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中，趙樂看著那顆散發著光輝的珠子，神色耐人尋味。
「看到了嗎？」
「……」
伊諾拉懸坐在半空，神情冷然的詢問著趙樂的靈魂。
而趙樂卻遲遲給不出回應，臉龐在珠子的照耀下顯得明滅不定。
「它做的很好，達到了我對它的預期。而你，又在新的人生中獲得了什麼啟示呢？」
伊諾拉繼續開口問道。
這個才是趙樂真正的靈魂，他又經歷了一次附在人類身上的體驗。這才剛被伊諾拉給拉回精神空間。
自己身體被虛擬靈魂操控的這段情景，魔王通過一些手段反饋給了他。
他一邊品味，一邊整合著靈魂中混亂的記憶。此刻趙樂一點都不想說話，甚至有些頹廢。
「它做的很好，讓它替代我對你會更有幫助。」
「哦？你是這麼想的？」
伊諾拉被氣笑了，她指著趙樂的鼻子嘲諷道。
「弱者你也做過，強者你也當過，權勢也曾掌握過。最終你就得出這麼個消極的結果嗎？那我費勁讓你輪迴有什麼用？」
原本晴朗的天空開始填滿烏雲，狂風大作，象徵著魔王現在心情非常不美麗。
趙樂緩緩抬起頭和她對視。
「你儘管毀滅人類吧，他們確實是生來帶著原罪。你沒有錯，神也沒有錯。」
「錯的是我不該來到這個醜陋的世界。」
他毫無鬥志的用手摳進自己的胸口，一陣光芒浮現，《深淵契律》被他從靈魂中扯了出來。
「你對我如此費盡心思想要的就是它吧？我送給你。」
伊諾拉直直的看著他，趙樂也手托黑書誠懇的看向她。
「還需要吾將你再扔出去調整下思想嗎？」
趙樂聽後苦笑。
「別。你到底想讓我如何？我聽你的就是。」
魔王見他服軟，這才表情舒緩的坐了下來。
「阿樂……你作為世界的變數對吾來說非常重要。」
「吾已受夠這種看不到盡頭的輪迴了。」
趙樂抬起頭，盯著她認真的說道。
「你真的該聽那個湖水仙女的話的，經歷太多是不是很辛苦？你打算違抗神？」
她輕笑著撩動長發，將趙樂手中的黑書接了過來。
「吾是覺得一勞永逸結束這種輪迴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並不是有那些你認為的矯情。」
「怎麼說？」
他並不在意自己的《深淵契律》被奪走，對他來說這個東西他現在還不太明白意義所在。魔王想要就交給她吧。
「在神的規則中，沒有賦予吾毀滅的任務。與其說是人類談之色變的魔潮，不如說吾是清理大地的工具。」
「就算如此，神也會留下東西來制約吾，以此來保證吾任務的完成。這種被規範的人生，吾不喜歡。」
他掐著手指說道。
「那你還真是膽大包天？你想與神明對抗嗎？」
伊諾拉仿佛追思似的看向一側，眼神露出某種看不懂的情緒。
「魔王總是會敗在勇者手中，這對吾來說仿佛就是詛咒一樣，吾完全沒有辦法。」
趙樂接話。
「那我呢？你要我來殺勇者？」
「對啊！你有這個實力。」
說著，纖細的手指輕輕覆在趙樂的額頭滑下。
「更重要的是……你的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
趙樂不耐煩的打掉了她的手，這種總是被利用和操縱的感覺也同樣令他厭惡。
經歷過了一次一次精心挑選的人生，他的性格改變的非常大。
如果說之前趙樂還帶著某種天真和叛逆，而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對世界感到麻木和失望。
「毀滅吧！趕緊的。不管對手是誰。」
…………
儘管魔王對他的態度仍是皺了眉頭，但還是將他帶出了精神空間。
靈魂與肉體重合，趙樂從地板上站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將手掌按在了額頭上。
「記憶清除……」
「靈魂的記憶是清除不掉的……」
作為一個過來人，伊諾拉在一旁開口道。
趙樂沒有言語，那個虛擬靈魂用他的身體在這一個月里做了很多事。這讓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有一種被牛的感覺。
而且他也並不是要將這些印在腦海中的記錄全部抹除，而是它對伊諾拉那種可笑的感情他不需要。
「行了，有什麼命令給我嗎？」
趙樂手上光芒漸漸消失，他表情自然的對魔王開口道。
伊諾拉背著雙手圍著他走了一圈，忽然發現他現在對自己的態度令她非常不喜歡。
「暫時沒有，你先去養傷吧！」
趙樂撇了下嘴角，回想起自己的手臂是如何丟失的。
黑霧涌動，在空蕩蕩的右手處凝結出一條漆黑的右臂。
他伸手握了握，朝伊諾拉笑道。
「不必了，我現在就去給沒有完成的工作收個尾。」
說完，整個身體就在魔王城的大殿中逐漸虛化，變為一團黑色的霧氣飄出窗外。
「……」
手指在王座的椅背上抓出一個深深的痕跡，伊諾拉不知道自己有些惱怒的心情從何而來。明明已經將阿樂轉變為如同真正的魔族那樣，而且也還算服從。可為什麼她並沒有感到高興呢？
殿內一直充作透明背景板的黑女僕，以女人特有的敏銳感到了魔王陛下與左大臣之間的奇怪氣氛。
夏洛特和迪露相互對視一眼，都選擇了沉默。在她們的印象里，這段日子每次見到阿樂閣下，仿佛都給她們帶來了不一樣的感覺。難道變化為魔族真的對人類影響這麼大嗎？
高空之上。
趙樂俯視著群巒之中的魔族軍殘部，這是被昨天那個人類法師擊潰的殘部。為了不碰到人類高手的剿滅，它們在僥倖沒死的首領控制下緩緩向東部撤退。
「統統停下。」
魔力傳音在每個魔族的耳中響起，它們紛紛抬頭看向天空。菲羅娜和哈坎等魔將更是飛向了趙樂所在。
「見過左大臣，您沒事真的太好了。」
它們被那道全方位的淨化光芒灼燒的各個身受重傷，以至於根本就沒發現魔王甚至都來過戰場。
「你們打算撤到那裡？」
趙樂冷冷的看著它們，陰沉的表情讓幾個首領心底不停的打著鼓。
「怎麼……感覺左大臣和之前變得不同。」
敏銳的喵魔人小心的抬眼看了看他，手指輕輕揪著自己的毛髮。
「左大臣，我們這一路軍團已經死傷大半，我們幾個商量後準備退往山脈隘口再等待魔王陛下的命令。」
「呵呵……想要補充嗎？我給你們下個命令吧。」
「你們轉向南方，去拔除人類的城鎮。能夠做到嗎？」
趙樂看向「哈佛之壁」的方向，嘴角勾起了笑容。
這幾個魔族左右看了看，都從他人的眼中看到疑惑。
丹陛婆羅首先問道。
「大人，南方是我們之前進軍的方向。其中那些人類城鎮都已經毀滅了啊？」
「那你們就睜開眼睛跟著我，看看這群人類的生命力到底有多麼頑強吧。」
說著，他率先朝南邊飛了過去。
阿塞法南部行省以及相鄰的諸部小國，原本是水網密布土地肥沃的大地上。
如今只剩下了一座座仍然冒著濃煙的廢墟。
被魔族殘害的人類屍骨在這裡遍布的密密麻麻，禿鷲和烏鴉如同集會般盤旋此地久久不願退散。
這群食腐的凶鳥通過啄食人類飽含怨氣的屍體，現在一個個渾身散發著黑暗氣息。儼然已經蛻變成為邪惡的魔獸。
以至於見到趙樂這個大惡魔來到此地也沒有受到驚嚇飛走。
他走了幾步，彎腰摳起了一顆被啄食乾淨的顱骨。
放在之前他是絕不會碰這些殘骸的，但現在……
顱骨在他的手中開始起了變化，空蕩蕩的眼眶中開始冒起藍色的火焰。
趙樂鬆開手，這個詭異的頭骨卻沒有掉落在地上，它咔嚓咔嚓著咬合著上下兩排牙齒圍繞著他漂浮旋轉。
「去吧！喚醒我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