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
凌蒼每次對她笑，心裡的算盤珠子都打得叮噹響。
然，此刻她仍微微垂下眼眸，乖順得如同凌蒼新養的狸貓。
凌蒼怎麼看都覺得順眼，怎麼看都覺得喜歡。
二人共乘一輛馬車，馬車輕晃之間，外面傳來街上商販的叫賣聲。
她捏了捏手指，總覺得馬車上的氣氛太過壓抑，只得掀開窗戶的帘子，探頭向外看去。
微風拂面，倒也舒服。
「聽聞你昨天跟孤的姨母聊了好一會？」凌蒼忽然開口，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溶月太陽穴狠狠跳了一下，身體有些僵硬，麻木地轉過頭來，輕聲說道：「是。」
見她低頭不敢看自己，凌蒼心中明白，溶月已經發現他對陳氏動了手腳。
陳氏心中只有孟行易那個不知好歹的廢物，如今孟行易死都死了，她還要護著孟行易，竟想背叛陳家。
背叛陳家，就是背叛他。
若非陳氏是他母后的妹妹，他早就不留陳氏性命了。
他也沒打算在溶月面前掩飾。
將來溶月陪在他身邊，總能見到許多陰私之事。
「她身體如何？」
「憂思過重，身體孱弱，時日無多。」
溶月想都沒想，就用凌蒼想看到的結果搪塞他。
她給陳氏服了一些解藥，能夠緩解毒性，但又不能徹底清除毒性。
所以陳氏不會死，但生不如死。
以後陳氏也沒辦法興風作浪了。
「殿下身為太子，位高權重，又有一顆仁善之心，實在是天下人的福氣。」
凌蒼聽她一番花言巧語，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倒是嘴甜。」他眼底笑意甚是真誠，繼續道：「不過孤很清楚自己是什麼人，溶月不必為難自己，搜腸刮肚地想一堆好聽的話來誆騙孤。」
此話一出，溶月心裡咯噔一下，訕笑道：「溶月不過有感而發。」
「你心裡怎麼想的，孤心裡清楚得很。」
凌蒼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小心思，骨節分明的手悄然覆在她手背上。
忽然的溫熱觸感嚇了她一跳，立刻抽回手，垂眸說道：「殿下自重。」
「呵。」
凌蒼低笑一聲，並未較真。
直到外面傳來劉公公的聲音，說已經到了，她懸在嗓子眼的心方才落回原位。
「姑娘，皇上賜的府邸果然氣勢恢宏，好看的很。」
桃子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拉著溶月的手，粉撲撲的小臉瞧著就像一顆熟透的桃子。
溶月輕輕戳了戳她臉上的軟肉，道：「是，一會你和趙嬤嬤一人選一間喜歡的房間。」
「溶月心善，對下人也這麼好。」凌蒼似笑非笑地睨了桃子一眼，目光最終停留在她拉著溶月的手上。
察覺到凌蒼眼神不對，溶月不動聲色地拍了拍桃子的手，莞爾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溶月從前也只是長寧侯府的丫鬟罷了。」
凌蒼呵呵一笑，道：「以後不會了。」
溶月以為他指的是她現在是皇上親封的瑤華縣主，牽強地笑了笑。
若是可以拒絕，她寧願不當這個縣主。
不等溶月多想，凌蒼便率先說道：「進去看看，你的新家。」
思緒被打亂，溶月沒再說話，乖順地跟在凌蒼身後，仔細看了她的新府邸。
難怪人人都想變得有權有勢還有錢，新的府邸一個院子都比她之前的小院大多了。
偌大的府邸中，共有東南西北四個院子，前面還有一個正廳。
園子裡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在烈日底下，依然生機勃勃。
園子邊上還有一大片蓮池，如今還沒到蓮花盛放的季節，無數碧綠的蓮葉覆蓋在清澈的水面上。
她伸出手，輕輕撥開蓮葉，就瞧見一尾紅色的大鯉魚在水裡自由自在地游著。
凌蒼將她眼底的笑意看得分明，笑問：「可還喜歡？」
溶月輕頷首，澄明的眼眸中，笑意真誠又坦蕩。
如此好看的府邸，有幾個人不喜歡呢？
縣主身份拒絕不了，搬家也拒絕不了。
如此，她索性坦蕩接受，日子過得反而歡快些。
思及此處，溶月看向凌蒼的眼神都少了幾分防備。
凌蒼看在眼中，心中竊喜。
他就說世上怎會有人不喜歡權勢帶來的好處呢。
然，他不知道的是，溶月都是裝的。
喜歡是真的，對他笑也是真的，討厭也是真的。
溶月不厭其煩地在新宅子裡轉了三圈，才心滿意足。
凌蒼迫不及待地帶她入宮，一路上神清氣爽，連腳步都輕快不少。
她緊隨其後，俏生生的小臉緊繃著，沒有半點鬆懈。
來到穹清宮，皇上正坐在宸妃身邊，旁若無人地接受宸妃送到嘴邊的葡萄。
「溶月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溶月恭敬地跪在地上，識趣地向皇上行了一記大禮。
皇上居高臨下地掃了溶月一眼，曼妙的身段的確不俗。
也難怪凌蒼高看她幾分。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皇上淡然地拂開宸妃，坐直身子，森然的目光落在溶月身上。
只見她緩緩抬起頭來，巴掌大的小臉面若桃李，柳葉彎眉，又生了一雙乾淨明亮的眼睛，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早聽聞長寧侯身邊有個美若天仙的丫頭，今日朕算是見到了。」
皇上意味深長地看了凌蒼一眼，心中生出幾分厭棄。
到底有幾分陳家血脈，不是什麼好貨色，竟然會看上孟行止拋棄的通房丫鬟。
罷了，凌蒼註定不能繼承他的位置，將來也留不住性命。
思及此處，皇上心中生出幾分冷意。
「朕聽聞，你在眠城以身試藥，救了眠城百姓，也阻斷了瘟疫蔓延，功勞不小，除了縣主之位，你可還想要什麼賞賜？」
溶月連忙說道：「一切都是溶月應該做的，無須賞賜。」
此話一出，皇上呵笑一聲，再次看向凌蒼。
他這兒子太沉不住氣了，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求到他面前。
上不得台面的女子為太子正妃，說來當真可笑。
皇上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朕就為你賜一樁婚事吧，以後跟夫君琴瑟和鳴，也是美事。」
萬萬沒想到皇上會這麼說，溶月聽完，小臉都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