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二十多秒的語音終於結束了。
江蕁滿腦子都是混沌。
手機就跌在腳邊，為了不讓傅以行看出端倪，她沒有立刻伸手去撿。
短暫的沉默後，江蕁迅速調整好臉上的表情。
她拾起手機，語氣平靜：「傅總，少自作多情。」
「噢。」
傅以行嘴角噙著笑，沒有反駁她。
他像無事人一樣關上辦公室的門，重新落鎖，拎著袋子走向江蕁。
傅以行把袋子遞給她。
江蕁接過來：「這是什麼？」
她低頭一看，袋子裡面裝的，是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正好是她合適的尺寸。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尺寸？」
話音剛落，她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瓜問題。
「當然是——」
傅以行彎下腰，湊近她耳邊，刻意壓低聲音。
「親手量過。」
江蕁臉上一熱，剛要出聲反駁。
卻見傅以行直起身，一手插在褲兜里，背過身語氣淡淡地說：「套間裡面有浴室，你隨便用。」
「那謝謝傅總了。」
江蕁重新對他展露笑容，笑眯眯地帶著衣服去了浴室。
傅以行的辦公室帶有套間，設有專屬的休息室，面積不大，但設施齊全。
熱水衝去了一身疲倦。
洗完澡，江蕁從水霧氤氳的浴室出來，只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等到傅以行進去洗澡，她才放心地把自己扔到床上。
江蕁趴在床上，解開手機鎖屏。
她這邊久沒有回覆，梁曉晗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醬醬？怎麼沒動靜了？】
梁曉晗：【戳戳。】
梁曉晗：【你還好嗎？是不是我剛才的話讓你不高興了？】
梁曉晗：【醬醬？】
梁曉晗：【抱歉QAQ我只是開玩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要是不高興我就不說了，別不理我。】
她還發了一張大哭的表情包。
【沒事，剛剛去洗澡了。】
江蕁先回復了一句，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噼里啪啦地敲：【不過氣死本寶寶了，傅以行這個狗男人是故意的吧！】
梁曉晗秒回：【咦？發生了什麼事？】
江蕁：【剛剛你發的語音，不小心被他聽見了，聽見也就算了，假裝沒聽見不行嗎？可他居然問我是不是迫！不！及！待！】
梁曉晗：【？？？】
梁曉晗：【你說什麼？傅總聽到了我跟你說的那段話？辦公室play那段？你不是告訴我他出去了嗎？】
江蕁適時地給她發去一個微笑的表情：【他的確是出去了一小會，不過很不湊巧，我剛點開語音的時候，他就回來了。】
梁曉晗：【！！！】
梁曉晗：【我不活了.jpg】
江蕁安慰她：【我比你更尷尬好麼，起碼你不用面對他。】
梁曉晗：【這算什麼安慰。】
梁曉晗：【心如死灰.jpg】
江蕁有些好笑：【放心，他不知道發語音的人是你。】
江蕁：【大概。】
梁曉晗：【……】
梁曉晗：【醬醬你變了，你再也不是那個善良活潑可愛的醬醬了。】
梁曉晗：【不過，我倒是有點意外。沒想到傅總這么正經的人，居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江蕁：【那是你還沒有看透他斯文敗類的本質：）】
梁曉晗：【這個嘛……】
她發了尷尬的幾個「哈哈」，過了一會兒，又回覆：【傅總畢竟是你老公嘛，我當然沒有你看得清楚。】
緊接著，又補刀：【說起來，你們到底辦公室play了沒有？】
「……」
江蕁說不出話。
不愧是她的最佳損友。
想起重要的事情，梁曉晗轉移話題：【對了，寶貝兒，忘記跟你說了，你老公又上熱搜啦！】
梁曉晗：【[圖片][圖片][圖片]】
她發來了截圖三連。
江蕁點開第一張圖，是一則娛樂新聞的標題截圖——
傅以行批《煙火盛開時》爛片？有圖有真相！
第二張圖，是傅以行在投資人峰會上演講的截圖。
第三張圖，是娛樂營銷號的相關博文，發布時間是一小時前，但是評論和轉發已經超過十萬。
江蕁用電腦打開微博的網頁，登錄上自己的帳號。
她在微博上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漫畫博主，ID名叫「醬醬愛吃糖」。
這個微博是她大學的時候註冊的，當時僅僅是因為自己的興趣愛好，也沒有刻意運營。有空的時候，她會把自己的手書和短條漫上傳到微博，偶爾還會發點自製的表情包，漸漸積累了一百多萬的粉絲。
研究生畢業後，江蕁入職了一家知名傳媒公司，也會適當地將帳號用在工作上。
她搜了一下傅以行的微博，隨意掃了一眼。嗯，粉絲數量比她多出一個零頭。
她默默地退出他的微博，點進熱搜。
十分鐘後，江蕁終於理清事情的前因後果。
上午那場投資人峰會，也有媒體記者在場。
傅以行在投資人峰會上的發言，經過媒體加工渲染，再被各大娛樂營銷號一轉發——
煙火盛開時的主演是新晉流量小生林洛洲，再加上傅以行目前的國民度，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
#傅以行煙火盛開時##煙火盛開時爛片##傅以行林洛洲#迅速登上熱搜，話題熱度節節攀升。
《煙火盛開時》剛從院線下映不久，這部電影本來就備受爭議，這下更是火上澆油，各路人馬在網絡上掐得腥風血雨。
再然後是林洛洲一方的水軍下場，興許是不想得罪資本大佬，為了撇清自己，水軍有意地把話題引到了電影的劇本和宣發上。
《煙火盛開時》的宣傳海報就是出自江蕁之手，為了配合宣傳，她還在微博上發布過電影角色的同人條漫。
這下她也不免被這場戰火波及。
江蕁：「……」
不知為什麼更加生氣了呢：）
她沒了心情，剛要關掉網頁，握著無線滑鼠的手突然停住。
滑鼠指針一轉，她拖動滾動條退了回去。
娛樂營銷號發布的博文里，配圖是九張傅以行在投資人峰會上的照片。
照片拍得不錯，可惜的是拍得360度毫無死角。
江蕁右鍵把照片保存下來，跟梁曉晗打了聲招呼，打開了剛下載安裝好的製圖軟體。
她把照片裁剪為合適的大小，並且給圖片逐一配上字，製作成表情包。
「冷漠.jpg」
「王之蔑視.jpg」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jpg」
「女人，我警告你，你這樣是在玩火.jpg」
「內心毫無波動.jpg」
「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裝逼.jpg」
……
江蕁玩得不亦樂乎。
浴室里的水聲突然停了，江蕁迅速將製作好的表情包打包上傳到自己的郵箱，刪除了電腦上的文件，關機。
動作乾脆利落。
傅以行從浴室出來時，她剛好將筆記本電腦合上。
兩人沉默地對視幾秒，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休息室短暫安靜了幾秒。
江蕁決定先發制人：「傅以行，你為什麼沒告訴我南潯路發生了坍塌事故？」
「你不知道嗎？」傅以行挑眉，「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江蕁把筆記本電腦放到一旁，撇嘴道：「我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傻乎乎地跟你來這裡，而是去酒店了。」
她和傅以行是契約結婚，結婚半年，各自工作的原因，聚少離多，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樣的見面，還不如不見。
她剛回頭，手腕就被傅以行扣住。
「夫人這麼不待見我嗎？」他垂眼看著她，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你知道就好。
江蕁微怔幾秒，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但表面仍是淺笑盈盈。
「我可沒這麼說。」
傅以行眸色漸深：「那就好。」
江蕁不想再跟他虛與委蛇：「鬆開，我要睡覺了。」
「好。」他答應得很乾脆。
江蕁轉身，不想他壓根沒有鬆手，她的重心失穩，腰肢被他順勢圈住，直接跌入他的懷中。
江蕁懵了一下，下意識抬頭。
他的面容冷清，黑眸底下，卻是暗涌翻滾：「既然夫人這麼主動，那麼……我一定好好履行我的義務。」
他的聲音聽起來分外喑啞，江蕁隱約察覺出一絲不對勁：「我沒有！傅以行你放開唔……」
但他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溫熱的氣息已經欺壓下來，聲音消失了。
他臂彎的力道收緊，完全將她圈在懷中。最後一絲理智也消失了，城池已然被攻陷，江蕁不爭氣地放棄了抵抗的念頭，摟住他的脖頸。
窗外下著雨，雨點肆無忌憚地敲擊著窗戶，把屋內的聲音切割得支離破碎。
彼此纏繞間，江蕁覺得自己就像一條溺水的魚，浮於雲端，又墜入到深海，在翻滾的海浪中浮浮沉沉。
平靜的湖面被打破，晃漾開一圈圈的漣漪。
昏昏欲睡中，江蕁無端想起了與傅以行初見的那一天。
大一那年，她只身前往國外留學。然而剛到M國的第一天，她的行李就在轉車途中被人偷走了。
她身上所有的財物，包括手機、護照和銀行卡全都在裡面。
在異國他鄉，身無分文，人生地不熟，站在人來人往的陌生街頭，江蕁茫然又無助。
「Excuseme……」
「Excuseme，couldyou……」
她嘗試向路人求助，但是得到的全是冷漠和白眼。
她蹲在馬路邊上，把臉深埋在臂彎下，眼淚就快要決堤而下。
就在絕望之際，頭頂突然傳來一道低沉潤澤的聲音——
「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