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一族最兇險的雷劫就在成年之時,過了這個雷劫天狼的修煉速度就和天狐成年之前一樣一日千里。
可能夠成年的天狼太少了,天狼的成年雷劫很特殊,它是不能由他人替代的,必須要實打實的經過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的淬鍊天狼才會發生一個質的轉變。
就目前所知的天狼一族除了四將之外,就只有兩位已經成年的天狼和一隻還未成年的天狼了。
本來小狼想要渡過成年的雷劫就有些難度,更何況他現在還強行使用禁術轉移雷雲,這次的雷劫來勢洶洶,比天狼一族成年時的雷劫有過之而無不及,天狼連成年雷劫的都可能抗不過更何況這個。
天狼自己明白,九尾自然也明白。
九尾看著猾裹傷痕累累的手,眼裡閃過一絲心疼,猾裹的大招是要靠血祭的,他又急沒掌握好分寸,手上的劃痕深深淺淺,有些甚至能看到骨頭。
可他卻連施個治療術的時間都沒給自己,還有那個蠢萌的小狼,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把雷劫轉移到自己身上,九尾又感動又著急,這些年來天狼修煉有多努力只有他知道,若沒有天狼自己的努力,就算九尾再悉心教導他也不可能能到四將的位置,可他畢竟還沒成年,基礎尚未穩固,怎麼可能接的下這九十九道天雷。
九十九道天雷的特色之處在於第九十九道天雷之力是其餘九十八道之和,許多人好不容易熬到第九十八道天雷,卻最終還是被第九十九道打的魂飛魄散了。
九尾的心都在顫,他捧在心尖上的小狼現在在外面給他擋天雷,可他卻在裡面什麼也做不了,他緩慢的調整著呼吸,醞釀好最後一招。
終於,在第九十八道雷劫都落到天狼身上之後,困住九尾的結界終於碎了,九尾來不及和猾裹說什麼,只是把手放在小熊的手上治療了他手上的傷痕,便朝著天狼飛去。
九尾把奄奄一息的天狼緊緊地抱在懷裡,天狼睜開眼,似乎明白了九尾的意圖,他掙紮起來,「不要。」
九尾和天狼都滿身是血,十分狼狽,時光似乎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在東躲西藏的九尾抱起了被丟在草叢裡被小獸咬的滿身是血的小狼,他們居無定所,四處逃竄,可九尾卻把所有賺來的靈石全都給天狼換了大補的靈藥,所以他們在投靠仙界之前一直很窮,卻也很快樂。
天狼拼命反抗,望著九尾的眼神充滿絕望,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好像知道哥哥想做什麼。
九尾安慰的摸了摸天狼的頭,第九十九道雷劫還在集聚,光是看著,就不像是能夠扛過去的樣子。
「文文,乖乖的,閉上眼睛。」九尾交了天狼的乳名。
天狼想說些什麼,卻啞了聲,眼眶泛紅滿帶著絕望卻乖乖的閉了眼睛。
「你叫什麼名啊?」九尾把剛撿到的小狼治好,帶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們說了第一句話。
「文、文。」四五歲的奶糰子眼睛濕漉漉的望著九尾。
「哥、哥。」奶糰子磕磕絆絆的說著。
「哎?叫我嘛?真可愛哎!」九尾忍不住挼了挼小狼的頭髮。
「文、文、會、一直、聽話的。」小狼還在努力地表達,眼睛眨巴眨巴的。
「那、文文,乖乖的,閉上眼睛。」九尾笑著說,小狼也乖乖的把眼睛閉著。
良久。
「可以睜開啦!」九尾興奮地說,「看,小狼,這是我們的家。」
雖然九尾知道他的乳名,可卻極少這樣叫他,那是第一次,而這,是第二次。
他沒有辦法不聽哥哥的話。
他怎麼可能會不聽哥哥的話。
天狼閉著眼睛,回憶毫無徵兆的蹦了出來,眼淚也是,
九尾看著眼眶泛紅,從眼角不停划過淚水的天狼,眼裡划過不舍,卻依然決絕的把刀插進心臟,用隨手變出的杯子接住這心頭血。
「來,文文,張嘴。」九尾溫柔的說。
天狼嘴角顫了顫,卻還是順從的張開了嘴,血腥味從嘴裡漫開,他努力吞咽,卻還是沒忍住嗚咽聲·。
「別哭啊。」九尾睫毛微顫,極力的忍住情緒。
杯子空了,九尾也基本上是強弩之弓了,他把額頭貼在天狼的額頭上,然後像是念了什麼,天狼只感覺額上一熱,像是有什麼印在了他的眉心裡。
隨著最後一道雷劫落下,溫熱的血噴在了地上,天狼猛地睜開了眼,他死死拽住九尾,像是這樣九尾就不會消散一般。
九尾看著自己越來越透明的身體,有些釋然的一笑。
「小狼,哥哥會一直陪著你,不管以什麼形式。」
「小熊也是,不要自責哦,這個雷劫本就是對我,你也替不了。」
「別傷心。」
他們不忍心打斷九尾說話,儘管都已經泣不成聲,卻還是死死地盯著九尾,像是要把他的樣子刻在腦子裡。
最後,九尾的身體散成無數的碎片,消失在了陽光之下。
一百年後。
「接下來呢?他們怎麼樣了?」一位客官追問道。
「就是啊,說書怎能沒個結局呢,這不厚道啊!」
下面又傳來了幾十個起鬨聲,說書先生沒辦法,只能帶著笑賠罪,「這故事到這就結局了,若說後事…」
「快說快說,這個故事都分了好幾次說了,怎麼還吊人胃口!」
「好好好,說完說完,這大戰之後,四將天狼和六將猾裹毫髮無損的從結界中出來,眾仙大驚,可惜結界裡出來的兩人對此閉口不提,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便成了迷,只是在此之後七將全都叛出了仙界,下落不明,天界元氣大傷,休養生息數年都不曾再培養出這七位大將,自此在六界式微。」
「這結界之外的人都不知當天發生了什麼,你又是如何得知?你這不是騙我們嗎?」
聽到這話,說書先生笑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各位客官來我這聽書就圖一樂,有何必這麼計較真與假呢?」
「無趣無趣,走了走了。」來的客官看說書的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便都一鬨而散,只留那角落的小桌上還有位獨酌的客人。
月上梢頭。
「客官,我們這已經打烊了。」小二有些害怕的看著那一襲黑衣,戴著斗笠的客人,戰戰巍巍的說著。
良久,那人像是回過神來了一般,把碎銀放在了桌上,「多有打擾。」起身走了。
天狼從店裡出來,外面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街上漆黑一片,只有打更人在街上走著,縮在大衣里,呼吸出陣陣寒氣。放眼望去,燈火璀璨之處只在那河邊。
遊歷人間百年,天狼自然知曉那河上的花船是做什麼生意的,「哥哥的魂魄大抵是不會去那處。」他沒有再朝那邊看,就近找了家旅店。
自從那日大戰後,九尾魂飛魄散,天狼自此一蹶不振,若不是哥哥定想讓他活下去,他怕早已在天庭中引丹自爆了。
「客官,可要熱水沐浴?」門外的小二小聲詢問著。
門內沒有聲音,小二莫名想起這位客人進來住店的場景,一身黑衣帶著風雪和肅殺之氣而來,不曾言語,只把銀子放在案上,看起來神秘而危險。
回過神來,小二才驚覺已在門口站了許久,房內沒有人聲,可卻有些窸窸窣窣的怪異之聲,他打著寒戰,慌慌張張準備下樓,門卻忽然開了一縫,一個光點從縫裡出來。
像是被吸引了一般,他朝著門口看去。
房間裡,一襲黑衣的戴著斗笠的男人早已把斗笠摘下,穿著裡衣,隨意跨坐在床榻邊,手上拿著一盞奇異的燈,那燈的樣式十分怪異,像是多種文化雜糅而成的,從外觀看像是一盞三彩罩子燈的樣式,可卻又有個淡金色精緻的提手,罩子燈內有幾個光點在裡面游離著,燭心底座卻又是蓮花瓣,燭心燃起的光的顏色與光點大有不同,看起來頗有幾分領人眼花繚亂、目眩神迷之感。
這燈似有古怪,讓人移不開目光,小二的眼神逐漸呆滯空洞,像被吸了魂一般。
忽而一陣吸力,光點被吸回了屋內,他也因此被吸著撞到了門上。
門被撞開了,小二跌倒在地,這倒讓他清醒了不少,意識到當前的處境,他渾身發抖,低著頭,不敢抬起。「我什麼都沒看到,別殺我,別殺我。」
天狼把光點收回聚魂燈里,聽著他說的話皺起眉,他有這麼可怕嗎?
「你看到了什麼?」天狼把聚魂燈收著,淡淡的說了一句。
這話輕輕地,語氣還算溫和,但似乎沒什麼用,小二還匍匐在地,只是抖得更為厲害,「我什麼也沒看到,我什麼也沒看到…」
像是被嚇破了膽,來來回回,就這麼一句。
天狼沒再繼續問下去,消了他的記憶罷,今日實屬意外。他本是局外人,沒必要再把更多的人牽扯進來。
由於昨日的意外,天狼不準備在此地多待,第二日清晨他便打算離開。
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鋪早已開張,街邊的攤販也早已把貨物擺好,天狼站在街頭,這裡沒有令他熟悉的味道,他該去別處尋了。
一百年,太久了,他已經等不得了。
「老天爺呀,我的命怎麼這樣苦呀,我家男人拿著吃飯錢去花船里聽曲呀,我們娘倆怎麼辦喲!」街邊突然傳來騷動,就在天狼不遠處,一個粗布麻衣的女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在街邊哭喊著。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把女人扇到了天狼腳邊。
「娘!」小女孩哭喊著爬過來。
天狼剛準備把二人扶起,一隻手的速度比他更快。
這手骨節分明,白皙清瘦,關節處稍大,卻依然不失美感,天狼看著這手,眼皮一跳。
好熟悉的感覺。
他猛然抬頭,期待看到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
那男子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即便如此,也難以掩飾他的萬種風情。
街邊賣包子的王二與這男子對視一眼後,憨厚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痴傻的神情,口水也從他略顯烏黑的嘴角流出,嘴裡還喃喃自語:「仙人!仙人!」
一旁買首飾的徐寡婦看著王二那副模樣嫌惡得很,看著那男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麼髒物一般,「呸,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濫的東西,盡知道些狐媚子手段。」
一雙和九尾有七分像的眼睛,一個矛盾體。
他將小女孩從地上扶起,讓一旁的小廝給了些銀子交於那婦人。
「下次不許他來了。」淡淡的一句讓扇耳光的男人愣住了,他看向那男子的眼神是狂熱的愛戀,帶著些令人作嘔露骨的眼神。
「公子,」男人向這邊撲來,卻被幾名壯漢架走,婦人拿著銀子慌張的帶著小女孩走了,一場鬧劇草草收尾。
男子漠然的看著被架走的男人一眼,隨即把目光轉向天狼,「公子,可看夠了?」
天狼收回目光,無視男子一言不發的走了。
是夜,天狼隱匿身形,來到了定位符所在的樓閣頂部,這是今日貼在那男子身上的。
透過窗間縫隙,樓閣內衣著華麗的男女左擁右抱,顯然是來此處尋歡作樂的,大堂里,男男女女放浪形骸,衣不蔽體,一片淫靡渾濁的景象。
天狼緊皺眉頭,這裡的氣息太過渾濁,縱使天狼嗅覺靈敏,在此處分辨氣息卻也需要許久,這是一個極亂之處,卻同時也很好掩蓋氣息。
今日所見與九尾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在高台上彈著琵琶,一邊配合著唱著小調,聲音婉轉魅惑·,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取下面紗的男子看上去與九尾便只有五分相似了,偶爾有男子向他伸出手來邀他一同飲酒,他便轉過身去。
他似乎極力的表現出清冷之感,卻總在不自覺之中露出媚態和高高在上的不屑之感,仔細看來,氣質與九尾有雲泥之別。
天狼在暗中看著,眼裡帶著些淡淡的不悅,似是對那人模仿他哥的不滿。
他冷嗤一聲,「東施效顰。」
「懿兒,懿兒,」老鴇在台下輕聲喚他,朝他招了手。
懿詞順從的停下彈奏,把琵琶交給小廝,無視眾人不滿的叫喊聲,走下台來。
「攝政王來了,在房裡等著呢,快去。」老鴇催促著。
「好。」懿詞低下頭,朝樓上走去。
到這時天狼才發現,他似乎是描了眉,畫了眼線,塗了口脂的,只是並不濃。
懿詞走起來搖曳多姿,纖腰翹臀,似是更像女子一些。
天狼看著他頂著一副和哥哥五分像的樣貌如此矯揉造作便一陣惡寒,強忍住直接動手的衝動繼續觀察著。
神仙的樣貌是妖幻化不出的,能做到如此之像,特別是眼睛,除非他身體裡有神仙留下來的物什。
又或者說,他拿了不屬於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