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李懷德
這幾天因為上次開會宣布的事情，整個廠里沸沸揚揚議論遍地。
不光是車間裡在討論這個事情，就連後勤、食堂、車隊等二線部門，也是議論紛紛。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畢建華回到冶金工業部，向上級領導匯報了紅星扎鋼廠的具體情況。
上級領導聽完後，又專門召開了辦公會議討論了這個問題。
最後與會的領導舉手表決，同意把八級工試點單位，放在紅星軋鋼廠。
同意把試點單位放在這兒，倒不是因為紅星軋鋼廠有多重要。
恰恰相反，正因為紅星軋鋼廠是公私合營而來的，廠子規模不大，人員也不是很多。
真出點什麼事兒，各級領導也好解決問題！
要是做出了成績，也算是為公私合營出了一把子力氣，也能好好宣傳了一下公私合營的好處。
做的好有功，做的差了無錯，有這種好事兒，傻子才不會選呢！
部委領導開完會以後，便安排建華全權處理此事。
畢建華領了任務，先從部里抽調了一批人，又借調了安鋼幾位人員，組成臨時考核辦公室，簡稱「考核辦」。
等人員到齊後，畢建華先跟他們開了個會，統一了一下思想。
然後就領著一群人，再次來到軋鋼廠。
接到通知的王廠長和張書記，領著一幫廠領導，早已在門口恭候多時。
看到畢建華的車緩緩駛來，王廠長便給了辦公室主任一個眼色。
接到信號兒的辦公室主任，趕緊安排人敲鑼打鼓進行歡迎。
伴著鑼鼓聲，車隊緩緩的停在了廠門口。
王廠長趕忙上前，給畢建華打開了車門。
畢建華看著打開的車門，滿臉笑意的從車裡走了下來，指著王長友說。
「你呀你呀，你個老王同志，跟我還搞這些虛頭巴腦的，這是沒把我當自己人呀！」
王長友聽了這話也不著惱，還是滿臉的笑意。
「您看您這話說的，您現在是部里的領導，我就是您手底下的兵！
要是不把您伺候舒服了，回頭您再給我穿個小鞋，我受得了，受不了呀！」
兩人在廠門口肆無忌憚的開著玩笑，向眾人尤其是張書記，表明二人關係緊密。
而站在一旁的張書記，本來還不錯的心情瞬間陰沉了下來。
心裡就像吃了一顆蒼蠅屎一樣難受，但是又不好表明，只得暗暗記得心裡。
畢建華跟王長友在門口聊了幾句後，又把身後的這群人一一做了介紹。
王長友便領著一幫廠領導，跟這群人一一握手問好。
等雙方都見過禮後，王長友便帶著一大幫子人，參觀起工廠來。
……
大家在廠子裡轉了一圈後，時間悄然來到了中午。
一看時間不早了，王長友帶著大家來到了參觀的最後一站食堂。
此時食堂主任，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看到一群人過來趕忙上前。
「各位領導，伱們過來了，歡迎歡迎，我是食堂的小李，李懷德，歡迎各位領導到食堂參觀指導工作！
這都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了，我已經讓後廚準備了一些粗茶淡飯，給各位領導墊墊肚子！」
走在前面的畢建華，先跟李懷德握了握手，隨後對身後的王長友說。
「行啊老王，你這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別的咱不說了，就看眼前的小李，我就知道軋鋼廠在你手裡准錯不了！
對了，我這兩次來，怎麼沒見到軋鋼廠的婁弘毅婁董事呀？」
本來聽到前面的誇獎，王長友還一臉自得的表情。
可突然聽畢建華提起婁弘毅，臉色瞬間尷尬起來，然後結結巴巴的說道。
「這個…那個…畢…畢主任啊，這個婁董事可能，大概不舒服，所以就沒有來，還請您見諒！」
看他這個樣子，畢建華便知道這裡面有鬼，可畢竟是多年的關係了，就不打算追究了，所以也就沒再開口追問。
王長友看他不再問婁弘毅了，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趕緊讓李懷德領著一群人進去。
一路上李懷德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畢建華。
小馬屁拍的是震天響，幾次逗的畢建華開懷大笑。
來到包間，畢建華洗手的時候，李懷德更是殷勤，不是試水溫，就是拿肥皂，遞毛巾的。
這一下就把畢建華的好感直接給拉滿了。
等大家坐下以後，李懷德給大家倒了茶水後，便去後廚催菜了。
……
不一會兒的功夫，食堂里的幫廚在李懷德的帶領下，端著菜進了包間裡面。
做菜的大師傅是豐澤園的二廚，這做出來的菜，肯定是色香味兒樣樣俱全。
再加上李懷德特意找來的食材，直接把眾人給吃美了。
嘗過幾道菜後，李懷德便開始給大家倒酒。
因為畢建華看李懷德順眼，還專門跟他喝了一杯。
這一切被老奸巨猾的王長友看在了眼裡，心裡更是默默的。盤算著什麼。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在一桿廠領導和李懷德的刻意奉承下，考核辦的幾人，多多少少有些喝醉了。
李懷德又殷勤的讓廚房的幫廚，把提前準備好的醒酒湯端了上來。
伺候眾人喝下後，李懷德扶著畢建華去休息室休息。
……
下午兩點多，醒過酒來的畢建華，在李懷德的伺候下，做過洗漱後便召集所有人開會。
本來沒有資格參加的李懷德，也被畢建華拉著進了會議室。
進了會議室，畢建華大馬金刀當仁不讓的坐在了正座上，並讓李懷德坐在了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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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家都坐好以後，畢建華清了清嗓子，開口嚴肅的說道。
「各位同志，我想我們今天來的目的你們也知道了！
所以我也就不多說廢話了，咱們直入正題！
此次來你們廠，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建立八級工制度！
你們是咱們京城的試點，在你們廠搞好以後，咱們就在全城開始推廣！
所以此戰，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大家都明白了嗎？」
聽著畢建華如此嚴肅的話語，大家心中微微一突，趕緊齊聲說道。
「明白了，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看大家如此整齊的回答，畢建華心中非常滿意。
「好，很好，很好啊！要的就是這股氣勢！
聽到大家如此有信心，我心裡很高興啊！
不過我可把話說明白了，別光說不練，別看你們現在答應的痛快！
真到了架子底下，誰要是給我掉鏈子，我可不給你留情面！」
一幫子領導又是連番保證，畢建華這才心滿意足。
然後就把具體工作，交給了從安鋼調來的人負責。
安排完工作後，畢建華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坐在他身後的李懷德，悄悄的站起身來，給他的頭部做起了按摩。
這一幕，看的底下開會的人直皺眉頭。
不過看畢建華一臉享受的樣子，大家也不好開口多說什麼了。
此時從安鋼調來的馮雲良工程師，已經開始給大家安排工作。
等把工作安排好了以後，又開始交代大家注意事項。
等一切都弄好，只剩下明天考核的內容沒有討論。
畢建華適時睜開了雙眼，對一眾廠領導說。
「行了老王，你們幾個先出去吧！
接下來我們討論的內容，不適合你們聽！」
王長友倒是很知進退，聞聽此言後便帶著一眾廠領導出去了。
李懷德一看這種情況，也就停下了給畢建華按摩的手，然後也跟著出去了。
出來到了門口外，李懷德還挺貼心的，把門給帶上了，然後他就站在門口等著。
……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只見建華領著考核辦的一幫人，從會議室里走了出來。
然後在廠長王長友帶領下，去廠里的招待所休息。
一路上大家聊著天兒，很快就來到了廠內招待所。
招待所的服務人員，給大家安排好房間，便出去了。
已經午睡過的畢建華，此時格外精神，拉著王長友和李懷德聊起了天來。
「小李啊，你今年多大年紀呀？」
李懷德聽他這麼問，趕緊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下。
當聽到李懷德已經結婚後，建華他臉上略微帶著失望說。
「小李呀，沒想到你年輕輕的就結婚了呀！
本來還打算給你介紹個對象呢，看來現在也是用不上了！」
李懷德被他整的如同15個水桶打水，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而坐在另一邊王長友，似乎是看出了門道兒。
心裡開始盤算起來，不過現在當著眾人的面兒，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暗暗的記在心裡。
三個人在招待所的房間裡，聊一會兒以後，王長友突然說道。
「李主任，麻煩您出去一下！
我想給領導單獨匯報一下工作！」
李懷德聽了此話，很識趣的出了門。
過了大半個小時房門打開了，王長有從裡面出來，對李懷德招了招手。
「小李呀，我問你個事兒唄？」
一向謙恭的李懷德，聞聽此言，趕緊說道。
「廠長，您有話直說就行，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王長友聽了李懷德的話，便開口問他。
「小李呀，聽說你們夫妻二人，現在過得並不如意，有沒有這件事呀？」
李懷德聽到這話，心中很是納悶，這廠長為何好端端的，問起自己的婚姻狀況來了。
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只能含糊其詞的點了點頭。
看他點頭，王長友便以為自己猜對了。
「小李啊，現在有個情況，也許對你是個機會，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作為一個會鑽營的人，李懷德豈能放過機會。
自己陪著小心，刻意的奉承，巴結，不就是為了這些嗎！
一聽有機會，也不管是什麼，李懷德趕緊追問王長友。
「廠長呀，您就說讓我幹什麼吧？
您是知道我的呀，只要是領導吩咐的，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人揍性的！」
看他如此說，王長友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種厭惡感，對他的感官直線下調。
不過想到剛才，跟畢建華主任的保證，只好耐著性子跟他說。
「小李，你剛才也看到了，畢建華主任，對你的印象挺好的！
這畢主任的女兒，今年都25歲了，還沒有嫁人！
這可把畢主任給愁壞了，不知怎麼的今天，他一下就看上你了！
可惜呀可惜，你結婚了呀！
雖說現在講究婚姻自主，可我們也不能勉強你不是！
幸好你們夫妻感情不好，假如我假如，假如你們過不下去了，不如趁早離婚！
兩個人都在重新找一個不好嗎，當然這事兒看你自己，我們不勉強你！
行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多考慮考慮吧，小李！」
說罷，王長有邁開大步就往前走去，只留下李懷德呆呆愣愣的站在那裡。
渾渾噩噩的李懷德，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香菸，點燃後使勁吸了一口，又發起呆來。
直到香菸燃燒到後面，炙熱的菸捲灼傷了手指，李懷德才醒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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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掉即將燃盡的香菸，用嘴在燙傷的手指上吹了幾下，以期得到緩解。
不過作用不大，只好來到水管處，用冰涼的自來水沖洗了半天，李懷德這才好受一點。
雖然手上不再那麼難受了，可心中的煩悶還是無法得到緩解。
看著眼前的水龍頭，李懷德突然把頭伸到水龍頭的下面，然後又擰開了水龍頭。
讓冰涼的自來水，直接澆灌在自己的頭上。
過了大約有四五分鐘，李懷德覺得再也無法承受了，便關掉了水龍頭。
然後用手抓了抓，被水完全打濕的頭髮。
此時李懷德的臉上，早已經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脫下了外套後，李懷德在自己的頭和臉上胡亂的擦了一下。
然後又把外套穿上，想起王廠長臨走以前，略帶深意的眼神。
李懷德的心裡，也逐漸有了清晰的結果，然後跌跌撞撞的向食堂里走去。
到了食堂以後，對跟他打招呼的一幫人，只是隨意的點了點頭，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進了辦公室把門鎖上，李懷德趴在辦公桌上，輕輕的抽泣起來。
過了許久，李懷德才停止了抽泣，心中徹底堅定下來，權力，權力，權力！
只有權力，才能讓別人感到畏懼和害怕。
此時一隻惡魔在李懷德的心中滋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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