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弟弟?」
「嗯。」
孫藝涵其實也不敢確定,只是盯著畫面中剛被添加上去的筆觸仔細看。
「……我弟弟的右手以前被窗戶夾到過,中指指甲上略出了一塊兒淤血,雖然後來也消下去了不少,但還是留下了一個小斑點。」祁妙抬起頭,眼神清澈,「那應該就是單純的巧合吧。」
她完全沒有過多聯想。
畢竟,在幻象中看到的那根斷指,又細又長,膚色較白,還做了美甲,顯然是女孩子的手指。
怕護士姐姐擔心,她還提議道:「姐姐,你弟弟今年多大?是自己一個人住嗎?要不給家裡打個電話?」
手機通訊這麼發達,弟弟現在待在哪兒,直接一問便知。
孫藝涵在經過看到畫時的一瞬間慌亂之後,這會兒也回過神來,稍微鎮靜了一些。
「他20了,跟著我爺爺在早點鋪子裡幫忙,昨天晚上我給他買的鞋寄到了,他今早還簽收來著。」
「看吧,我就說只是巧合。」祁妙蓋上馬克筆帽,語氣輕鬆道。
按時間推算,幻象中的斷指,根本就不可能屬於護士姐姐的弟弟。
因為自己是在6月11日傍晚產生通靈的,這也就意味著,那個做了美甲人,得是在那一天,或是在更早之前就遭遇不測了。但不知為何,孫藝涵的心中還是有種莫名的忐忑不安。
「要不我還是出去拿手機,跟他聯繫一下吧……」「沒關係,沒關係,姐姐你快去吧。」
病床上的小姑娘很是善解人意,「小雲警官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兒我先喊她也行。」「好。」
護士姐姐快步離開,祁妙又收起畫板和筆。
她掏出手機,目光炯炯,準備用自己的村標楊玉環繼續征戰巔峰賽。
而護士站里,孫藝涵拿到自己的手機後,立即找出通訊錄里弟弟的電話號碼,給他撥了過去。鈴聲持續響起,幾分鐘過去,卻沒有人接聽。
她對此也見怪不怪。
弟弟孫藝澤在他高三那年,因為心理問題退學,轉而回到B市老家,跟著爺爺一起生活後,就一直對她和父母心存埋怨。再怎麼打電話,基本都沒見他接過。
也就只有在微信里發轉帳紅包的時候,他才會給點兒反應。
孫藝涵點開跟弟弟的對話框,最近的一條消息還在昨晚21點多,自己發過去了一張快遞單號和取件碼截圖。她敲下一行字:
【新跑鞋試了嗎?合不合腳?】
又是幾分鐘過去,微信那端沒有回覆任何的消息。她想了想,發了800塊錢紅包過去。
而這一次,還沒等上兩分鐘,就顯示轉帳「已被接收」。孫藝涵懸在心口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她深深吐出一口氣,繼續編輯消息:
【你21歲生日快到了,那幾天我回不去,這些錢你留著訂個蛋糕吧。】發送之後,聊天界面頂端,很快便出現了一行「對方正在輸入……」也不知道弟弟在幹什麼,消息回得特別慢。足足過了三四分鐘的時間,才發過來幾個字。
【謝謝姐、】
孫藝涵盯著手機屏幕愣了幾秒,心想,弟弟可能還是對自己有怨言吧?但確認弟弟平安無恙之後,她也沒什麼想要再說的了,準備放好手機,繼續工作。剛要離開辦公桌前時,腦海中忽然閃現過祁妙畫的那幅畫。她又解鎖手機,點開了相冊。
之前祁妙給許如願畫了一幅不帶血的手指圖,她們三個跟妙妙有過接觸的護士,都存了一張照片。
孫藝涵找了出來,發給了弟弟。
【藝澤……你見過這根手指的美甲樣式嗎?】或許是這個問題問得太過奇怪了些,頂端上的「對方正在輸入……」持續顯示了好幾分鐘。弟弟才給她回復過來:
【不、見過】
不見過?
這是……沒見過的意思?
孫藝涵不禁覺得有點兒奇怪,弟弟以前並沒有這種說話習慣。
他高口口學,按理說拼音基礎紮實,應該也不至於打幾個字都得花這麼長時間。正準備再問問他在幹嘛,怎麼回得這麼慢時。
她卻回想起,似乎……
這三年來,弟弟跟自己在微信上聊天,一直都是這麼不情不願,每次要晾她很久,才肯回復短短的幾個字來。孫藝涵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手機放了回去。
算了,問了也是自討沒趣。
而遠在B市的六環城中村那邊,刑警們正問得刨根見底。
他們在死者王海濤家中勘察完現場之後,並沒有直接返回警局,而是繼續走訪盤查了同一棟樓的幾戶居民。在5層和7層都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殺人碎屍案發生的那段時間,這兩層的幾位租戶都不在家中。刑警們又從登記表中找到王海濤對門租戶的手機號,打電話請人先回家一趟。半個多小時後,樓梯間裡爬上來一位外賣送餐員打扮的年輕小伙兒。一見好幾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守在自家門口,外賣小哥嚇了一大跳。
掏鑰匙開門時,手都止不住地有點哆嗦。
但刑警們一通問題問下來,發現這個人對鄰居王海濤的了解還真不少。
外賣小哥拘謹地坐在家中的塑料凳上,老老實實說道:
「……我對門那哥們兒,已經三天不在家了……」
負責做記錄的刑警立馬抬起眼,「你怎麼知道?」
外賣小哥略微發懵,「我猜的……因為他家門口,這三天都沒有出現過外賣餐盒。」
「這哥們兒不會做飯,又是個打遊戲當代練的,平時作息時間和吃飯時間都不怎麼規律,我有的時候凌晨送完單回來,都還能看見他家門口掛著的炸雞跟奶茶。」
刑警們繼續詢問:
「你跟王海濤來往多嗎?」
「來往算多吧……」
外賣小哥摘下了頭盔,露出了一腦門兒的汗。
「但大多都是跟他一起打排位,讓他帶我上分,我再幫他丟丟門口的垃圾,偶爾幫他從快遞站取幾次快遞,其他的,好像就沒什麼來往了。」
副隊長則直奔正題,問道:「三天前,你有沒有聽到王海濤的家中有什麼很大的動靜?」外賣小哥搖了搖頭,「沒有,我那天一整個上午都在外面接單,下午兩三點才回到家。」「那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什麼比較眼生的人?」
「……警察同志,我平時除了送外賣,就是窩在家打遊戲,跟這片的人沒什麼接觸,我見誰都挺眼生的。」副隊長提示,「你再仔細想想,三四個人一起,還拎著大包小包的袋子。」這回,外賣小哥一拍大腿,激動地大起嗓門,「有印象,有印象,我見過!」
認真回憶道:「總四個男的,人手都拎著個很大的黑色塑膠袋,前後腳上了一輛麵包車。」他還準確地說出了麵包車的車型,跟談靳楚的推斷完全符合。
幾個刑警的眼睛都亮了。
沈法醫之前根據油菜花田腳印的大小、深淺和步伐距離,最後推算出了三位嫌疑人的身高、體重。副隊長立馬從手機里調出來,讓外賣小哥看,「你見到的其中三個人,是不是符合這上面的信息?」「差不多,雖然他們都穿著工作服呢,但應該就是這個身高體重。」「工作服?」
「對,那幾個男的,看著像是什麼家政清潔公司的職員,都戴了頂藍色的帽子。」
「那你還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嗎?」
外賣小哥又搖了搖頭,「別說記得了,我連見都沒見過,他們臉上全戴著口罩呢。」
「工作服的樣式呢,還能想得起來嗎?有沒有什麼特殊的logo標誌?」
外賣小哥撓了撓頭,表情為難,「警察同志,我真記不清了,當時我忙活了一上午,早飯午飯都沒吃呢,急著回家……」
副隊長表示理解,體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名男警又繼續問了些王海濤的個人信息。
外賣小哥很配合,幾乎是知無不言。
他說,王海濤的父母都在B市的一個小村子裡,他則是跟著表舅來城裡打工的,沒想到,幹著幹著就發現,打遊戲當代練來錢又快又輕鬆。
乾脆就辭了工作,天天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外賣小哥說著說著還有點兒嫉妒。
「打遊戲就能月入上萬,這哥們兒直接一個人租了一整套房子自己住,不像我,還得跟另外兩個送外賣的在一起合租。」「那你有沒有見過,王海濤跟什么女性有過密切的交往?」
這句話一經問出,剛才還滔滔不絕的外賣小哥,立馬就陷入了沉默。他抹了抹腦門兒上的汗,猶豫了半晌,才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警察同志……你們是來調查王海濤嫖.娼的吧?」
幾名刑警對視一眼,沒有回答,只是讓外賣小哥說出自己所了解的事情。外賣小哥不敢再問,點了點頭,繼續老實交代:
「……他賺著錢之後,經常會叫雞……呸!經常會請那種女人來家裡,挺頻繁的,一個月得口口次吧。」
「估計是談不著對象,他才選擇這樣發泄的……警察同志你們是不知道,我對門這哥們兒特別不講衛生,家裡髒得跟垃圾場似的,正常女生肯定沒人
願意跟他在一起,就連干那行的女的,半夜裡從他家離開的時候,嘴上都得罵罵咧咧嫌棄幾句……」
刑警們認真聽完,把有用的信息記錄到本子上。
才抬起頭道:「我們並不是為了調查這個而來的。」不料,外賣小哥又愣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又語出驚人地問道:「那你們是……來調查他誘.奸未成年少女的?」幾位刑警紛紛皺起了眉頭。
「……你還知道什麼?」
外賣小哥看警察們這種反應,還以為自己猜對了。故作深沉地「唉」了一聲,還搖搖頭,做無可奈何狀道:「其實我早就勸過他的,但他非不聽啊。」
「那些小妹妹也是傻,在網上打打遊戲,找代練花點錢也就算了,居然還真覺得他是什麼網絡男神,非得跑到他家裡來找他,想要跟他睡覺,人一
過來,再想跑可就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了。」
「他以前還跟我得瑟過呢,說最小的一個才16歲,就被他拿走了一血,我聽著也很痛心吶!」外賣小哥捶胸頓足道:「要是我親妹妹被這種人渣糟蹋,我非得報警不可!」「怎麼,」副隊長沉聲發問,「不是你的親妹妹,你就不想著報警了嗎?」外賣小哥一陣啞然,在幾位刑警們的視線下坐立難安。
「除了這兩類女性,你還有沒有見過其他人,或者聽他提到過其他女性?」副隊長冷著臉,繼續問下去,「比如——年齡稍長,有一定經濟能力的?」外賣小哥回過神來,仔細想了想。
最後還真被他想到了。
「有!好像是個挺有錢的富婆,說自己雖然不是什麼賢妻良母,但是可以花錢請人給他上門做家務,聲音還特別御姐……」「你還聽到過聲音?」
「聽到過。」
外賣小哥抬手指向門口,「當時那哥們兒出來拿外賣,手機里正跟一個女的在遊戲裡連麥呢,語音外放,剛好被聽到了。」
副隊長挑了挑眉。
難不成,這個犯罪團伙里,居然還有一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