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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2024-08-17 20:47:38 作者: 孤君
  李書意最後還是沒搬到白敬那裡去,白敬提議讓他回公司,他也拒絕了。

  他也不是不想好好愛白敬,就是覺得兩個成年男人在一起,還是有各自獨立的生活和圈子比較好,否則以後要分手,又得把粘黏在一起的皮肉筋骨撕扯開,累得慌。

  他以前在金海,也認識一些關係不錯的人,說朋友算不上,就是能受得了他這個冷漠性子,大家把利益公開擺在檯面上,清清楚楚來往,不搞虛與委蛇那一套,不當酒肉朋友的「夥伴」。這些人都不算上層圈子裡的人,背後也沒什麼家族勢力支撐,都是安分開著自己的小公司,只想做點小生意賺點小錢的平凡人。

  李書意這次回來,沒想再攪和進白敬他們那個商圈,也沒想再為誰累死累活賣命。醫生要他好好養幾年,他不可能真就無所事事,聯繫了其中幾人,請人家牽線搭橋,打算找點事做。

  人家接到他的電話,驚訝得連話都說不清,他失蹤這麼久,他們有的人都以為他不在了。聽說他要找事做,更是哭笑不得,若不是李書意不願意在他們那裡待,想把關係繞得更遠些,方便日後工作不牽扯人情,他們可能得打個群架,搞個什麼李書意爭霸賽出來。

  所以李書意這段日子還挺忙,見了不少人。白敬那邊呢,到了年底事情也多,還有各種他必須要出席的場合,李書意去看兩個小孩時又不過夜,一時間,兩個人碰面的機會也少了許多。

  到了跨年那天,白敬總算得了空,一大早就去接了李書意,要帶著他去拜訪謝元。

  謝元是白偉方的二女婿,長期在外任職,在仕途上走得越來越遠,人卻越來越低調,明面上跟白敬這邊幾乎沒有交集,很難見到一次。他這次因為工作回來,百忙中抽出時間,讓白敬跟李書意一起去家裡吃個飯。

  白偉方那一脈子嗣多,有六個子女,大多都不喜歡李書意,尤以大兒媳周琴為甚。以前李書意不做什麼,她都能添油加醋編些話來,把李書意形容得像個連老弱婦孺也不放過的魔頭。也不想想若不是這魔頭在前面賣命,他們白家人可能現在還被秦家壓著一頭。也就只有謝元,白敬這位心思深沉步步高升的二姑父為他說過幾句話。所以長輩回來了,李書意覺得自己是該去拜訪問個好的。

  等他上了白敬的車,兩個人閒聊起來,說著說著,白敬的話語裡就透出了隱隱的不滿。李書意也沒生氣,他知道最近確實是冷著白敬了,有時候白敬要去接他他不讓,跟人飯都沒好好吃過一頓。但他確實是想著先把工作的事定下來,覺得他們之間也不急在這一兩天的相處。

  白敬聽完了他的「解釋」,嘴角露出個挺苦澀的笑。想現在若在李書意心裡排個先後順序,估計前面幾位都看不到他白敬的影子。又去握李書意的手,低聲道:「今晚回家吃飯。」

  一年裡的最後一天,零點後的新年伊始,這種特殊的日子,是該跟最重要的人一起過的。李書意答應了,說話間看到白敬無名指上的戒指,視線快速略了過去。

  從他們回到金海以後,這人就自己把戒指戴上了,李書意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給人摘了扔出去。反正他自己是不打算戴的,就只好假裝看不見。說是這麼說,但他知道自個兒一頭熱自作多情是什麼感受,心底總有幾分煩躁。

  到了謝元那裡,家裡就他跟妻子兩個人,連個保姆也沒有。

  白敬見了人,叫了聲「姑父」,李書意在旁邊,規規矩矩喊了聲「謝叔」。

  謝元五十七了,戴著眼鏡,看著很是儒雅隨和,也不擺什麼官架子,要顯什麼長輩威風,樂呵呵笑著把人迎進了客廳。

  他們兩夫妻就住在一個兩室一廳不到一百平的居室里,白容打扮也是平凡普通,身上沒有一點穿金戴銀。等人進來了,交代了聲「老謝,給他們泡茶」,就匆匆去了廚房,看灶上燉著的湯。

  謝元把李書意上下打量一遍,看他精神氣色都不錯,身上還多了股以前沒有的沉穩,想到底是經歷了兩次生死的人了,拍了拍他的肩,嘆了一句:「不容易。」

  他家裡連套茶具都沒有,茶葉還是在網上搞活動時特價買的一罐毛尖,泡茶時更是粗糙得沒話說——茶葉倒進去,熱水一衝,完事。

  白敬和李書意起身接了茶,謝元在他倆對面坐下,笑得眯起眼:「在我這兒沒什麼可招待你們的。你們呢,平常好東西也沒少用,今天就不講究這麼一回了。」

  他這個位置的人,周圍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多少雙眼晴盯著,不會也不允許自己透露出一點喜好來。但凡他們對什麼多看兩眼多問幾句,就有無數人想方設法地上門討好。他多少朋友,最初只是收了一罐茶,一瓶酒,一條煙。再後來就是一張銀行卡,一棟別墅,一個女人。最後呢,就是進了那個一日三餐包吃包住還定期參與勞動活動的地方了。


  李書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輕抿了下唇,沒什麼表情地道:「我不懂茶,喝著跟那些吹上天的珍品也沒什麼區別。」

  謝元聽完拍著腿哈哈笑,跟白敬道:「我跟你姑姑昨天去你父親那裡,你趙姨就拿了特意珍藏的茶來,說平日裡他們都捨不得喝,外面連買也買不到。你姑姑嘗過以後,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他笑著,動靜大了,廚房裡的白容提高聲音回懟一句:「說得你多懂似的。」

  謝元摸摸鼻子輕咳一聲,又轉而看向白敬,正色道:「你家裡的事,我本來不該多嘴,但你父親年紀大了,你就多依著他些。白恆如果安分,也不要對他太過苛刻,到底你們也是親兄弟,別落了外人的口舌。」

  白敬點頭道了一聲是。李書意在一邊聽著,想這一番話真是滴水不漏,自己平常的言行比起來,倒像是毛頭小子一個,還是該跟著謝元多學些說話處事的方式才對。

  聽白敬答了話,謝元就點到為止轉了話題,問起他公司的情況,提點他商場上爾虞我詐瞬息萬變,做事千萬要多加考慮,不能操之過急,更不要因小失大。

  李書意也不插嘴,去洗了手,找白容要了個果盤,把茶几上的柚子都去皮剝好,等白容從廚房裡出來後,把果盤推到她面前道:「白姨辛苦了,歇一會兒。」

  女人嘛,無論年紀大小,都是喜歡被體貼關心的。白容嘴巴上嗔怪,又罵丈夫不如一個小輩,眼角的笑紋卻都笑了出來。

  謝元以前對李書意就存有幾分欣賞,現在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暗暗唏噓,想就李書意這種細緻入微的心思,但凡性子稍微軟和些,懂得示弱婉轉,白敬還不早就栽在他手裡。

  李書意倒也不是刻意討好。只是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在外面喝茶聊天,白容一個人在廚房忙裡忙外,他不覺得這是什麼理所應當的事,也不覺得男人就該理直氣壯享受這種伺候。但他不會下廚,不好去廚房添亂,只能做點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為謝。

  那袖子剝得乾乾淨淨,連果肉裡面沒幾顆的籽都被他用牙籤挑了出來。白容心裡熨帖無比,又想她大嫂周琴,一年到頭難得見一回,都要拉著她說李書意的壞話,說白敬簡直像是被下了迷藥,分不清好壞了。可依她看,她倒覺得李書意好得很。

  白容看白敬手上的戒指,笑著打趣:「這戒指是……好事將近了?」

  李書意頓時有些尷尬,就怕白容看過來,見他手指頭上空空蕩蕩,問起來還不好回答。誰想白敬笑了下,垂目答:「不是。其實他現在不怎麼喜歡我了,我還在追求他。」

  白容一愣,立馬明白過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你也該嘗嘗這種滋味,誰規定了,只有人家追求你沒有你追求人家的時候?」

  白敬接著苦笑,應了句:「姑姑你說的對。」

  李書意沒想到白敬在這麼重要的長輩面前,為了維護他能把姿態放得這樣低。說得好像一直以來,死纏爛打的都是白敬不是他李書意似的。

  吃了午飯,白敬被謝元打發去幫白容洗碗。本來就才四個人,也沒有多少碗筷要收拾,再說白敬那少爺性子,估計連洗潔精放多少都不知道,他就是找個機會和李書意單獨說說話罷了。

  謝元也不繞彎子,跟人道:「你也知道,你們兩個的事,以前再是鬧得滿城風雨,我也不多說一句。一來他父親還在,輪不到我管教,二來我們跟他畢竟隔著一輩,有些話也不好說。但你昏迷快一年的時候,我跟他通過一次電話,勸他往前走,早點另作打算。」

  謝元停頓了下,接著道,「但他沒聽,說要等你醒,我問他你醒不來怎麼辦,他說你肯定會醒。我說醫生都不知道他怎麼知道,他說他就是知道……」謝元笑著搖頭,「無理取鬧得跟個小孩似的。」

  「我拿他沒辦法,說就算你醒了,癱了傻了怎麼辦。他一秒都沒猶豫,說癱了傻了他也要……你們之間到底怎麼打算,還要不要在一起,我不多說,也不作評價。但這些話,我想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今天說給你聽,你心裡有個數就行。」

  李書意怔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答:「我知道了謝叔。」

  謝元看廚房裡的人出來了,最後跟李書意道:「都是當父親的人了,以後行事謹慎些,萬事要以自己為先。」

  李書意心頭一暖,點了點頭,又跟謝元道了謝。

  回家的路上,白敬問他姑父跟李書意說了些什麼,李書意始終不答。被他問煩了,丟了句「讓我踹了你找個年輕帥氣的」,被白敬按住後腦勺親了半天,回他一句「你想都別想」。

  胡鬧完,正好有電話找白敬,他接電話時,李書意盯著他,不知不覺出了神。他昏迷時候的事,白敬從來沒在他面前提過,他都是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窺得一二。可是李書意想,除了白敬那張臉,大概這人的性情,也是讓他無法自拔的原因。就好像他們從前吵架,吵得再激烈,白敬也不會拿當初從牢里救了李書意,或者李書意能報仇大半是借了他家的勢,來占據制高點。就好像他在一切都還沒塵埃落定的時候,冒著巨大的風險,急匆匆抓了秦光志報仇,白敬不但沒有責怪過他一句不是,還幫他把事情善後收了尾。就好像現在,他從來不會在自己面前賣慘,說一年多來守著一個無法回應的人,如何不易痛苦,說周圍多少人勸他,他也沒想過放棄。

  正是因為不說,這些舉動就顯得那麼理所應當又不值一提,可這種不值一提,在逐漸被發掘時才越加讓人動心。

  白敬掛了電話,看李書意怔怔地盯著自己,正想問他怎麼了,對面的人就靠過來,在他嘴角落了一個溫柔的吻。

  到了家裡,已經快四點了,李念睡著還沒醒,白意一個人在玩。見他們回來了,跑過去抓李書意的手,喊「爸爸」,要李書意陪他玩。

  李書意糾正了他多少回也沒用,說多了,看他皺眉露出困惑的表情,怕把他弄迷糊了,乾脆也不說了,打算等他大一些再給他解釋。

  李書意彎腰把他抱起來,問他肚子餓不餓,在玩什麼,引著他說話。他之前本來還擔心白意要排斥他的,可大概是他抱李念走時白意還在睡,後來又見是他把李念帶回來的,不但沒怪他,還對他有了親近之心。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許管家請人把屋裡屋外都好好打掃收拾了一遍,阿姨們在廚房備菜,偶爾出來徵詢白敬和李書意的意見。沒一會兒,李念醒了,白敬去房間裡抱他時,李書意手機響了一下。他拿出來一看,是宋瀟瀟發來的信息,就七個字:李書意,江湖救急。

  李書意皺眉,不知她搞什麼么蛾子,徑直打了電話過去。那邊接了起來,不等他問,宋瀟瀟就主動開了口,說她只是想請李書意幫一個小忙,如果他不方便,也不勉強。說完就掛了電話,又給李書意發來一個具體的定位。

  李書意聽她的聲音,不像遇到什麼危險,或者受了什麼脅迫。依著宋瀟瀟的性情,這麼不干不脆的,倒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靳言當初那個事,若不是宋瀟瀟得了消息透露給他,他的人還在無頭蒼蠅似的亂找,連醫生都說,靳言再晚到一兩分鐘,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了。所以李書意心底,一直對她都抱有謝意。

  不管宋瀟瀟遇到什麼事,既然求到他頭上,他不可能真的不管。

  李書意起身拿了外套,白敬正好抱著李念出來,李念剛睡醒,嘴裡還含了個奶嘴,睜著眼睛到處看。見到李書意了,圓溜溜的大眼睛彎成兩個月牙。

  李書意走過去,在李念臉上親了下,又在白敬臉上親了下,留下句「我有事出去一趟,如果晚了你們先吃飯不必等我」,就抓起車鑰匙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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