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沈挺著大肚腩，昂首闊步地走到碼頭上來。
他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道：「都給我看仔細點，搜仔細點！那丫頭詭得很，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居然跑到少帥府去了，還成了陸少帥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他越說越氣，一腳踹在一個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馬仔屁股上。
「都打起精神頭來，提防著點，指不定她還能變出什麼別的身份來！」
麻皮沈一邊走，一邊說道：「都安排好了吧，你確定，那丫頭今晚一定會上這條船？」
他身邊一個八字眉的小老頭狡詐地眯著眼睛，一臉狗腿樣，「放心吧沈老闆，我都安排得妥妥的！」
他自信滿滿：「大小姐只要逮著機會，一準得跑！我已經想辦法讓人把客船的消息透露給她了，咱們就等著瓮中捉鱉吧！」
他拍了拍胸脯：「你信我！前日裡我就已經看明白了，陸少帥是誰啊，他那脾氣……我估摸著他是不知道真相，他要知道了，還不得一槍給人崩了！大小姐能不知道麼，她在陸家肯定待不長！」
這小老頭我認得，頭上都沒幾根毛，在腦後稀稀拉拉地編一根豬尾巴小辮，平日裡總往頭上扣一頂瓜皮帽遮醜，渾名「趙禿子」。
這個趙禿子別的本事沒有，滿肚子壞水，沈茂才幹的那些傷天害理的缺德事，得有一半以上是趙禿子的主意。
麻皮沈點點頭：「那就行。臭丫頭片子，敢戲弄老子，虧老子好好地養她這些年，一個指頭都沒碰過她！等老子把她抓回來，叫她嘗嘗什麼叫千人睡、萬人騎！」
趙禿子嘿嘿一笑，繼續獻策。
「沈老闆別急啊！要我說，咱們要是發現了大小姐，也先別急著抓，就派幾個人跟著，跟到渝州再說！」
麻皮沈愣了一下，但他馬上就回過味來了。
他豎起大拇指：「老趙啊，你這腦子，有點東西！可不是麼，我剛還在想著，在這江城的地界，動陸楚寒的人，怕是不大妥當。你這麼一說，茅塞頓開，茅塞頓開啊！」
他有些興奮，滿面紅光。
「對，跟到渝州去！只要保證她上了船，就讓人給盯緊了。等船開到江心，前後不著地的時候，就把她給辦了，到時候陸少帥怎麼可能還要這麼個破鞋？回頭咱們再送幾個姑娘去給他陪罪，這事也就揭過了！」
我在一邊，聽得膽戰心驚。
是我太急於逃出江城，大意了，差點鑽了沈茂才的圈套！
他派人從船上開始跟著我，這要是真到了江上，我又不會水，而且這十月天，冷得很，我怎麼逃得了？
麻皮沈既然已經斷定我早晚會離開少帥府，那他肯定是會派人盯著離開江城的各個關卡。
他手底下不光是有書寓，也有下等一點的鹹肉莊和花煙間，裡頭不乏鹹水妹在碼頭上拉客。
這碼頭上，誰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嗚——」的一聲汽笛聲，輪船靠岸了。
丁香正準備要跟著登船的人群上去，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沖她使了個眼色。
小丫頭機靈，立馬就明白過來，有些驚愕地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沖她點點頭，表示她猜對了。
這船，我肯定是不上了。
趁著混亂，我可以先躲在人群里，等開船了，再跟著那些送親友的人一起離開碼頭。
就在這時候，聽見一陣馬蹄聲響起。
不遠處，當先一匹健碩的黑馬絕塵而來，後面跟著的人比以往更多，起碼有一兩百號人，聲勢浩大，威風極了！
周圍的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麻皮沈愣了一下，也只得站到邊上，讓出一條路來。
那匹黑馬在他面前嘶的一聲停下，陸楚寒回頭大聲吩咐道：「都給我圍起來，好好盤查！」
麻皮沈沖他雙手抱拳一揖：「陸少帥，這是……有何貴幹？」
陸楚寒就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掃了麻皮沈一眼：「跑了個漢奸！」
他問：「沈老闆也在這裡，又是為著什麼事？」
挎匣子的都是爺。
麻皮沈倒也不敢跟他正面剛。
他躬著身體回答道：「巧了不是，剛好我這邊也跑了個丫頭，身契還在手上，自然是得抓回來好好調教。」
陸楚寒輕嗤了一聲：「你倒是跑得勤，怎麼日日都見你在逮人，看來平日裡對手底下的人太過於苛刻了些。」
麻皮沈拿眼覷著陸楚寒，似笑非笑地說道：「哪裡哪裡。少帥您氣宇不凡、一身正氣，想必也不會霸著人家書寓里賣唱的姐兒。
但要是跑到別處去了，那就說不準了，可不得趕緊逮回來麼，免得便宜了外頭那些什麼登徒子。」
這話說得多少有些陰陽怪氣。
陸楚寒冷笑一聲。
「少在這裡指桑罵槐，我看你膽子肥得很！這是大民國，舊時代那些逼良為娼的破規矩早就改了，就算人家身契在你手上，人家姑娘不願意，你也做不得這個主！」
他把馬鞭在空中甩了一下，「啪」的一聲空響。
「幾番冒犯我家夫人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算什麼東西，我陸楚寒明媒正娶成過親拜過堂的人，你也敢動！再叫我發現你拿我家夫人的事借題發揮，你就看看我腰上的匣子答應不答應！」
他說著，就真的把手往腰上放，做勢要拔槍。
麻皮沈連忙擠出一臉的假笑，打了個哈哈，「少帥言重了。尊夫人的事，確實是個誤會，誤會！」
他回頭對自己的馬仔一揮手：「還不快去！陸少帥要抓漢奸，都到船上去幫忙，幫他好好查查，可別叫什麼不妥當的人給跑了！」
一群人吆吆喝喝地往船上去了。
陸楚寒都來了，那我就更跑了不了。
就算我今天不坐這條船，改日換別的船，怕也不安全。
反而是陸少帥的夫人，他是真不敢動。
我跑到哪裡去，都不如就這麼待在少帥府里安全！
我帶著丁香，趕緊混在送親友的人群里，準備找機會開溜。
正跟著人群往前走呢，就聽見前面李副官帶著兩個副手，在盤查人群。
離我們也就兩丈來遠，眼看就要走到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