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那十里洋場上一年一度的「斗花會」嗎？
民國十年秋天的那場「百花會」，多年以後依然叫很多人記憶猶新。
上百個十八九歲的姑娘，爭奇鬥豔，風情萬種，滿場都是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裹在風情綽約的旗袍里，搖曳生姿。
每個姑娘的胸前，都掛著一塊紅線繡的小牌子，上面標著她今夜「出堂差」的最低價格。
客人們則戴著青龍面具，每人手上拿著一塊紅色的小木牌，如同拍賣會場一般，舉牌叫價。
只不過，拍賣的物品，是姑娘們的春宵一度。
我是場上最貴的那一個姑娘。
今日，也是我在書寓的最後一日。
我的花名叫小蘭春，是主辦這場「斗花會」的幕後大老闆，青龍幫頭子「麻皮沈」的女兒。
「麻皮沈」大名沈茂才，其實不是我親阿爹，五歲那年，他從人牙子手上買回了我，認做乾女兒。
我跟阿爹說好，只要我給他賺夠十萬塊大洋，他就放我走！
我在書寓里混了整整六年，把自己混成了頭牌。
這六年來，我幾乎成了阿爹的搖錢樹，十萬塊大洋只多不少。
百花會也是我的主意。
我原本是不打算參加的，但阿爹再三勸說我，他說，我早已經名聲在外，就當是幫他一個忙。
他還說，絕對不會真正賣我的，我就當個託兒就行，目的就是幫著把其他姑娘的身價拉得高高的，這樣阿爹能多賺錢。
我信了他。
一天下來，不知看了多少次舉牌，我的行情一路飛漲，連帶著其他姑娘的身價也水漲船高。
最後木錘落定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我這一夜「出堂差」，足足給炒到了兩千大洋！
阿爹笑得合不攏嘴，帳房先生數錢數到手抽筋。
盛事已畢，我離了場，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準備卸妝洗漱。
一隻腳才剛踏進門，簾幕後邊忽然轉出個滿身酒氣的中年男人來，一把拽住我，就要親上來！
「都等你好久了，小美人兒……」
我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連忙扶住他。
「黃阿叔，您認錯人了，我是小蘭春啊！」
這人是我阿爹的好友黃二爺，幾乎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的。
哪知道黃二爺嘿嘿一笑，一手摟過我的腰，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就往他自己的衣裳里塞。
「等的就是小蘭春啊，買你出堂差的就是我。這小模樣，阿叔可是朝思暮想……我的小寶貝，你乖乖的，有什麼不會的，阿叔教你啊～」
他笑容猥瑣，一邊說，一邊兩隻眼睛直往我胸口瞟。
我渾身一陣惡寒，一邊用力抽回手，一邊喊出了聲。
「不要……阿爹！阿爹救我！」
麻皮沈就住在隔壁的房間裡。
他很快進來，我怯怯地躲到他身後。
「阿爹，黃阿叔他、他喝醉了，你快勸勸他……」
阿爹卻對我板起了臉。
「胡鬧，快去給你阿叔點個茶，今晚把他伺候好，你的福氣就在後頭呢！」
我愣了一下，腦子「嗡」了一下。
他叫我給黃二爺「點茶」！
我才不想做這種事！
這所謂的「點茶」，根本就是下等娼妓館弄出來的花樣！
我早猜到麻皮沈可能不會那麼輕易履行承諾放我走，但也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把我賣給平素那麼熟悉、我一向敬為長輩的黃阿叔！
說話間，身後一眾伺候姑娘們的娘姨魚貫而入，抬了一張矮桌几進來，把淨手的水盆、熱毛巾、冷毛巾、茶葉末、茶盅等物一一在上面擺開。
黃二爺滿臉邪笑著催促道：「小蘭春啊，我都饞了你好些年，好不容易等到你肯出堂差。我可是出了足足兩千大洋，只要你乖乖的，定不會委屈了你……」
阿爹笑嘻嘻地沖他點頭哈腰。
「二爺，小蘭春是頭一遭出堂差，麵皮薄。要不先讓人帶帶她，自然就會了……」
他回頭一招手，後頭一個年輕的鴇母馬上笑吟吟的過來，請黃二爺坐下，然後在邊上的水盆里淨了手，擦乾，又往手上抹了潤滑的橄欖油，隨即去解黃二爺的腰帶。
我豈不知這是什麼！
點茶原本是一種烹茶的方法，在茶盞里注入熱水和茶葉末，然後用茶筅快速在水裡攪動，做出茶粥飲用。
只不過娼妓館裡的玩法，用的自然不是什麼茶筅。
我曾見過有姐妹為了多賺體己錢去接濟爹媽和兄弟，留了男客在房裡悄悄地「點茶」。
等客人走了以後，一邊哭一邊摳著嗓子在便盆里吐好久！
事到臨頭，我反而冷靜下來。
我討好地沖黃二爺笑笑，一雙略顯稚嫩的小鹿眼又純又媚。
「不用教，這個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