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兵?
辛屈聞言一愣,但想了想,既然是商王室來借兵,估計是要討伐誰了。
如此,或許可以跟商王室討要奴隸,順道在占領區劫掠一二,或許明後年開發所需的奴隸,也就解決了。
「行,宣吧。」
辛屈去了大堂,不多時,微山舟來,身後跟著一員少年,膚色雪白,栗色頭髮,倒是看得辛屈一愣:「怎麼,你也喜歡帶著這種藍血奴?」
聞言,微山舟一愣,趕緊擺手說:「不不不,此人乃是南羌有犧氏,風姓,喚做犧洵。」
「南羌……」辛屈皺眉,「有夠遠的,而且孤怎麼記得,南羌應該是姒姓為主,風姓……從何而來?」
所謂南羌,其實是商族對於夏後逃亡進秦嶺、隴右的部族蔑稱。
除了南羌,還有西羌和東羌族群。
當然,東羌族群,生活在河南地區,作為商族附庸,屬於當初商湯滅夏的時候,被迫投降的族群部落。
其中以姜姓部落為主。
至於西羌族群,除了原來就跑到西邊的夏后氏之外,就是對高原上的族群統稱。
因此,南羌風姓,倒是讓辛屈覺得古怪。
微山舟乾笑一聲,不好回答,只能看向身後跟著的少年。
少年犧洵似乎眼神不怎麼好,微微眯著說:「夏後為商王所敗,四散而逃。
兩百年前吾有犧氏被驅趕,受桀命西尋崑崙西王母而西遁三千里。
最終僭越流沙高原而不得過,只能重新東遷。
三十年前過崑崙,十年前內遷至隴山。
發覺本地西羌與姬姓諸部聯姻甚篤,恰逢商族內亂,南羌有夏氏之主姒崑崙召喚我等重新控制隴右。
但遭到了姬姓與本地羌人的聯手討伐而戰敗。
不得已,我們逃亡白馬高天(青藏高原),五年前下了高原,但遭到了姒姓有褒氏叛徒阻擊,不得不走小崑崙(秦嶺)而向東入丹水,最後為丹山氏所捕,淪為戰仆。
所謂南羌之名,不過就是商族蔑稱。
北伯見吾面貌不同,可未免也過於警惕了些,你我時下說之言語,不還是千百年來祖輩所承?
縱然面目不同,但吾外祖,乃正統夏后氏血脈,吾父更是風姓有鳥氏大祭司,吾之母親,亦為和田九族之一的巫女。
論說血脈,何不尊貴?」
這少年將自己身份來歷全部介紹了一遍,也難掩了幾分傲氣:「況且,是北伯言不論血脈出身,有功皆可入籍的。在下初聞,只覺北伯宏大,但今日一見,倒是徒有虛名了些。」
「嘿,你小子。」辛屈聞言倒也不惱,只是擺了擺手,「我雖然說過這話,但也說過,同宗須用我之三法。
何為三法?禮法、宗法、律法。
你不曾用我三法,哪怕與我有血緣上的千絲萬縷聯繫又如何?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
你我兩家就算有血親,也分家也幾百年了,早過五世了,真要論親疏,最多就是當個不那麼互相仇視的陌生人。
了不起就是論論家族淵源的時候,能夠更好的親近關係,但對於實在的利益,就不容攀扯了。
況且,你才剛來,還不知道我前些日子,鎮西將軍府,才在草原上打了一仗,都是草原來的遊牧,半數面目如你一樣的人,才來騷擾過。
我稍微警惕一些,也是該的吧?」
「這……」犧洵聞言一愣,接著說,「敢問,這些人在何處?可有來自北方的姬姓玄冥部的人?」
「姬姓玄冥氏?應該沒有。」辛屈聞言搖了搖頭,「能抓來的人都問過了他們的舊部來歷,多是西遷和大漠深處的遊牧部落。倒是聽他們自稱撐犁、都蘭的,總之族群來歷駁雜,很多曾經都是散落在大漠之中的遊牧,並無任何的血緣關係。」
這一次抓回來的遊牧部落中,真正算得上自己人的,只有無終氏的一些人。
剩下的,大半面目都是高加索人種。
也就是說,這批人是走圖蘭低地,穿越阿勒泰地區或者走西伯利亞過來的。
而且,這群人中,七成屬於各個大漠遊牧的牧奴。
他們被蔑稱為藍血鬼,這就是為什麼辛屈看到了眼前這個有著混血面目的青年時,也會下意識稱呼他為藍血鬼的原因。
因為他們哪怕在草原上,也只是奴隸,必要的時候就是被捨棄的東西。
「這……好吧。聽聞姬姓玄冥氏駐於北海,遊牧冰雪為生。」犧洵顯得有點失落。
他聽聞辛屈是北伯,乃北方萬邦之主,還以為能從他這裡打探到散落的族親們,但顯然沒有成果。
「北海?遊牧冰雪?不應該吧,朕記得北海,也是有夏日的。而且那邊的族群,似乎沒有長時間生活的部族……」辛屈皺眉思考了一下,北海,應該是貝加爾湖吧。
少年一聽不常見,不由得嘆息道:「之前我們的人在北地遊牧的時候,遇到過他們。
他們說他們每年常日會在太陽矚目之下行走,直到夏日過去太陽依舊在高空之上,然後在常夜之中會在天光映耀下緩緩渡過寒冷。
不知道那樣的北海,真的存在嗎?」
常日?太陽高掛?常夜?天光映耀?
聽到這話,辛屈都愣了片刻:「你說的北海,莫不是北極冰洋?是不是能時常遇到大熊?」
「對,日間為白,常夜成灰,兇悍異常。」少年點了點頭,然後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塊巴掌大的皮子說:「此乃大熊之皮,為玄冥氏信物,南方基本看不到。」
辛屈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這玩意兒,特麼就是北極熊。
「玄冥氏……跑的夠遠的!」辛屈臉頰微微抽搐,「這都跑去北極了。不過北極倒是有一個族群生活,以馴養狼犬馱運,被喚做使犬部。」
「使犬部……對!就是他們!」犧洵聞言大喜,「他們的族群規模大嗎?能戰嗎?」
「別想了。他們已經跟不上中原的戰術了。」辛屈微微搖頭,然後才反應過來看向微山舟,「莫不是借兵的人,是這犧洵?」
微山舟頷首:「這一次有犧氏東遷,帶來了新的消息。越過隴南,有一條山道能夠南下入梁州。
梁州有銅,多而美溢。
這些年梁州的銅,多是從大江東出,入荊州再北上。
現在大王聽聞有一條可以走的陸路,因此希望跟北伯合作,一起出兵入梁。」
「好端端的,為了銅,你們就要從陸路跑出去?」辛屈聽得狐疑,上下打量著微山舟,「莫不是覺得我好騙?」
微山舟乾笑兩聲,不敢多言。
倒是犧洵說:「北伯放心,雍梁豫三地的通道,我們有犧氏相當清楚,有我們做引,東進梁州的事兒肯定不成問題。而且梁州部落內亂,蠶叢與縱目兩部因為祭祀與繼承人問題,發生了戰爭,他們正在想辦法引入外援。
其中縱目部委託過我們,希望能聯繫高辛氏之後,繼承昔年盟約來相助。
而高辛氏分化駁雜,其中子姓、姒姓、姚姓兼有,而姚姓有辛氏現在已經改為了燕國,另一支就是大邑商。」
辛屈皺眉:「按道理,南方有辛氏,不該最合適出兵?」
「可是……昔年蠶叢部嫁女為嫘,從姬姓。」犧洵搖了搖頭說,「雍州諸姬,已經派兵南下,大概率準備助力蠶叢部奪取部落權利。
蠶叢部本就有西羌柏灌氏的幫助,再來一個姬姓,擊敗縱目部奪取權利,並不是難事。
若不是縱目部與濮有有舊,只怕縱目已經戰敗了。」
辛屈算是聽出了個大概,感情這一次商王來借兵的目的,是分攤和降低遠征的風險。
不過,還真是哪邊有美金,哪邊就有商軍。
蠶叢部以紡織聞名,縱目部以冶金髮家。
四川盆地時下並未修築都江堰,所以成都平原大水時不時來一輪,就導致了冶金需要的穩定環境變成奢侈。
因此為了獲得安穩的生活環境,縱目部選擇呆在了廣漢。
而蠶叢部則是從下山之後,就呆在成都這一片,伐木樹桑,過漁獵採集紡織貿易的生活。
蠶叢部的絲綢、布匹,沿著長江南下做買賣,深入西羌、百濮跟本地貴族換來生活必需品。
而縱目部的青銅,想要賣出去,變得困難因為他得走沱江出去,而沱江的水利環境,並不樂觀,泥多,水患頻發,走船都變得不容易。
而隔壁的蠶叢,他們走岷江的,順流而下還能直接進入雲南。
雲南那邊,可是有很多人口的,而且不時就會有從高原下來的西羌族群填充進來,因此本地能一直保持貿易活力,地理條件比縱目部好太多了。
總之縱目部為了鞏固自己的生存範圍,在巴蜀、漢中等地到處結仇,東西賣不出出去的時候,還會劫掠同族的蠶叢部。
雙方其實算是漸行漸遠,再有幾代人,估計就得徹底分裂了。
這一次的部落政治權利更迭而引發的戰爭,只是多年積怨的冰山一角。
誰讓兩部選擇的生活方式不同,各自占據的地盤上地理環境限制了他們的發展。
當然,了解了這麼多之後,辛屈對借兵的事兒,反而沒什麼興趣了。
一來是太遠,二來兩眼一抹黑,這有犧氏的犧洵,明顯就是想要他發兵助他們獨立,目的也不單純,還是緩緩吧。
「容我考慮一二。」辛屈給了個模稜兩可的態度,就讓人帶他們下去休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