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2024-08-17 19:36:22 作者: 提末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嗎?

  又一次的故伎重施,像審判陳想、審判彭磊、審判高魯木斯的四位嫌疑人那樣,這個組織,企圖對那些他們認為有罪的人,處以私刑。他們要讓93位美滋滋的「幸運兒」,以一種引人注目的方式,轟轟烈烈地死在島上。

  「那談警官為什麼還要去?」

  祁妙原本稍微平復下來的情緒,此刻又劇烈波動起來。

  她質問道:「去了不是明擺著他送死嗎?」

  劉敬天擰緊了保溫杯的蓋子,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談靳楚個人的行動,以及我們警方的行動,目前還有待討論決定。」

  這起案子,已經不是A市的刑警們能夠處理的了的了。

  拿93位公民做人質,這是對國家權威的挑釁!

  他向病床上的小姑娘亮了一下手機屏幕,短短几句話的功夫,又收到了幾條新消息。

  「妙妙,現在的情況你大致也了解一些了,很不容樂觀。」

  劉敬天本來就是百忙之中才抽出空來,往醫院跑了一趟,這會兒得趕緊回去了。

  走之前還鄭重地安慰她——

  「不過你放心,你只要不去島上,我們就絕對能保障得了你的安全。」

  祁妙不放心。

  她一想到十幾天之後,等待自己和談靳楚的,就是一場有去無回的鴻門宴,就擔憂得連中午飯都吃不好。所以在護士姐姐進來幫她收拾好餐盤後,她又給談靳楚打去了電話。

  「妙妙,吃過飯了嗎?」

  聽筒里,他的聲音依舊如不疾不徐的清風,一開口,便是句親切的老生常談。祁妙莫名覺得有些鼻酸。

  「吃過了,談警官你呢?」

  談靳楚手邊的泡麵桶包裝都沒拆開,他正坐在電腦前,對著那段動畫短片一幀一幀地查看。「還沒,待會兒跟同事一起吃。」

  一起聚眾吃泡麵。

  祁妙知道他眼下非常非常忙,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不知道先說哪句才算要緊。

  索性談靳楚懂她心中所想,放下滑鼠,輕聲道:「妙妙,過兩天我就去醫院,到時候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

  談靳楚說的地方,是A市東郊的一片公墓陵園。

  祁妙在見到來接她的沈芝蘭沈法醫後,才反應過來,今天是6月23日。

  是談老前輩的生日,也是談靳楚姐弟倆去探望爺爺的日子。

  那位看似消瘦的女法醫,力氣出乎意料的大。

  她穩穩地抱起祁妙,把她這個瘸腿的病患放到了副駕上。

  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夏天到了,是薰衣草香的驅蚊花露水。談靳楚負責開車。

  見了她就問:「妙妙,你喜歡吃草莓味的奶油蛋糕嗎?」

  回過頭一看,原來後面還放著一提雙層的大蛋糕,盛放在精緻的盒子中。沈芝蘭一路抱在懷裡,到了陵園,才拎著下車。談靳楚把摺疊輪椅搬出來,推著祁妙沿石板小路往裡走。

  公墓一點兒也不陰森森,今天晴得特別好,由於剛在車裡吹過空調,太陽一曬,更感覺渾身暖融融的。


  三人很快就到了談老前輩的墓前。

  這裡乾淨整潔,還擺放著許多花束,一看就是經常有人來。或許是談老前輩的學生,或許是他幫助過的普通人。如他視頻中的遺言所願,墓前熱熱鬧鬧的,石碑周圍的小花小草都顯得格外生機勃勃。

  沈芝蘭上前兩步,簡單地打掃了一下灰塵,轉身翻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疊碎花格子布,鋪在了柔軟的草地上。然後把她拎來的雙層草莓奶油蛋糕擺好,接著還有兩盒糕點、一壺花茶、幾包零食。瞧著這架勢,不像是來祭拜的,反倒像是來野炊的。談靳楚笑著跟她解釋:

  「爺爺他就喜歡這種輕鬆愉快的氛圍,不許我們來看他的時候,還苦大仇深地喪著臉。」

  他也不認為自己的碑前是什麼肅穆的地方,來掃墓的孩子們嬉笑打鬧、跑著跳著放風箏的畫面,才是他真正樂於見到的。辛辛苦苦當了一輩子的刑警,到頭來,不就是為了守護他們的笑聲嗎?沈芝蘭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平日裡操刀解剖的手,此時此刻在切奶油蛋糕。

  一邊切了裝進盤子,一邊對著石碑道:

  「爺爺,瞧瞧今年訂的蛋糕大不大?我們倆今年呀,帶了位小朋友來看你了。」

  「但你也別嫌往年的蛋糕小,反正都是我跟靳楚分著吃,我們倆你也知道,都不好甜口兒,要是吃不完,那不就浪費了嗎?」蛋糕切好,沈芝蘭先在碑前放了一塊兒。

  第二塊兒則被遞給了坐著輪椅的小姑娘。

  祁妙有些拘謹,手足無措地看了一眼談靳楚,不敢接過。

  年輕的男警身著便裝,乾淨簡單的白T,配了條淺藍牛仔褲,絲毫不顯沉悶。

  他說:「嘗嘗吧,我爺爺生前最喜歡吃這家的蛋糕。」

  祁妙這才雙手端過,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嘗了一口。

  奶味香濃,卻不甜膩。

  沈芝蘭低頭繼續切蛋糕,回憶起了什麼,唇角不自覺彎起了一點弧度。

  「我們以前為了老爺子的身體健康著想,總盯著他,不准他有事沒事就往老街口那邊跑,生怕他克制不住,吃多了甜食。」

  「這家店就在老街口那邊,幹了十幾年了,生意特別好。一零年那會兒遭過一次搶劫,結果啊,恰巧撞到他跟前,被他給逮了個正著。」「那時我們才知道,千叮嚀萬囑咐,得,又被老爺子偷偷跑到蛋糕店裡去了。」

  祁妙安安靜靜聆聽,小口抿著奶油,再看向手中的蛋糕時,不由得怔愣了幾秒。

  她覺得,這一定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草莓蛋糕了。

  而愛吃這麼好吃的蛋糕的老前輩,也一定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三人圍在石碑前,吃飽喝足後,沈芝蘭推著祁妙的輪椅,要帶她去散散步,消消食。

  「剩下的東西就讓你談警官收拾吧。」

  說是這麼說,但祁妙知道,沈法醫是為了給談靳楚一個可以跟爺爺獨處的機會。

  輪椅在平坦的石板路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混合在陵園的蟬鳴陣陣和樹葉沙沙里,和諧又寧靜。她回頭看了一眼。

  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立在石碑前,垂著頭,手中端著最後一塊兒草莓蛋糕。

  他會跟自己的爺爺說些什麼呢?


  是傾訴思念,還是匯報最近的工作情況?

  再或者,是要告訴爺爺,他即將乘船上島,踏上一條兇險萬分的不歸路,去尋覓困擾他多年的真相?祁妙的心底忽然隱隱有了一種預感。

  今日一別,不僅僅是自己要好幾天見不到事務繁忙的談警官。

  恐怕,陵園裡的這位老爺爺,可能都再也見不著孫子提著蛋糕,來探望他的身影了。她想,她得為談靳楚,去做點什麼兒。

  6月24日清晨,距離邀請函上的登島期,只剩下短短八天的時間。

  剛和局長從省里趕回來的劉敬天,還沒進到辦公室,就再次接到了祁妙打來的電話。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不似她以往嘰嘰喳喳的風格。她說:「劉隊,能不能麻煩您,抽空帶我去一個地方啊?」

  還沒到公安局上班的點兒,熬了整宿大夜的劉敬天便開著車,片刻沒有耽擱地到了醫院。太忙了,實在是太忙了。

  局長跟政委都顧不上抱怨前陣子兇殺案高發、刑警隊的發案率百分點噌噌暴漲了,全跟著灰頭土臉地連軸轉起來,警方開完會,接著軍方開會……國家高度重視這件事,且北斗衛星監測到,那座安琪島上有多枚大威力炸彈。

  專家們加班加點確定炸彈類型,不排除定時炸彈的可能性,於是,又給談靳楚爭分奪秒地進行起了拆彈特訓。沒辦法,不是說國家束手無策,只能指望他一個刑警力挽狂瀾。

  而是,安琪島屬於他國領土。

  那個組織在國外的勢力十分龐雜,不僅和蒲乾的電炸團伙、犯罪園區有牽扯,甚至還跟北邊交戰的兩個國家有絲絲縷縷的關聯!背後牽扯到日漸緊張的世界局勢,政府不適合立即強硬出兵。

  談靳楚作為被邀請函上指名道姓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挑起肩上的重任。

  劉敬天他們這些人,也要緊跟上面的步調,把近來的案卷全調出來,使勁挖,使勁查。

  該走訪的去走訪,該取證的去取證,該協調各方的就去協調各方。

  總之,絕對不能像他現在這樣,放下手裡的要緊事,跑去醫院病房。

  劉敬天踩在樓梯上,原本還踏著有沉重的步伐,愁眉緊鎖,卻在視線觸及手中拎著的塑膠袋時,結結實實地鬱悶了片刻。可真行嘿!

  他一個刑警隊長,不想著「科學興警」,這會兒又過來找小神兵祁妙同志了。

  偏偏病床上的小姑娘見了他,還很嚴肅地來了一句:

  「東西帶來了嗎?」

  劉敬天一個沒繃住,兩天的高壓之下,他居然在這兒樂出了聲來。祁妙只覺莫名其妙,有什麼好笑的?

  然後伸手接過塑膠袋,從裡面翻出了一盒劉隊剛去超市買來的——菌菇。這是她前些天避之不及,視如口口的食物。

  也是在高考前幾天,開啟她這段小說異世界之旅的,罪魁禍首。

  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在心底油然而生。

  祁妙十分感慨:

  「劉隊,您知道嗎?這種雞樅菌是無毒的,普通人生吃都不會有事兒,不像我,3號那天吃的是爆炒見手青,那玩意兒就有毒……」劉敬天瞥了她一眼,不留情面的吐槽道:

  「炒熟的見手青,你頭天吃不都沒事兒嗎?誰讓你隔了夜,還非得放進微波爐里加熱的?人家Y省的警察一到六月都天天發簡訊提醒。」「你這倒好,吃中毒進醫院不說,還給你覺醒這通靈的特異功能來了。」

  祁妙:「……」

  「行了行了,收拾一下,咱們得抓緊時間出發了。」劉敬天看了眼手錶。他這次要帶小祁妙去的地方,是他的老師談道光前輩,五年前自殺身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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