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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2024-08-17 20:47:39 作者: 孤君
  他有段時間總是做夢夢到李書意。

  夢裡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波瀾,不過就是他們往日平靜時光的某個碎片。

  有在花房裡,和他一起擺弄盆栽的李書意。有端走他桌上的黑咖啡,換來一杯果汁的李書意。還有要自己修補書架,使喚他去找工具的李書意……

  實在是太過平常了,反倒顯得更加真實。於是睜開眼醒來後,那種身邊空無一人的失落感,就越加深刻。

  白敬已經忘記昨夜自己是幾點走的了,只是下意識來了這裡,這個李書意以前最常待的地方。卻在到了之後才記起來,李書意已經再也不會來了。

  所以此時此刻,才會以為自己又在做夢。

  貼在臉側的溫度燙得嚇人,李書意拿下他的手,想扶著他從床上起來,幾番嘗試對方卻不配合,又急又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病了?起來!」

  白敬緊緊攥著他的手,動也不動一下,跟他默默對峙。

  李書意沒了耐心,忍不住想要罵人,卻見對方閉上眼睛,慢慢把頭靠過來,抵住他手心,啞聲道:「出去你就不見了。」

  李書意一愣,心臟像被泡進檸檬汁里,酸得皺成一團,沉默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走。」

  白敬嘴角帶起一個無奈的笑,嘆息道:「你總是騙我。」

  總是騙他。

  明明生了病,卻不讓魏澤告訴他。明明都打算要離開了,還在他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明明跟別人徹夜待在一起,還把他蒙在鼓裡。

  總是騙他,也不給他挽回的機會,連「試試」,也不過是為放棄他做的準備。

  李書意急得要上火,想讓老徐他們來幫忙,可白敬聽到他打電話,又說了一遍:「我哪裡都不去。」

  他拿這人沒辦法,只得讓老徐接醫生過來,但家庭醫生不在金海,又不能冒然去找不知根知底的人,最後又得麻煩魏澤。

  李書意掛了電話,煩躁道:「你鬧什么小孩脾氣?我昨天跟宋瀟瀟……」

  話沒說完,被對方打斷:「我不想聽。」

  李書意頓時沒好氣道:「隨你,你樂意怎麼想就怎麼想。」

  本來這件事,烏龍得他都覺得好笑。當然他不否認,他的確有錯,沒有第一時間就把話說清楚。可這是他和白敬長久相處下來形成的習慣和默契,他們從前就不是什麼如膠似漆的愛侶,去哪兒都要隨時報備行程,好像連離開對方五分鐘都忍受不了似的。他也沒想到,事情怎麼就發展成了這樣。

  李書意抽出手,想給這人蓋上被子,再去倒杯水過來。只是他才有動作,就被撲倒在床上,反應不及,身體上方就壓了個沉甸甸的火爐。

  他使勁推了推,對方變本加厲地抱緊他,李書意被桎梏在他懷裡,連氣都快喘不上,冷著聲音道:「行,我不管了。你就這麼燒著,最好燒成個傻子,我也好換個聰明些的人喜歡。」

  這句話大概終於激怒了身上的人,白敬抬起頭瞪他,眼睛裡全是沒休息好的紅血絲,怒道:「以前的李書意不會不管我,以前的李書意不會喜歡別人,以前的李書意不會把什麼都看得比我重要……」

  他越說,越覺得難過委屈,聲音慢慢低下去,人也沒了力,把臉埋到李書意的脖頸間。

  其實他心底是知道的,哪怕李書意真的喜歡宋瀟瀟了,他們昨晚也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李書意那樣的性情,如果喜歡上誰,必然是光明正大,就算是變心,也會坦坦蕩蕩,如他自己所言,要「開誠布公」地談清楚,不會搞「吃著碗裡看著鍋里」那一套,給大家難堪。可是這件事到後來,他和宋瀟瀟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白敬只是從其中更深刻地認識到,他在李書意心裡,永遠都回不到以前的位置了。

  李書意聽完他這通「指控」,一點也沒覺得生氣,抬起手,手指穿插進白敬發間,調侃道:「可是以前的李書意無論怎麼努力都討不到你的歡心,以前的李書意要丟了命才能讓你多看一眼,以前的李書意等了一夜等來你抱回寧越……」他明明聲音裡帶著笑,眼眶卻漸漸紅了,「所以你說現在的這個李書意,怎麼還敢毫無保留?」

  他和白敬之間,看起來一直相安無事,其實兩個人都小心翼翼維持著平衡,生怕一個不小心,那些勉強修補好的裂痕又碎了一地。今天這人大概是燒糊塗了,或者是壓抑許久終於忍無可忍,打破了彼此間這種微妙的默契,把藏在心窩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李書意嘆氣道:「我剛醒來時要走,就是怕我們最後會變成這樣……」他頓了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些,不要弄得像是在威脅對方,「你再好好想想,或許也不是非我不可,或許也還能找到另一個,你愛他他也愛你,把你看得比任何一切都重要的人。或許……」


  他沒能把話說下去。

  因為抱著他的人,臉上的滾燙熱淚正不斷落到他頸間。

  李書意一瞬間像丟了魂,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嘴巴無聲張了張,放在身側的手用力握緊,心臟好像也被搗碎了。

  眼淚什麼時候湧上眼眶的他也不知道,只是眨眼間,有什麼便順著眼角往下,滑落進了耳廓里。

  他們兩個是一道連錯線的題。

  如果現在的白敬遇到的是過去的那個李書意,大概正好是個兩情相悅彼此扶持的故事。如果現在的李書意遇到的是過去的那個白敬,也能保持各自的安全距離,平平淡淡地過下去。

  可偏偏就錯了位。

  於是想索求更多卻得不到回應的一方,註定就會變得痛苦。這不是李書意的本意,所以他想給白敬更多選擇和可能……卻沒料到對方用這種方式回答了他。

  以前吳伯說白敬為他流淚,他還不相信,非得等到此時此刻,要他親自感受一遍,他才能知道這個人到底有多傷心,才能連驕傲穩重都不顧,狼狽至此。

  李書意抬起另一隻手摟住身上的人,想他罵沈尉的時候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什麼縮頭烏龜膽小鬼,也該有人來罵罵他李書意才對。

  等魏澤過來時,白敬已經睡著了。他給人量過體溫做過簡單檢查後,給他掛了點滴,說晚上如果能退燒,那就沒事了,再吃兩天藥就行。如果燒不退,就得快點送醫院。

  完了後他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來回打量兩人,問李書意:「你兩是在演電視劇?」

  李書意看著睡著了都不安生,非要抓著他的手的人,嘆氣道:「你饒了我吧。」

  「你要是還喜歡他,就認真一點。不喜歡了,就乾脆一點。就這麼簡單的道理而已,想那麼多幹什麼。」

  魏澤說的沒錯,他就是想得太多,一開始的心態就不對。李書意道:「我是太不把他的感情當回事了,也沒真的覺得自己對他有多重要。」

  「那快點把他踹了,我回去就通知傅瑩給你安排相親。」

  「魏澤。」李書意無奈地喊他一聲。

  「捨不得了?」魏澤朝他翻了個白眼,「你看你這個人,就是口是心非,嘴硬心軟。」

  他說完話,也沒多待,讓李書意有事再打他電話。沒多久,許管家就讓人送了餐盒上來。

  李書意吃了飯,便在床邊守著白敬,等他藥水都輸完了,拔了針頭。又測了他的體溫,看溫度降下來了,稍稍放了心。

  他昨晚也沒睡幾個小時,早上又一頓折騰,這會兒睏倦上來了,索性上了床,抱著白敬睡了過去。

  等他再睜眼時,外面天都黑了,床上也沒了人。李書意一下便坐起來,還來不及下床,浴室門就開了。

  白敬對上他的目光,輕聲道:「剛剛去洗澡了,醒來時身上都是汗。」

  「……還燒嗎?」李書意問。

  白敬身體底子好,沉沉睡一覺發了汗,已經好了很多,答:「不燒了。」

  話一落,房間裡就陷入到一片沉默中。兩個人早上都失了態,突然這樣清醒地面對彼此,難免有些無措。

  李書意下了床,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確實不燙了。看他頭髮還有些潤,皺眉道:「去坐著。」

  然後拿了吹風機出來,站在白敬身前把他的頭髮仔細吹了一遍。

  白敬也不吭聲,默默配合著他的動作,只是等他收了吹風機要走時,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李書意掙了下沒掙開,對方又抬手按住他的後腰,迫使他坐下。

  李書意無奈,只得把吹風機擱在一旁,兩腿分開坐在他腿上,由他這樣抱著。

  「早上我燒糊塗了,才說了那些話……對不起。」

  李書意心裡莫名難受,把幾縷掃到白敬眼睛上的額發撥開,問:「你道什麼歉,明明錯的人是我。」

  他說完,就把昨晚的事好好解釋了一遍,又說白敬傻,站在冷風中吹這麼久,也不知道進去找人。

  白敬閉上眼睛抵住他的額頭:「我怕見了你,如果不是誤會,你要跟我分手……怕你要走,又不要我了。」

  李書意被他溫熱的氣息包裹著,心都安定下來,也跟著閉上眼,回他:「你怕什麼?從來都是我更愛你。」

  他就這樣隨口吐出一句話,一句白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聽到的話。

  白敬喉結微微滾動,吞下喉嚨里的哽咽。又想幸好還閉著眼,否則不知又要露出什麼狼狽的樣子來。

  「那從現在開始,是我更愛你,是我有求於你,是我需要你………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再給我一次機會,跟我回家?」

  李書意睜開眼睛,看著他認真道:「你要想清楚,如果這次我答應了,你就不可能再有退路了,連後悔的餘地也沒有。」

  白敬沉默一瞬,問:「你為什麼覺得如果你答應了,我就會給你退路和後悔的餘地?」

  李書意頓時被氣笑:「行。」他點了點頭,「這回是你招我的。」

  他說完話,就要去親對方,白敬怕把病氣傳染給他,避開了。李書意怎麼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抬手捧住他的臉,霸道地抵開了他的唇。

  是個不帶一點**,卻讓人心口發燙的吻。李書意耐心安撫他,從這人的嘴角開始,順著臉頰,一直吻到了他濕潤的眼睛。

  他們晚上沒回去。

  李書意怕剛剛才有所好轉的人被冷風一吹,又發起熱,便決定今天睡在這裡。

  但白敬用過晚餐後胃就隱隱有些難受。李書意等他吃過藥,和他躺在床上,一邊給他按揉胃部,一邊跟他說話,偶爾還要應付他的吻。

  他都不記得有多久沒和白敬這樣輕鬆地聊過天了。兩人大半輩子都是一起走過來的,不管提起什麼,一個人都不用把話說完,另一個人就能順嘴接下去。李書意都不知道他們原來有這麼多話可以說。

  不過後來,白敬受藥物影響漸漸犯了困,只是這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還想著去吻李書意,動作都是軟綿綿的。

  李書意被他逗笑,湊過去張開嘴巴讓他溫吞地親。

  「如果我明天醒來,發現你根本沒來過,一切都是夢……」

  他在困意中抓著李書意的手,聲音漸漸低下去,眼睛也慢慢闔上,話音到最後已經模糊不清了,「我會瘋掉的……你別走。」

  李書意一時間鼻腔發酸,難受到說不出話來。反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又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他想清楚了,也決定好了,是飛蛾撲火也好,是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也罷,他要愛白敬,要再去賭一個一生一世。

  不管這回付出什麼代價,他都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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