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木杖狠狠砸在後背上,劇烈的疼痛襲來,震透肺腑,傳遍四肢。
她下意識痛呼出聲,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繼續。」
陳氏不疾不徐地開口。
兩個粗使婆子接力,舉著木杖狠狠砸在溶月的腰背上,很快,纖瘦的腰背便滲出絲絲血跡。
積雪不斷融化,浸透衣衫,刺骨的冷和鑽心的疼如潮水般湧來,瘋狂沖刷著她的理智。
「現在你告訴本夫人,是你做的厭勝娃娃,意圖謀害本夫人嗎?」陳氏換了個姿勢,塗抹著紅色口脂的唇微微上揚,笑得冷厲駭人。
二十几杖下來,她的後背早已血肉模糊,甚至逐漸感覺不到疼痛。
她緩緩抬起頭,對上陳氏泛著冷意的眼神,聲音微弱道:「奴婢沒有。」
「再打。」
陳氏眼底掠過一抹狠辣。
孟行止故意給她下套,害得她名聲盡毀,如今京城的貴夫人們連句話都不願意跟她說,她大哥更是怪她沒用,害得太子和陳家都受到牽連。
溶月這個小賤人不是孟行止的枕邊人,深受孟行止的寵愛嗎?
她今日就要先斬後奏,將她亂棍打死,若孟行止真對這個賤婢動了心,定會讓他痛不欲生,若只是尋常寵愛,她也能讓孟行止難受幾日。
無論如何,孟行止都不可能為了一個賤婢,跟她徹底翻臉。
溶月逐漸感覺不到後背的痛意,只覺得渾身冰冷不堪,四肢都快要僵硬了。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被亂棍打死。
姐姐的仇還沒報,她就這樣死了,何來顏面面對慘死的姐姐和鬱鬱而終的爹娘?
須臾間,她緩緩鬆開被她自己咬得鮮血淋漓的唇,撐著最後一點力氣說道:「夫人,我是侯爺院子裡的人,無論我做錯什麼,都應由侯爺親自審了,再做決斷,你,不能濫用私刑。」
這話一出,陳氏眼底透過一抹嘲弄,「本夫人都要被你咒死了,還能管這麼多?不過一個賤婢,打死了,再賠他一個不就好了。」
雲淡風輕的語氣,聽得溶月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寒意。
人命在陳氏眼中,不過是隨手可以碾滅的小玩意兒,隨口一句話,便能輕易抹殺掉一條人命。
在李慶安母子拼死為孟行止以證清白後,陳氏才會安排人手,截殺李慶安母子二人。
原本鮮活的一個人,眨眼間便再無聲息。
難怪孟行易也行為放蕩,手段狠辣。
恨意在心底瘋狂翻湧,不斷沖刷著她的理智。
她攥緊雙手,白嫩的手心早已被掐得鮮血淋漓,她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痛意。
難道她真要死在這裡了嗎?
她想看她大仇得報,孟行易痛苦地死去,還想看視人命如草芥的陳氏受到應有的懲罰,她甚至想看到孟行止心愿達成,百姓不再掙扎於生死邊緣之間,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身體的感覺越發遲鈍,當杜嬤嬤暴力地揪住她頭髮時,她才有些許反應,抬眸對上杜嬤嬤的惡毒眼神。
頭頂傳來陳氏陰鷙的聲音。
「在孟行止成婚前,本夫人就是侯府主母,無論你是誰的丫鬟,本夫人,都有權處置你。」
「杜嬤嬤,你不是很想報仇嗎?」
杜嬤嬤笑得格外兇狠,謝過陳氏後,便讓小丫鬟送來數十根繡花針。
泛著凜冽寒光的繡花針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小木盤中,看得溶月瞬間打了個寒戰。
杜嬤嬤捻起一根繡花針,俯身湊到她耳邊,聲音陰冷駭人:「下賤的狐媚坯子,害死了我唯一的女兒,還想在侯爺面前邀寵獻媚,你做夢!」
女兒?!
震驚自溶月眸底翻湧而起,她直直地看向杜嬤嬤,慘白的唇微微翕動。
杜嬤嬤冷笑:「反正你今日死定了,我不怕告訴你,嫣紅本是我的親生女兒,是你,害得我女兒慘死。」
「是不是還在等侯爺回來救你?」
杜嬤嬤眼神如同淬了毒,吐出的話好似刀子,一刀刀刺中溶月的心:「你故意養壞那盆花,將把柄遞到侯爺手裡,你是不是以為侯爺在為你撐腰?」
「你錯了。」
她獰笑著紮下一針,尖銳的繡花針順著指甲刺進去,溶月便感到指尖傳來鑽心的痛,身體也不受控制地顫抖。
「你不過是他殺人的藉口,嫣紅曾得寵於二爺,在二爺為她撐腰時,她弄死了兩個賤婢,侯爺早就想找個藉口除之後快了,是你將鋒利的刀送到他手中,給了他這個機會。」
「至於翠柳,她害了幾條人命,若非夫人保著她,侯爺早就動手了,而你,就是他痛下殺手的契機啊。」
杜嬤嬤的話猶如魔音灌耳,將溶月曾經的認知一點點推翻。
原來,這才是孟行止杖斃嫣紅、翠柳的原因。
她曾天真地以為,孟行止如此行徑,是為她撐腰,以至於孟行止名聲受損時,她費盡心思,也要哄他高興,還花掉大半私房錢,為他正名。
誰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難怪孟行止總說她自作聰明,自作主張。
恐怕她默默做的那些事情落在孟行止眼裡,反而成了負擔、牽絆。
漫天大雪簌簌地落下,灑在她綴滿鮮紅血跡的背上,猶如凋零的紅梅。
倏然,鑽心的痛再次從另一指尖傳來,好似將她五臟六腑都攪了一遍,疼得她手臂痙攣。
理智也在此刻被拉扯回來。
她幫孟行止,更多是因為孟行止所殺之人,皆是該死之人,他真心為百姓安樂籌謀,為天下太平算計。
無關身份、無關情愛。
即便她以為偏愛都是她自以為是,也絲毫不會影響她想要幫孟行止的心。
今日,她要做的便是撐下去,撐到精疲力竭,撐到最後一刻,若能保住性命,她定要將今日受的折磨,千倍萬倍地還回去!
白嫩的指尖被扎進一根根繡花針,鑽心的痛宛如百爪撓心,疼得她死死咬住最初。
鮮血的味道在口腔中四溢開來,甚至溢出唇角。
杜嬤嬤近乎癲狂地扎著她的手指、身體,密密麻麻的痛席捲全身。
她絕望地看著只有幾步之遙的庭院大門,看來,她怕是永遠都走不出那道門了。
「小賤人,你去死吧!」
杜嬤嬤惡狠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與此同時,清冷駭人的聲音也從庭院外傳來,「本侯的人也敢動,杜嬤嬤,你好大的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