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請辭
「趙刺史言重了,蘭州轄管所大,難免會有疏漏,這怎麼能是你的罪,快快請起。」李琩說著,扶趙刺史起身,才接著道:「疏漏自是難免,關鍵在於法度森嚴,若知其罪而不嚴懲,恐與犯無異。」
李琩從和這些官員見面到現在,一直都表現得很和善,所以趙刺史聽到前半句,放下心來,他以為,李琩只是嚇唬他們,以此拿些「供奉」。
但聽到後半句,特別是聽到「與犯無異」四個字,趙刺史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他有種預感,李琩好像要玩真的了,他連忙道:「下官定會秉公辦理。」
「如何秉公辦理?」李琩反問。
趙刺史道:「若陳五郎所言是真,便按律法將有關人等法辦。」
李琩換了語氣,冷聲道:「哪些是有關人等?」
「自然.」趙刺史想說自然是涉及陳五郎一案的所有人,但他看李琩的模樣,似乎是他怎麼答李琩都不會滿意,便乾脆問道:「下官愚鈍,請殿下賜教。」
「賜教不敢。」李琩坐了下去,道:「據我所知,鳳林縣受災,朝廷從河西調來了賑災的糧食,這些糧食去了哪裡?我到鳳林之時,見有官兵正在圍捕陳五郎,昭昭有唐,天俾萬國,熙攘繁盛,光耀萬年,我大唐盛世之下,竟然有官兵圍捕無辜的子民?這些總要有人交代吧?」
李琩這話,是要拔出蘿蔔帶出泥,這下不僅趙刺史聽得心驚,在場的部分人也嚇得冷汗直冒。
趙刺史知道這事若真細查,牽涉甚廣,以他的能力肯定辦不了,於是在心裡衡量,與其到時候冒著危險辦不好受罰,不如現在就請罪,反正李琩又不是他的長官,不能真拿他怎麼辦。
衡量一番,趙刺史心一橫,跪了下去,顫聲道:「殿下所言甚是,但下官才微德弱,恐難辦成此事,請殿下現在就奪了下官的職,以免誤國誤民。」
趙刺史話聲落下,整個大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李琩心裡明白,趙刺史此言雖然是抗上,但是也是無奈之舉。
隴右河西這一帶,在李隆基時期並不荒涼,不僅不荒涼,相反,還是一片富庶區。
這一片農業發展很好,河西的赤水屯田有36屯,肅州7屯。畜牧業發達,725年這一帶的牧馬達到了43萬匹,牛5萬頭,羊2.6萬隻,有著名的山丹軍馬場。商業也不差,因為這一帶是中西交通的要道,又是國際貿易的中轉處,這個階段,河西地區商品貿易十分繁榮。
這樣一片好地方,朝中各種勢力都有插足,因此要想在這一片做點事,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刺史,就是李琩自己,也十分的危險。
所以,當李琩想把這事捅大的時候,他就預見了趙刺史的這個回答,而且,如果一個刺史就能把這事解決,他又怎麼能留下來?
還有,這事不僅能讓他留下來,於公於私,都另有好處。
於公,他得為百姓做點什麼。
於私,正是因為這一片勢力錯綜複雜,他可以藉此剪除一些這一片的其他勢力。
李琩心裡早有盤算,但他不能表現出來。
他裝作被氣到的樣子,開始咳嗽起來,越咳越加劇烈。
一旁的楊玉環連忙給李琩輕輕捶著背,張木槿也湊過來,想要給李琩診脈。
楊玉環以為李琩真的被氣到了,安撫道:「郎君,不必與他計較,當心身子為重。」
李琩甩開張木槿想給他診脈的手,對趙刺史道:「堂堂一州刺史,竟然不敢查自己治下之事,這還是大唐的國土嗎?我以為,這裡已經被吐蕃占了去。」
見李琩咳嗽起來,杜希望被嚇到了,他即刻過來照看李琩,邊照看邊對其他人道:「都愣住幹什麼,快找郎中!」
眾人聞言起身就要去找郎中。
「不用。」李琩打斷他們,指著身旁張木槿道:「她是張太醫的女兒,她會照料我。」
地上跪著的趙刺史嚇得瑟瑟發抖,不斷叩頭道:「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李琩看著趙刺史,道:「我無權奪你的職,你既然做不了,當由伱的上官來做。」
說著看向王忠嗣。
由於去年十二月王忠嗣殺敵有功,李隆基剛給王忠嗣加升了隴右採訪史。
採訪使,掌管檢查刑獄和監察州縣官吏。
從官職上說,王忠嗣有權查辦此事。
而從私人角度看,王忠嗣少年喪父,九歲便養在宮中,沒有那麼多的家族勢力牽扯,他最可能秉公辦理。
但前面王忠嗣一直沒講話,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是他是武將出身,於這些政事並不是很擅長,李隆基給他加的採訪史,也不過是作為他向上越階的一個過渡。
二則是這種事當一級級查辦,先過縣衙,再過州府,都不行才到他。
現在刺史慫了,就該他表態了。
王忠嗣站了起來,對趙刺史道:「身為一州刺史,公然遇事推諉,既然你覺得你才微德弱,我看這刺史,你也別做了。來啊,將其押下去,待我奏明朝廷,再行處置。」
門外兩個士兵聞言進門,將趙刺史押了出去。
押走趙刺史,王忠嗣才躬身給李琩行禮,道:「殿下,此事便由臣來辦,若臣不能將此事辦妥,臣願領罪責。」
「那便有勞將軍。」李琩虛弱回道。
「臣職責所在,不敢稱勞。」王忠嗣回道。
一旁的杜希望見事情有了暫時的解決辦法,適時的出來打圓場,道:「殿下,此事交給王將軍來辦,定然無漏。」
李琩沒有說話,因為他又咳嗽了起來。
咳了會兒,李琩站起身,掃視一眼在場的眾人,說道:「我身體不適,先行一步,此宴諸位慢用。」
說罷,由楊玉環扶著,轉身下樓。
辛雲京、張木槿和陳五郎緊隨其後。
杜希望、王忠嗣和一眾官員也立即跟了上來。
杜希望先前推諉,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對於他來說,隴右吏治出了問題,他可以推諉,但要是李琩在隴右因為吏治的事出了問題,那他輕則仕途到此為止,重則腦袋搬家。
因此他追著李琩道:「殿下,一切以身子為重,若有需要,臣立刻召隴右郎中為殿下診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