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謝隋的大姐——謝蘭,家裡的長姐,和這個時代所有的姐姐一樣,做最多的活兒,吃最少的東西,真正的長姐如母。
謝隋就是在大姐背上長大的,以前不懂事兒,嫌棄姐姐髒兮兮的,長的也丑,沒少傷了大姐的心。
卻沒想過大姐一天要做多少活兒,為了這個家,二十多歲才出嫁,婆家也是窮的能跑耗子了,就這,謝大河還要了人家二十塊的高價彩禮,都用在謝隋身上了。
「你怎麼回來了?」
謝大河吧嗒著旱菸 ,皺起了眉頭。
趙秀娥到底是親娘,心疼女兒的,「進來說話,娘給你倒點兒水。」
「不忙,我不渴。」
謝蘭小心翼翼坐下,局促不安,謝大河看著她就來氣,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娘,這玉米是要磨的嗎?我和大姐去幫你磨了吧?」
「好,去吧,我做飯,讓你大姐留下吃飯啊。」
「知道的,大姐,走了。」
謝蘭只好跟著謝隋出門,謝隋道:「大姐,家裡怎麼樣?」
這時候回來,肯定是遇到難事兒了,還是大事兒,否則大姐的性格,不到走投無路,不會來娘家的。
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很可憐的,從小被家裡教導,要犧牲奉獻,出嫁就是外人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可是嫁出去了又想讓女兒貼補娘家,爹娘弟弟才是依靠,才是親人,要有良心,要孝順,反正怎麼說都是一張嘴。
謝蘭就是其中的典型,家裡多困難,有點兒好吃的也會帶給謝隋。
「小隋啊,孩子病了,家裡沒錢,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謝蘭忍不住落淚,弟弟終於懂事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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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的嚴重嗎?醫生怎麼說?」
謝蘭的兒子李虎今年八歲,她結婚晚,孩子比豆豆丁丁大不了幾歲。
「說是什麼大腦發炎,要儘快送醫院的,否則會癱瘓的,一直發燒不退,家裡借遍了,我想爹娘能借一點兒是一點兒。」
「哎呦,那還耽誤什麼呀?腦膜炎很嚴重的,我去借騾子車,現在就走。」
謝隋一聽就慌了,這個時代小孩子夭折率很高的,小兒麻痹症還沒有疫苗普及,他們村兒就有好幾個。
「小隋,沒錢到了醫院也不行的。」
「我來想辦法,姐你去家裡坐一會兒,讓菀菀收拾點兒東西,我馬上回來。」
「好,好,姐等你。」
謝蘭喜極而泣,感覺弟弟瘦弱的肩膀格外的高大, 沒想到有一天也能有依靠弟弟的一天。
林菀菀聽說外甥病重,二話不說,吃的用的收拾了一堆,拿了一百塊給謝蘭:「先用著,不夠咱們一起想辦法。」
想了想又道:「謝隋現在改了,能賺錢,比以前可靠很多,你可以相信他的。」
「那就好,謝謝你,菀菀,這個錢大姐一定會還的。」
謝蘭本來就沒抱多少希望,爹娘什麼情況她很清楚,不過是最後來試一試好讓自己絕望,徹底放棄了孩子。
只能怪孩子命不好了,所有的苦難大多都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大姐,可以走了嗎?」
謝蘭擦擦眼淚,拿著東西上了騾子車,謝隋
照樣拉了 張文峰這個車夫來,因為他的提醒,張家一派和睦,第一次沒有挨罵,張文峰已經徹底服氣了。
謝隋以前是不干人事兒,卻是真聰明,一旦用在正道上,可了不得了。
謝蘭婆家就在隔壁村子,五六里路,十多分鐘就到了,跟老宅一樣破敗的院子,姐夫李文軍一臉愁容,才三十多的年紀,頭髮已經花白了,李虎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但凡有一點兒希望,他豁出命都想救兒子的。
「虎子他爹,快把兒子抱上來,孩子舅舅給孩子看病呢。」
謝蘭腰板兒挺直,第一次感到驕傲,弟弟出息了,她在婆家也能抬起頭來。
李文軍狐疑看了一眼騾子車:「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能幫咱?」
不來家裡打秋風都謝天謝地了,哪年謝蘭沒有偷偷填補他?
李文軍看在孩子的份兒上,睜隻眼閉隻眼,現在說他能給孩子治病,李文軍是一百個不信。
「哎呦,你看不看了?騾子車都來了,咱們趕緊去縣醫院,虎子是不是你親生的?」
謝蘭發了脾氣,謝隋跳下車,「虎子呢?咱們去就行了,姐夫在家看家好了。」
「不行,我也得跟著去。」
李文軍慌了神,孩子交給這個小舅子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了嗎?
虎頭虎腦的孩子,燒的都說胡話了,謝隋不敢耽誤,「文峰,快著點兒,救人如救火呢。」
「好嘞,謝哥,坐穩了。」
陳文峰一甩鞭子,騾子跑起來,趕車又快又穩。
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硬是半個小時就到了縣醫院,謝隋抱著孩子衝進去:「醫生,
快救人啊!」
直接去了急診科,醫生檢查一番,搖搖頭,謝蘭差點兒就崩潰了:「我孩子怎麼樣了?」
「不大樂觀,送來的有點兒晚了。」
謝隋無語,你能不能別搖頭?嚇死人的。
「您就說能不能救吧?不管多少錢,我們都會救,縣裡治不好就去市里,市里不行就去省里,只要有一絲希望就要試試的。」
這時候的醫院還沒有那麼多的檢查項目, 這位醫生經驗豐富,看出大概病症:「像是腦膜炎,不過還需要進一步檢查,這個病說難也不難,不過花費比較大。」
看他們的穿著,不像是拿出那麼錢的家庭,醫生也很為難。
「大概要花多少?」
李文軍小心問道,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最少得兩百塊,還是治療順利,需要住院治療,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治,你開手續吧,我去繳費。
姐,姐夫,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算事兒,錢的事兒我來想辦法,你們照顧好虎子。」
偏偏這碎銀二兩,就難倒了無數人。
謝蘭拿出林菀菀給的一百塊錢,「這是弟妹給我的,你去繳費,小隋,這次多虧你了。」
「一家人不說這個,都會好的,大姐你放心啊。」
謝隋去繳費,辦手續,忙前忙後,直到傍晚才搞定,李文軍兩眼一抹黑,讓他去辦手續,話都說不利索,對謝隋也是滿心感激。
「小隋,快喝點兒水,累壞了吧?」
謝蘭有些不好意思,自家男人跟廢物一樣,遇事兒還是得弟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