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情愫
繁華的都市裡,街道縱橫交錯。這是擁有一百多萬人的天子之朝,自是熱鬧非凡。城裡點綴著蜿蜒的河道,精緻的大橋橫貫出去,延接兩處。古香古色的城市風格,又不缺乏自然之美。乃首屈一指的靈秀之城。
長長的巷子裡,清一色瓦屋,成片的商鋪中,一棟看起來並不大卻顯得極其古老的藥店,上面寬長的牌匾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大字:「藥胥居」
這藥店甚是古怪,前屋裡並無櫃檯,空空蕩蕩的,只擺著一張躺椅,上面慵懶的躺著一個人,睡姿不雅,翹著腿,一把蒲扇蓋住了臉部。再往後則是一個稍大的院子,但地板上並不是空無一物,竟是布滿了藥田,種植著各類的藥材,藥田中間有兩排柵欄,一條半丈寬的小路,直通到對面的一棟閣樓里
閣樓二層,是一間臥室。木質床鋪,白色的被子下,躺著一名模樣稍有些俊逸的青年,眉頭緊鎖,眼眸微閉,正是朝歌。
終於,隨著一聲輕響,他醒轉了過來。
映入眼帘的不是光之村竹屋的天花板,卻是精美的閣樓浮雕。
他微微一愣,甩了甩頭,記憶定格在於蒼狼對決的那一瞬間,寒意襲身,之後不省人事,直到現在才悠悠醒轉,哈了口氣,他只覺得骨頭都生鏽了,身體隨意動了兩下,竟是傳來一聲聲爆鳴。
他掃視四周,發現這個閣樓的牆上掛著各種風乾的藥材。似是一個儲藥的地方。但卻又是臥室,不由一愣,走下閣樓,便見到了那兩片藥田,當下想到自己可能在哪個醫館裡,在院子裡抬頭仰望,湛藍的天空,驕陽似火,身體感到異常的燥熱。這是夏季的象徵。
心念一轉,便知道這地方不是蝴蝶谷內。
壓抑下腦中的疑惑,向前走去,就到了外屋。
輕輕一瞥便看見了前面躺在躺椅上的人,靈動的睫毛,烏溜溜的大眼睛,皙白的瓜子臉。分明就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郎。但他講出來的聲音卻像那種年過甲子的老人才擁有的。而且他又一頭的白髮,甚是奇怪。朝歌轉念一想,可能這位老先生醫術太為高明,都把自己還老還童了。心下不禁對他敬佩幾分。
只見那人轉頭對朝歌道:「你終於醒了。」聲音古井無波,很是平淡。
朝歌抱拳道:「晚輩身體不知有甚古怪,現下看來是靠先生治好了病.,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又是誰帶晚輩來此的,麻煩先生告知。」
聽到這話,那人擺了擺手,說道:「第一,你的病很奇怪,我還沒治好。第二,你連誰帶你來的都不知道,這倒是有些奇怪?一般不是非常困難棘手的病,可沒人會來此的。而一旦找我幫忙醫治的人,定是病人的至親什麼的,可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你連她人都不知道。她還花費大力氣幫你。至於我的名字嘛,叫我歐陽德便好。」
朝歌一怔,道:「晚輩昏迷太嚴重了,什麼都不清楚。還望先生告知。」
那人伸了個懶腰,拿著蒲扇使勁扇了扇,道:「是一個女子,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這對我來說不重要。我只負責看病就行了。
「女子?」朝歌思索著難不成是沁姝?
「呵呵,那姑娘還真是能幹啊!竟然敢去天下第一劍莊王家那裡。」
歐陽德讚嘆了一句,對朝歌道:「不曉得她能不能回來。」
朝歌一愣,「天下第一劍莊,王家?」
「嗯,你剛剛也看到了,我幫人治病可是要報酬的,你的病這麼古怪。我當然就要想個困難點的東西叫她拿了,老夫活了這麼久,好東西見過不少。但是那天下第一劍莊的傳世之寶,兩隻冰蓮玉淨瓶卻是只聞其名,不見其物。因此想拿來玩幾天。那第一劍莊裡面的高手可是多的很哪......」歐陽德兩隻眼睛眯在了一起,昏昏欲睡。
「為什麼是她?」朝歌呢喃道。但是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他心裡還是存有感激的,但想到去天下第一劍莊可是危險萬分,要是出什麼意外,他肯定會寢食難安的。於是就想詢問歐陽德具體情況,卻只見他將蒲扇重新蓋在了臉上。又睡了過去。
對於沁姝這個女子,朝歌實在捉摸不透。一開始是對自己十分的冷淡,然後對自己的防備之心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在自己失憶這件事上,沁姝似乎依舊抱著懷疑的額態度,但是為什麼這一次卻又要救自己呢?
甩了甩頭,然而又一件事浮上心頭。那晚自己盡力運行真氣,突然在丹田裡出現了白色氣流,他很熟悉,就是食人熊身上散發的那種氣息。而他當初與蒼狼、沁姝他們對決食人熊時,自己曾在食人熊額頭發現了一顆白色小石,當時,各種真氣光彩奪目,除了他外沒有別人注意到那顆珠子。之後又沒入其體內,現在想來,根源應該是那顆珠子罷!
想到這,他用力凝聚真氣,想再見到那股詭異的白色氣流,看看能不能清除掉。
果然,丹田劇烈震動,白色的氣流夾雜著淡青色真氣流轉。這時,他只感覺頭一暈,就要再次昏迷。
歐陽德感覺到了異常,立時驚的跳了起來。雙手齊出,數十根銀針被他插到朝歌身體內,然後猛力一抽,將朝歌體內的真氣盡數壓了下去。
隨即怒喝聲傳來:「小子,都說沒幫你治好,你還想傷上加傷啊?」
朝歌身體搖了搖,眸子漸漸恢復清明。剛才他感覺到自己的真氣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聽到歐陽德的話,他頓了一下,道:「實在對不起了,我只是想查看一下自己的病因而已。」
「你這小子不懂就別給我添亂。」歐陽德那看起來像少年般的臉頰透出一股厲色。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道:「你這病不是針石藥物可以解決的,這其中倪端,我也不是能看的徹底。你昏迷了十幾天,老夫可是下了猛藥,這幾天給你引渡了大量名貴藥材。要是那妮子失敗,我可就虧死了。」說罷,臉上忽的閃過一抹心痛的表情。
朝歌聽到他竟然昏迷了十幾天,大驚失色。也就是說,這一下真氣摻雜,就要他十幾天時間回復?他呼了一口氣,慶幸剛剛有歐陽德在旁邊......
不過轉念一想,頓時又覺得事有蹊蹺,那日在瀘浮山上看到的那份類似遺書的東西,說到了玄武石,而且還說把那玄武石給動物服用,難不成沒入自己身體裡面的竟是那玄武石不成?
如果是那玄武石,拿自己豈不是危險了?玄武石向來在江湖只是傳說,具體的情況自己一概不知,何況如果是百里家還健在,那麼前去詢問一番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可惜,也不知道百里一家究竟有沒有活口能救自己一命?
歐陽德在地上踱了幾圈,對朝歌說道:「既然答應救你,要是治不好我可是聲名掃地啊。所以你好好呆著,不要亂跑,以免又壞我事。」
朝歌點了點頭,隨即想起他連這裡是哪都不知道。便問道:「老先生這是在哪啊?我昏迷了這麼久,一點印象都沒有,麻煩您告知。」
歐陽德揮了揮手,似是對他很不滿意。靠在躺椅上。又將蒲扇遮住了面頰,然後嘟囔道:「南都。」
兩個字一出,瞬間將朝歌嚇了一跳。這裡竟然是南都,那麼離迷霧森林可是相當遠了。沁姝一個女子將他從蝴蝶谷帶到了這裡,一路上的艱辛可想而知,不免感動萬分。現在即使這女子對他有何心機,有某種目的,他也是欠了她的。
傍晚,落日的餘光照在南都里,鋪滿了一地的金輝。
朝歌坐在瓦屋上,暗自嘆氣,明明出谷是打算看看能不能幫上沁姝,而且自己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有沒有家人,失憶什麼的,總是覺得生命裡面好像空缺了一部分,而且,似乎有什麼在呼喚著自己。
旁邊一道白影突然出現,卻是歐陽德。他拿著一碗墨綠色的湯藥對著朝歌道:「喝了它
朝歌接過碗,一口飲盡,只覺得嘴中苦澀無比。
歐陽德看著他,微微沉思了一會兒,道:「小子年紀輕輕,呆在這嘆氣,成何體統。」
朝歌搖了搖頭,「老先生不知道我碰上了多麻煩的事。」
歐陽德一怔,玩味的笑了笑,說道:「年輕人就是看不開,這世界上的麻煩事多的去了。但我們總是要好好活著的。」
「老先生是逃避了江湖,故覺得人生悠閒。」朝歌道。
「胡說,我這便是處在江湖裡,每天都有人來找我看病,然後我強迫他們為我做事。其實我惹上的仇家比你吃的飯還多...嘿嘿,但我有實力,他們既恨我又不能殺我。我活著就是清閒。吃喝玩樂愛幹嘛幹嘛,無拘無束,既在江湖裡又在江湖外。」
歐陽德笑道。
「小子看開點,人活著就是圖個快樂。」
「嗯。」朝歌點了點頭,勉強笑了一聲。
不再多說什麼,歐陽德身形一躍,翻下了房。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朝歌就那樣坐在房頂,微風輕撫,幾縷髮絲垂下,遮住了黑悸的眸子。心中徒生一股倦意,就要昏沉睡去。
恍惚中,他突然聽到一聲輕喝,那聲音冷漠,不帶一絲的情感,非常熟悉,心中一動,知道是沁姝回來了。
他翻身下了牆,往前屋走去,要向她致謝。然而剛站在門口,他便呆住了,整個人怔怔的呆在那兒。
孱弱的光線披灑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她立在前屋的地板,一絲絲鮮血綻放著悽美的花,在手臂上,在小腿上,在腹部上,就連衣服都有好幾處裂縫被傷口溢的血紅。
她側面站在那,原本光潔的臉上沾滿了泥垢汗水,嘴角處亦有血跡。歐陽德,左右手各拿著一隻杯子,呈白色,潔白晶瑩的蓮花似要滴出水來。
他遞了一隻給沁姝,道:「姑娘,恕我無能了。那公子的病...我並不能完全治好。但我想到了一個法子,可以用銀針封住他的那股異種氣流,這樣可以使他正常活十年。」他的聲音第一次流露出幾分無奈,幾分愧歉,道:「這算是治了他一半了,要是不這樣做。一個月後,那道詭異氣流會從丹田進入他的奇經八脈,吞噬他本身的真氣,將他永遠變成一個冰雕。所以,你給我的報酬我只收一半吧,另外一個淨瓶還給你...」說罷,將左手中的淨瓶遞了過去。
沁姝身體顫了顫,拳頭微微握緊,沒有伸手去接,怒喝道:「庸醫,治不好你就去死吧!」
然後一拳揮出,歐陽德向後退了一步。道:「你可不能殺了我,否則那小子真死定了。
這話一出,沁姝手臂便停在那裡,忽的垂下,聲音帶著關切道:「真沒什麼全妙的辦法嗎?」
「我盡力了。」歐陽德搖搖頭。
正在這時,院子前門口的朝歌低下了頭,挪動了一步。
「為什麼?」聲音傳出,帶著哀憐。前屋的兩人聽到聲音,皆是一愣,望了過來。
沁姝愣了一下,轉頭對著歐陽德道:「他醒了你怎麼不早說?」隨即臉上閃過一抹緋紅,迅速奪門而出。
「為什麼?」又是同樣的一句話,朝歌身形一閃,追了出去。
南都里的一座小山,楊樹遍布,綠意盎然。此時正是太陽落山時,山間小道,灑著碎小的柔光,顯得有些淒清。
沁姝奔跑著,一步躍出丈許,速度極快,朝歌在追趕,緊跟著後面,絲毫不慢於她。沒過了多久,兩人便跑到了山頂。
碧綠的野草在風中飄蕩,沁姝突然只覺得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摔到了草地上。
後面的朝歌知道她受了傷,當即沖了過去,將她抱起。他急切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沁姝臉色有些慘白,轉過頭去,沒有回答。
然後突然素手將他一推,惱怒道:「放開我。」朝歌雙手一動,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沁姝掙扎了兩下,卻是失去了力氣。
「我沒有想到你會為了我連性命都不顧了。」朝歌低聲道。懷中的沁姝身體顫了一下,臉龐忽的爬滿紅霞,掩蓋了蒼白,無力道:「誰為了你啊...
連綿的野草波浪里,朝歌就那樣抱著沁姝,兩人沉默了下來。任清風拂面,任草兒拍打著身體。
許久,朝歌坐在了草地上,左手抱著她,右手抓起袖子將其臉龐上的污泥血跡的一點點擦去。輕聲道:「你怎麼......」
沁姝的臉頰更紅了,感受著朝歌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摩擦,她的心裡如小鹿亂撞,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朝歌現在對面前這個女子的感情實在非常莫名,這個女子,為了自己,攀越山川大路,送自己來南都看病,這個女子,為了自己,寧願冒著生命危險,奪取天下第一劍莊的傳世寶物,弄得遍體鱗傷。明明前一秒還在深深地懷疑自己,為何這一秒卻願意為自己付出生命的代價?
「沁姝...」
「嗯?」
朝歌看著她的眼睛,眸子間露出十分堅定的眼神,輕聲道:「謝謝——」
沁姝聽見這話怔了一下,然後略微使勁,站起身來,向著前面慢慢走去。單薄又清瘦的背影在殘陽的背景里顯得有些孤寂——
沁姝停下了步伐,轉身,對上了他充滿誠摯的目光。然後就這樣默默對視著,恍惚中,好像有一道無形的橋樑將他們兩人連接,彼此間的生命在這一刻開始,註定要牽引上深深的羈絆.....
良久,她對著朝歌走了兩步,淡淡道:「你能再笑一次給我看嗎?就像當初在懸崖下那樣。」
「不能。」
「為什麼?朝歌沒有回答,走上前去,捧住她的俏臉,對著她的唇吻了下去。
四周的空氣在這一刻好像灼燒了起來,這一瞬間,時間變得異常緩慢,清風相送,炙熱而纏綿的吻火辣熱烈。偌大的天地間,兩人的身影被定格在了一個畫面里。唯美溫存......
「不是一次。」頓了頓朝歌又道「因為我希望...對著你永遠笑下去......」
愛就是這麼簡單,可能一個微笑,就足矣......
「其實能打動我的可能只是一件事,我可以立刻對你充滿好感,但是讓我厭惡你也有可能是一件小事,其實我的性格是不適合在武林中生活下去的……」沁姝淡淡的說道,「可是我有要是在身,等事情辦完了,我和你一起去光之村。」
「你不是一直說我是壞人麼?」
「是的,可是我已經喜歡上你了,無論是對我好還是傷害我,這都只能是由你來決定。」沁姝說道。
「如果我傷害了你呢?你會怎麼樣?」
「我會難過的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