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靳言把白昊拖到了自己的床上,給他解了襯衣紐扣脫了鞋,拉過被子蓋住,其他的也顧不上了,急匆匆地出了門。
他叫了個車直奔療養院,路上還給他們組長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有事不回去了。組長老徐在那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也沒什麼事了,現在組裡只留了些人在醫院。
靳言一下有些懵,問:「怎麼到醫院去了?」
老徐壓低聲音道:「老闆過來了,還帶著個男的,就下午坐著輪椅來的,長得特好看那個。」
靳言沒了聲,好半天才呆呆地哦了一聲。
老徐突然才反應過來他算是李書意那邊的人,有些尷尬道:「額……其實也沒多好看……「
靳言聲音低落:「老大,我掛了啊。」他突然知道李叔為什麼會給他電話了……因為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靳言到了療養院後,照著李書意之前在電話里說的位置找了過去。到了房間門口,他輕輕敲了下門,沒人應聲。他扭了扭門把手,沒鎖,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看到人,靳言眼睛就紅了。
李書意坐在窗邊,頭倚在牆上閉著眼,眉頭皺得緊緊的,臉色白得幾近透明。他的西裝外套和裡面的襯衣上都有幹了的血跡,右手包著紗布垂在身側,顯然是剛剛才受過傷。
靳言突然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李書意本來就因為頭疼沒休息好,聽到開門的動靜,剛睜開眼就看到了靳言的舉動,皺眉呵斥道:「犯什麼病呢!」
靳言低著頭,哽咽道:「李叔對不起……都怪我....…如果我跟著你來……你就不會受傷了。」他真的不知道李書意是來這裡,如果知道,就是有天大的事他也會跟來的。
李書意不耐,起身走到靳言面前訓道:「別哭了,二十歲的人了丟不丟人。」
靳言憋住淚,小心地察看李書意的手。
李書意看他懊惱的樣子,嘆氣道:「小傷而已,養幾天就好。行了走吧。」
靳言嗯了一聲,垂頭喪氣地跟著他往外走。然後平常嘰嘰喳喳個沒完的人,直到上了車都沒說過話。
李書意的頭疼一晚上沒好過,總是一陣一陣地復發,現在這種痛意又涌了上來,他不想靳言發現,故意引著他說話,問:「晚上怎麼樣,那邊沒出什麼事吧?」
靳言無精打采地答:「沒出什麼事,就是齊露小姐回來了,跟白恆少爺當眾打了一架。」
李書意愣住,一下有些啼笑皆非,這叫沒出什麼事?
靳言大概是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聲音里總算帶了點雀躍:「李叔你是沒看見!白恆少爺的襯衣扣子都被扯掉了,胸口大敞著,被齊小姐撓得滿臉是血,還被一腳踢在了命根子上……」
李書意額上全是冷汗,他看著靳言開心的樣子,咬緊牙關把呻吟聲吞了回去,還故作平靜地問:「然後呢?」
靳言嘿嘿笑了兩聲:「然後他們就被白老先生轟出了酒店。」
李書意也跟著他笑,笑容卻顯得蒼白無力,只可惜在夜色的掩飾下,專心開著車的靳言不曾注意。
他們到時已經過了凌晨三點,李書意想讓靳言直接住這兒,靳言卻不願意。他從小就特別怕白敬,要是遇見了白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而且白昊還在他那兒,他始終不放心。
李書意也不強求,讓他直接把車開著回去,又囑咐他路上小心,看人走了後才進屋。他放輕腳步上樓,站在房門前還猶豫了一下,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後,推開門才發現房間裡沒人。
白敬還沒回來。
李書意覺得一直支撐著自己的那口氣一下就散了,整個人都有些虛脫地坐在了床上。
他沒開燈,房間裡黑漆漆的,冷意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腦海里浮現出江曼青猙獰的樣子,頭痛又劇烈地發作起來。
李書意想去拿藥,剛站起來,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地耳鳴,瞬間失去平衡感摔倒在地,受傷的手重重地磕在了床頭柜上,痛得他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過了很久,他才費力地爬起,跪在地上拽開柜子,借著窗外的月光在裡面翻找起來,最後拿出了一個白色的瓶子,一口氣把剩下的藥片全倒進嘴裡。
李書意喘著氣坐在地上,累得連眼睛都不願睜開,無奈頭疼得像是被人硬生生鑿開了頭蓋骨,根本無法休息。止痛片的藥效沒那麼快起作用,李書意忍無可忍地將頭一下下撞在柜子上,身上出了一層層冷汗,襯衣被打濕貼在了背上。他痛得意識恍惚,忍不住叫了幾聲白敬的名字,可是空蕩蕩的房間裡並沒有人應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痛意才漸漸平息下來。李書意不願一人待在封閉的環境裡,扶著床慢慢起身走到了陽台上,脫力地坐進了椅子裡。
今晚的月色很好,暗沉的天幕中能隱約看見涌動的雲層。李書意點了根煙放在桌子上,低著頭看菸蒂上的微弱火光在夜風中明明滅滅。
時間滴答滴答走著。
一根煙燒完了,他又點了第二根。第二根燒完,是第三根……桌上的菸頭越來越多,天色也慢慢亮了起來。
早上八點,從外面陸陸續續開進來幾輛車停在了大門口。李書意站起身,看到車上下來很多人搬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往屋裡送。
房門被敲響,李書意應聲。
吳伯推開門進來,一看到他,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他像是有些不相信這個衣服上帶著血,手受了傷,臉色白得像鬼的人是李書意,瞪大了眼反覆在他身上打量,哆嗦著嘴就要喊人。
李書意卻先他一步開口,指了下外面問:怎麼回事?
吳伯看著李書意,目光里有些不忍,好半天才低聲答:「寧家的寧越少爺……要在這裡住一段。」
李書意像是早料到了答案,嘴角扯起個淡淡的笑來。這時白敬的車也到了,他先下車,然後走到車門另一邊,把寧越從裡面抱了出來。李書意看著他們,突然叫了聲:「吳伯。」
吳伯抬頭看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在這個驕傲的男人臉上看到了茫然的表情。
「有句話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也求不來。我以前不信,現在倒有些信了。」
吳伯看著他的樣子心裡發酸,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他,嘆息了一聲:「李先生……」
李書意轉過身來,笑得有些無奈:「可是我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