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墨鄭重地接過夜明珠,見其泛著瑩瑩光輝,眼底滿是震撼,道:「你就這樣將好不容易到手的兵權交出去了?」
兵權麼?
孟行止眸光微閃。
如今他受皇上信任,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皇上既想拿回這支軍隊,他便幫皇上拿回來。
再者,定北將軍忠心耿耿,同樣手握兵權,近年來已經受到皇上猜忌,若由定北將軍將夜明珠交予皇上,皇上便能看到定北將軍的忠心,能加深他對定北將軍的信任。
而幾個皇子野心昭昭,整日覬覦皇位,夜明珠交到他們任何一個人手中,都會加劇兄弟之間的屠殺。
那麼,忠心耿耿又驍勇善戰的定北將軍就是最佳人選。
今日由陸錦墨把夜明珠帶回去,定北將軍就會明白,他與陸錦墨關係匪淺,跟陸家亦是同氣連枝,雙方聯手,方能對抗殘暴不仁的太子和他手下那些奸佞之臣。
思及此處,孟行止暗暗嘆了口氣,此行仍有風險。
一旦定北將軍手握夜明珠,掌控洪將軍那支軍隊,將會成為眾矢之的。
但眼下,已經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了,但願不會再引起生靈塗炭。
想罷,他抬眸見陸錦墨正在把玩夜明珠,便輕「嗯」一聲,語調微微有些冷:「將夜明珠交給定北將軍,他知道怎麼做,或許那支軍隊,將會由定北將軍接手。」
陸錦墨手頭動作微微一頓,眸底泛起淡淡的冷意,道:「這未必是好事。」
太子對洪將軍留下的軍隊虎視眈眈,誰想跟他爭,都要被他扒下一層皮。
更何況陸家為臣他為君,君要臣死,有無數法子出手。
聽出他話中的擔憂,孟行止閒閒地掃了他一眼,問:「怕了?」
陸錦墨當即呵呵一笑,拍著胸脯說道:「在我陸錦墨這裡,就沒有怕字。」
「最好如此。」
孟行止斂了眸底冷意,「我已經將三位大人的屍首收回,命人厚葬,他們的家人也盡數安排好了。」
說著,他眼底湧起痛色,「萬事小心,別被太子玩死了。」
太子凌蒼近年做事愈發沒規矩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半年前,為疏通大面河,他直接將水渠引向下游的村莊,十幾個村莊被淹沒,數以萬計的百姓死於這場無妄之災。
然而,皇上盛怒之下,他只輕飄飄地說了四個字——大局為重,便有太子一黨為他說話,最終逃脫了皇上的責罰。
以命換命的慈悲,真是可笑至極。
……
層層疊疊的烏雲堆積在空中,如同千斤重物壓在胸口,讓溶月有些喘不上氣。
今日之事,定有杜嬤嬤在背後算計,可她手上沒有證據,即便指認了杜嬤嬤,杜嬤嬤身為孟行止母親的人,也不會被孟行止懷疑。
更何況,她今日受人觸碰,怕是要被孟行止嫌棄了。
她獨坐在庭院裡,冰冷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好似一把把刀子,劃在她本就紅腫的臉頰上,痛意密密麻麻地蔓延開來。
仰頭時,忽而掃見孟行止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隨手解開身上厚實的狐裘披風,扔在她懷中。
「下雪了,不知道?」
孟行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瞧她雙眼泛著盈盈淚光,便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語調。
大腦不受控制地浮現出白日裡馬車的曖昧畫面,她鼻子驟然一酸,舌尖湧起無限苦澀,叫她控制不住地冒眼淚。
見此情形,孟行止拉長了臉,語調冷得駭人:「本侯能吃了你?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他在馬車上那般對她,完全就是羞辱,如今卻問她為何哭啼。
莫大的委屈湧上心頭,溶月當即站起身來,向他福了福身子,溫軟道:「奴婢罪該萬死,請侯爺責罰。」
小東西還學會對他撒氣了。
孟行止被氣得不輕,面色一沉,「那便在這裡跪著,何時想明白了,何時起來。」
話音落下,他變頭也不回地從溶月身邊走過。
滾燙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悄然消失在雪地之中。
然,長風帶著一個嬌嬌怯怯的丫鬟走了進來,還將其安排在她隔壁的下人房中。
溶月心底一澀,不禁懷疑今日之事徹底惹惱了孟行止,他已經挑好新人取代她了。
「長風。」
她按捺不住心底好奇,輕輕喚了一聲。
見長風停住腳步,問她何事,她才指了指剛進臥房的丫鬟,道:「她是何人?」
提及此事,長風便皺起眉頭,嫌惡地說道:「還不是二爺,兩條腿都斷了,還不老實,非要她伺候,她不願意,鬧大了,傳到夫人耳朵里,夫人要將她杖斃,恰好被侯爺遇見,帶回來了。」
「還是主子好啊,張張嘴的事就能救下一條命,不像我們這些奴才,整日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心驚膽戰地過日子。」
長風說罷,擺了擺手便離開了。
溶月直愣愣地跪在雪地里,積雪融化,浸透她的衣衫,刺骨的寒意便爭先恐後地湧上來。
長風的話也如同呼嘯的風雪,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於孟行止而言,他救下一個丫鬟不過舉手之勞,她卻天真地以為,孟行止在為她撐腰。
她近日當真是糊塗了,竟然忘了尊卑有別,還天真地將自己的未來寄托在孟行止身上。
她賣身入府,本就目的不純,若對孟行止動了心,或許沒能殺死孟行易,她自己便死了。
做了幾天美夢,也該清醒了。
溶月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笑意,斂了心底那幾分悸動,安分老實地罰跪……
翌日,雙膝疼痛難忍的溶月用熱帕子仔細敷著雙膝,勉強驅散了些骨子裡的寒氣。
爹曾經教過她一些去除寒氣的方子,只可惜那些藥材貴得很,她一個小丫鬟,根本買不起。
想到去世的爹娘和姐姐,溶月又將苦澀咽了下去。
如今,還要儘快找到荷包,等孟行易死了,她便離開侯府。
趁著孟行止出府辦事,她便避開陳氏,悄悄去了孟行易的庭院,依舊沒有見到她的荷包。
至於孟行易的雙腿,看似好了許多,可傷口散發的淡淡的腐臭味道,證明毒性已經腐蝕了他的血肉,正在侵蝕他的骨頭。
待到毒入骨髓那日,便是孟行易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