情,蘇明安又給她添碗湯:「多吃點東西,都瘦成什麼樣了!」
「就這身板,去幼兒園做鋼琴老師能撐得住嗎?那麼多孩子圍著你。」
蘇韻手中湯勺滯住,垂下睫毛,苦澀一笑:「不去了,我再找別的工作。」
蘇明安解下腰間圍裙掛在一旁,坐到女兒身邊:「小韻,這是為什麼啊?幼兒園雖然工資不高,但也算穩定,小孩子圍著嘰嘰喳喳,你心情都會好些。」
蘇韻不想讓父親擔心,揚起笑臉聲音重新輕快起來:「不是我不想去,是盛淮……」
「不過您不用擔心,我蘇韻好歹是名牌大學畢業,專業技能也不差,不會找不到工作的。」
餐桌上沉默片刻,蘇明安起身背對女兒站在廚房窗口,冷風卷進來吹亂他已經灰白的頭髮。
過了很久,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小韻,你想跟盛淮離婚的事情,我跟你媽媽說了。」
「你的決定……我們都支持。」
「只是,如果公司沒有好轉,我們蘇家背的債務可是一座大山,你,你一個女孩子……」
「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最後,這個曾經在商海浮沉流血不流淚的中年男人已經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蘇韻,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疼著愛著的寶貝閨女啊。
現在眼睜睜看著她受委屈,自己卻沒有能力去保護她。
相反還要女兒挑起家庭的重壓。
這對一個父親來說,無疑於鈍刀子刮骨剔肉。
鑽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