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湯池水霧朦朧,隔著屏風,外間是休息室,靠窗戶的邊上有個貴妃榻。
傅幼笙轉過屏風,靠在貴妃榻上,浴袍下露出來的纖白細膩的小腿晃人眼球。
剛拿起擱在桌上的手機。
就聽到敲門聲,懶懶的抬起還濕潤的睫毛:「請進。」
外面幾個服務員魚貫而入,端著酒點:「傅小姐,請慢用。」
畢竟是專業的酒店溫泉,服務員的素質很好,進門後眼睛也不亂看,放下東西就走。
秦榛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傅幼笙捻著一枚櫻桃玩手機:「你可真會享受。」
傅幼笙睨了她一眼:「不享受怎麼算散心。」
秦榛:「嘖。」
「要是導演知道你這個女主角是來劇組散心的,要吐血。」
「這不是還沒開拍,我也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秦榛聽後,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從果盤裡挑了塊西瓜,掃了眼她手機屏幕。
恰好是今天的微博熱搜。
「真是便宜趙清音這個小婊砸了。」
「話說她真跟你們家殷總見家長了?
不會真要結婚吧?
那你怎麼辦?」
傅幼笙沒有跟秦榛提過自己和殷墨已經結婚的事情,倒不是她不相信秦榛,而是……不知道怎麼說。
畢竟在傅幼笙心裡,自己跟殷墨除了一張結婚證之外,完全不像是正常夫妻。
有時候她都懷疑,殷墨是不是都忘了他們已經結婚了。
沒有婚禮,沒有戒指,沒有求婚,連婚後生活都跟以前一樣。
也難怪秦榛從沒懷疑過他們的關係,只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
傅幼笙:「他們不會結婚。」
除非她跟殷墨離婚,不然殷墨不就犯重婚罪了。
聽到傅幼笙篤定的語氣,秦榛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個被愛情蒙蔽的傻白甜戀愛腦:「你說你怎麼著也是書香門第出身,長得漂亮又有氣質,你找個什麼樣子的男人沒有,偏偏栽殷墨身上。」
「無名無分的跟他這麼多年,傻不傻啊。」
「你看連趙清音都見過他爸媽,你跟了他九年,見過他爸媽嗎?」
傅幼笙搖頭:「沒有。」
「朋友呢,你認識他身邊幾個朋友?」
傅幼笙因為泡溫泉而熏得緋色小臉上的血色褪去幾分,她紅唇張了張——
「我一個都不認識。」
殷墨身邊的人,她只見過他的兩個秘書,一個周秘書,一個溫秘書。
秦榛炸了:「不但爸媽沒見過,連他朋友圈子都沒帶你見過,不帶你見父母,不帶你融入他的朋友圈,這是正兒八經跟你談戀愛的樣子嗎?」
忽然,她睜大眼睛:「我艹!笙啊,你是不是被PUA了!!」
秦榛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傅幼笙:「……」
「我沒有。」
看著傅幼笙那張清冷冷的臉蛋,秦榛深吸一口氣,冷靜一會兒,像傅幼笙這樣不食人間煙火,感情一片白紙的仙女,太容易被渣男騙。
秦榛握住她柔滑的小手,像是看被渣男誘拐的失足少女:「以後不願意跟你結婚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可要長點心!」
傅幼笙把玩手機的指尖一停,「那……他要是跟我結婚呢?」
秦榛覺得她想得太天真:「不可能,殷墨這種男人談戀愛一看就不是奔著結婚去的。」
不是奔著結婚去的,殷墨當年卻還是跟她領證了。
傅幼笙忽然想起了他們領證的時候。
當時是她上大三那年,剛接了第一部戲,家裡因為她選擇進入娛樂圈,而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執。
一群直系長輩直言她丟了傅家的骨氣,不配當傅家人。
傅幼笙記得很清楚,那天陰雨綿綿,細密的雨簾交織著,而她站在傅家老宅的門口,親眼看到大門在她面前關閉。
從高中那年,不聽家裡人給她規劃的人生開始,傅幼笙就想到過這一天,自己被家人永遠的放棄。
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那麼快。
那麼的猝不及防。
那場雨後的記憶有點模糊。
只記得殷墨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像是從天而降,來拯救她的英雄。
被殷墨帶回簏荷別墅後,她就一直發燒。
那段時間,她很沒有安全感,每次只要殷墨稍稍離開一會兒,她都會懷疑殷墨要也不要她了,精神非常脆弱,殷墨就親自照顧她,無論什麼都不假手於人,走到哪兒都帶著她,直到將她徹底養好。
病好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她醒來時,看著男人熟睡的側顏,明明離得那麼近,她卻感覺仿佛下一秒,這個男人就會像父母家人那樣拋棄她,離開她。
她腦海中那被稱之為理智的弦徹底崩了。
將身上僅著的睡裙脫下來,鑽進了殷墨懷裡。
手指輕輕扯開他腰間真絲質地的睡褲。
因為生病的緣故,這段時間殷墨一直沒有碰過她,很快,他醒過來。
等對上男人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時,她將臉埋在他脖頸,聲音有點悶:「抱緊我,殷墨。」
下一秒。
便感覺到男人透著滾燙熱度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攏入懷中,密不可分。
她心裡安定幾分。
唯有這樣毫無隔閡的親密,才能讓她心裡的慌亂消散。
晨起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大床上。
她感覺自己像是嬌花一樣,幾乎被碾碎成泥。
殷墨把她從床上抱起來的時候,她也不願意鬆手,整個人恨不得與他黏在一起,形影不離。
後來的時間。
無論殷墨走到哪裡,傅幼笙都黏在他身上。
殷墨也從來沒有抗拒過她的粘人。
浴室,衣帽間,客廳,露台的落地窗前,甚至於餐廳島台上,所有常去的地方,都留下他們縱、情過後的痕跡。
偏偏他們旖旎情歡越多,傅幼笙心裡越焦慮。
那大概是他們九年裡在一起最長的最密集的時候了,形影不離的黏了三個月。
直到,在一次殷墨半夜下樓喝水,恰好她醒來沒看到殷墨的身影。
她下樓找到殷墨後,緊緊地攥著男人勁瘦有力地腕骨,突然提出:「殷墨,我想結婚了。」
黑暗中,殷墨站在敞開的冰箱旁,垂眸靜靜地看著她,冰箱冷氣簌簌的往外冒,她甚至能感覺到渾身冰冷。
紅唇張了張,剛要開口。
沒想到。
男人緩緩吐出低啞的一句話:「好,我們結婚。」
她現在還能想起來,自己當時心臟都差點跳出來,高興得懵了。
像是多年追逐,終於夢想成真。
殷墨效率很高,第二天起床,在她懵懵懂懂懷疑昨晚是不是一場夢的時候,殷墨直接帶她去了民政局。
看著結婚證上他們兩個人的照片,她終於心安了。
而那部她出道的民國劇組也正式開機,後來她進入娛樂圈,殷墨也沒有主動公布他們的婚事。
僅有一張薄薄的結婚證,成了她和殷墨愛情里唯一的見證者。
「喂,想什麼呢?」
秦榛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傅幼笙的回憶就此回歸現實。
眨了眨眼睛:「沒事,有點困。」
揉了揉酸酸的眼睛:「你再泡會兒,我先回去睡了。」
秦榛點頭:「別忘了我跟你說的話!」
「千萬不能相信渣男知道嗎。」
「知道了,秦婆婆,好囉嗦的。」
傅幼笙拉長了語調,搖了一下細細的手腕,「明天見。」
*
傅幼笙剛泡完溫泉,漂亮的臉蛋嬌艷欲滴。
走在湯池通往酒店的連廊上,恰好與對面提著行李箱的劇組男主角齊宴之團隊擦肩而過。
雖然沒有跟齊宴之合作過,但總歸是在各個活動中遇見過的點頭之交,況且現在開始,還成了要拍對手戲的同事,傅幼笙禮貌的打了招呼:「齊老師,晚上好。」
齊宴之是真正的科班出身,高顏值與演技並存,實屬難得。
他出道時間不長,但已經有爆紅的趨向,大概就差一座國際主流影帝獎盃,便能穩坐一線小生的位置。
傅幼笙看到這個演員陣容後,就知道,殷墨投資的這部電影,是絕對沒有糊弄她的大IP。
是衝著沖獎去的。
齊宴之微微頜首:「我們是同齡人,不用叫老師,叫我名字就好。」
傅幼笙沒有順杆爬,依舊謙虛有禮,透著疏離的矜淡:「那我喊你齊哥。」
齊宴之見她一本正經的,勾唇笑,故意調侃:「好,笙妹妹。」
開玩笑的語調瞬間拉近了彼此的熟悉度。
「……」
好吧,自己年紀確實比他小。
傅幼笙接受能力極好,「舟車勞頓,不打擾了,您早點休息。」
看傅幼笙離開,齊宴之的目光從傅幼笙那纖細婀娜的背影挪開。
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一邊走,一邊問助理:「我看起來很老嗎?」
助理看著英俊年輕的男人,陷入沉默:「不老……」
齊宴之:「剛才那姑娘看到我怎麼一副看長輩的眼神?」
助理猶豫兩秒,試探說:「大概您的氣質,比起您的長相,長得著急了點?」
齊宴之:「……獎金不想要了。」
會不會說話,什麼叫做他長得著急了!
*
傅幼笙沒有將偶遇放在心裡。
一回到酒店套房,就趴在大床上,給殷墨發消息。
剛才在湯池那裡想到他們領證之前那段時間,莫名其妙的有點想他了。
傅幼笙指尖輕點照片,選了一張剛才泡溫泉時候,秦榛給她拍的一張照片發過去。
此時,遠在北城的御鼎會館。
御鼎會館雖然接待的也是有錢人,但更偏向於娛樂,而非松庭會館的商務。
此時,頂樓盡頭一個包廂內。
殷墨坐在牌桌前,和幾個從小一個院裡長大的兄弟玩牌,俊美的面龐在煙霧繚繞下顯得有點薄涼。
骨節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燃燒猩紅的香菸,漫不經心的彈了一下菸灰。
嗡…
手機突然震動一下。
殷墨隨手拾起來,看著屏幕跳出來的照片。
漂亮女人泡在溫泉湯池裡,水面上朦朧水汽如煙霧繚繞,雪白肌膚若隱若現,勾人眼球,殷墨目光落在她左胸上側,露出很小的硃砂痣,極為的嫵媚顯眼。
眼神頓了一秒。
將牌一推:「和了。」
下一秒,殷墨說走就走,拎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不玩了,回見。」
肖沉原叼著煙問他:「才九點半,急什麼?」
「你家養的那位不是在外地拍戲,再玩會兒。」
殷墨睨了他一眼:「急。」
見他真要走。
坐在肖沉原身邊的趙清音急了,她還沒找到機會跟殷墨哥說說話呢。
好不容易才讓表哥帶她來他們的聚會。
肖沉原被妹妹纏的無奈,明白她的意思:「殷墨,你走的時候順便幫我把我妹捎回家。」
殷墨沒答,腳步也沒放慢。
肖沉原下巴抬了一下,對趙清音說:「還愣著幹嘛,不是要跟你殷墨哥道歉嗎,還不快去。」
趙清音提起裙擺就小跑跟在殷墨身後。
「殷墨哥,你等等我。」
等趙清音跟殷墨離開包廂後。
有人起鬨:「老肖,你這個大明星妹妹不會是喜歡咱們殷神吧。」
「那估計要芳心錯付了,這麼多年,殷神都一副無情無欲,不愛女色的樣子,我都懷疑他那玩意兒是不是生鏽了。」
肖沉原叼著煙,嗤笑一聲:「小孩子家家的,什麼喜歡不喜歡,就是為上次連累殷墨上熱搜道個歉。」
至於殷墨?
還生鏽?
肖沉原跟同牌桌几個從小跟殷墨一塊長大的兄弟們對視一眼,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
旁人不知,他們可清楚,殷墨一直在麓荷別墅那邊造了金絲籠,養了金絲雀,還一養就是好幾年。
要不是這麼多年,殷墨沒介紹過傅幼笙給他們認識,更沒帶回家見家長,他們還真以為殷墨這是找到真愛了。
「殷墨走了就沒意思了,我們也撤吧。」
肖沉原推開椅子,一群人一塊離開包廂。
……
與此同時,直到出了會館,趙清音才追到殷墨。
「殷墨哥,你等等我。」
會館外,殷墨長身而立,站在霓虹燈下:「肖沉原的車在左邊,讓司機送你回去。」
語調平靜,說完便準備上他自己的車。
「殷墨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趙清音下意識想抓殷墨的衣袖。
卻抓了個空。
殷墨長指扶著車門,冷靜的看著突然開始委屈的趙清音。
「你還有事?」
趙清音被他躲開後,手僵了一下,片刻才恢復正常,仰頭看向他:「我給你打了很多個電話……」
「你怎麼不接?」
男人眉間深折,看在肖沉原的面子,他殘留最後一絲耐心。
從價值幾千億的大腦搜索出她說的那個電話,然後想起來——就是因為這個電話,讓他失去了跟太太解鎖辦公室場景的機會。
殷墨眼神不含任何情緒:「因為,我沒有深夜接陌生女人電話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