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臨近過年。
整個家屬院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一片白茫茫中，大紅的燈籠高高掛，家家戶戶也都貼起了春聯。
孩子們在院子裡嬉笑打鬧，鞭炮聲從進了臘月開始就此起彼伏沒有停過。
顧銘煜的傷早已好了，安夏的肚子也大得快要臨盆了，預產期就在來年二月。
廚房裡，顧母正在忙活著明天的年夜飯。
她面前的灶台上已經擺得滿滿當當，有豬有雞還有魚，但是她總感覺還缺點什麼，於是數過來數過去，把自己都給數暈了。
正巧，顧銘煜從廚房經過，顧母一把拉住了他。
「銘煜，你快幫媽看看，還差點啥？」
她一邊說，手指頭也沒閒著，繼續數著菜，人家都說過年的時候，菜的數量要雙數，不要單數，單數不吉利。
可她數來數去，早就忘了哪個數了，哪個沒數。
顧銘煜哪懂這些，只覺得弄這麼多菜沒有必要。
「媽，弄這麼多，我們幾個吃得完嗎？」
他輕輕蹙眉，這不是浪費嗎？可他又不敢說。
「你懂什麼？」
「來家屬院的第一個年，必須認真對待。」
「再說了，現在小夏正懷著孕，做菜得講究，太油膩了不行……」
說到這，她猛然想起什麼似的眼睛一亮，「對了！不能太油膩，青菜啊，哎呦，我得多做幾個青菜，給小夏解解膩，她最近吐得厲害……」
顧母於是又忙活了起來，完全把顧銘煜晾在一邊了。
顧銘煜也有任務在身，沒時間跟顧母掰扯菜的事，他讓顧小六打漿糊，準備貼春聯用的，不知道小六的漿糊打得怎麼樣了。
顧母嫌顧小六在廚房礙事，特地弄了一口鍋在門口，下面是瓦斯罐，麵粉也都替他備好了。
顧銘煜過去的時候，顧小六正賣力地攪合鍋里的漿糊呢。
「弄得怎麼樣了？」
他探頭看去。
鍋里乾巴巴的，顧小六攪和得一頭汗。
「攪不動了。」
他歇口氣，對鍋里的漿糊無奈嘆息。
「笨啊，這都幹了，加水！」
於是咚咚咚的幾聲，顧小六拎著一壺水就倒了進去，然後繼續攪合。
漿糊又稀了……
「是不是還得加點麵粉？」
顧小六仰起頭來，試探地問顧銘煜。
顧銘煜皺了皺眉，這麼稀，等熬幹了還不得天黑？看來是得加麵粉。
「加！」
兩人又一碗一碗的往鍋里加麵粉。
折騰了半天，等顧母忙活完了出來一看，兩人已經攪合了整整一大鍋的漿糊……
「我的天老爺！」
「這哪裡是熬漿糊？這是做飯呢吧？！」
「貼春聯用得了這麼多？」
「沒你們這麼浪費的，用不完你倆都給我吃嘍！」
顧母大發雷霆，看著被糟蹋了一半的麵粉，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顧銘煜和顧小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耷拉著腦袋被顧母數落。
安夏只聽到外面一頓吵鬧，趕緊出來看，結果就看到了顧銘煜和顧小六被訓斥的一幕。
「媽，別說啦。」
「大過年的，饒了他們一次。」
她想起以前過年，她總是緊張擔心，生怕在過年的時候惹禍讓王琴不開心，可越是擔心自己惹禍，越是偏偏要惹禍，不是打碎了碗，就是弄翻了菜。
所以每年過年，她都要被王琴訓斥，每個年都過得不痛快。
一家人，何苦在過年的時候找不痛快？
高興就好，什麼吉利不吉利，浪費不浪費的。
顧母見安夏發話了，這才沒有繼續說。
「也就小夏給你們求情。」
「不然今天這漿糊，你倆高低得給我喝了！」
說完，她才拎著鏟子回到了廚房。
見顧母走了，顧銘煜和顧小六才鬆了口氣，顧小六更是吐吐舌頭，一副調皮的模樣，顧銘煜伸手戳了戳他，他癢得咯咯咯直笑，又怕顧母聽到，憋得小臉通紅。
漿糊可算是弄好了，父子兩個開始貼春聯。
顧銘煜站得高，看不到顧小六在他身後，簡直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始終惦記著出門放鞭炮。
「小六，漿糊呢？」
顧銘煜貼好了上聯，想要貼下聯的時候，發現顧小六遲遲沒有遞上來漿糊。
扭頭一看，哪還有顧小六的影子？
這小傢伙，早就溜出去放鞭炮了。
安夏身子不方便，只能看著他們忙活，被濃濃的年味兒感染，安夏也覺得沒那麼難受了。
她正想出門看看小六的鞭炮都買的什麼樣式的，結果正巧聽到電話鈴響。
「喂，你好，哪位？」
安夏以為是顧銘煜的哪個戰友來拜早年呢。
結果對面傳來的聲音讓安夏心底一涼。
「年過得開心嗎？」
「我一個人好無聊。」
是錢磊。
安夏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關我什麼事？」
「怎麼弄到的我家電話？」
她皺眉，猜想八成是通過陳山山拿到的電話。
對面傳來錢磊的輕笑，「那還不容易嗎？」
「真羨慕你，一大家子聚在一起。」
錢磊聲音淒涼。
但是在安夏看來，他選擇在這個時間打電話來，根本就是找她的不痛快。
「不要再打電話來。」
「否則……」
安夏想警告錢磊，話還沒說完，就被錢磊打斷了。
「否則什麼？」
「你害怕了，你擔心是你家團長接到我的電話，是嗎？」
「有意思，我還真希望是他接的。」
「那樣可就太有趣了。」
電話那頭，錢磊笑出聲來。
安夏厭惡地皺起眉頭，「神經病！」
說完，啪的一聲，安夏就掛斷了電話。
眼角的餘光瞥見有個人站在身後，她一回頭，就看到顧銘煜手裡拿著春聯，「這個小六，貼著貼著就跑沒影了。」
「出去放鞭炮了吧？」
顧銘煜顯然沒聽到剛才安夏和錢磊的對話。
安夏表情莫名有些不自然，「呃，對，出去放鞭炮了。」
「剛才是誰的電話？」
顧銘煜察覺到安夏的窘迫，瞅了瞅電話，又瞅了瞅她那不自然的臉。
「陳山山。」
她撒謊道，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點。
她不可能讓顧銘煜知道錢磊的存在，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