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火紅的霞光穿透烏雲,肆意的鋪灑在天地間,將一座座高大厚重的殿宇籠罩,雖有一種暮色黃昏的感覺,卻絲毫不減其震懾天下的味道。
神將府!
大夏王朝中,僅次於皇權的存在。手握王朝六十萬兵馬大權,其麾下三萬神將營將士曾在王朝即將覆滅之時,立下絕世功勳:
四十年前,千里奔襲,解救三十萬大軍圍攻皇城的危難。
三十四年前,與四朝六國的盟軍決戰怒天山,十八路大軍將其打的落花流水,一舉將之趕出大夏王朝的疆土。
二十三年前,百萬鐵騎出征北夏十七城,收復王朝三百年未曾收復的山河。更是在此戰中,擺下八十一座戰陣,圍殺東靈名將譜上排名第三的兵仙柳神之。
馬踏山河三萬里。
南征北戰十七年。
這便是神將府,曾經掌控著王朝生死的地方。雖然如今已沒有了當年雄霸天下的威勢,雖然神將府的內部開始分裂。可依舊是猛虎不死,餘威猶在。
而今日,是神將府的成人禮!
神將府中,林浩然推著林荒緩緩前行,一臉溫暖的笑容,燦燦金甲在夕陽的映射下,熠熠生輝,別有一番天之驕子的味道。
林荒坐在輪椅上,歪著嘴,翻著白眼,像極了一個傻子!
「那……是林浩然嗎?」
「這一身金甲,推著少府主,除了他還能有誰?」
「這還是當年的那個小書童嗎?他對少府主可真是忠義啊!」
「浩然哥哥看起來……似乎更有少府主的味道!」
侍女們望著林浩然的身影,皆是有些驚訝的叫道,一張張精緻的小臉上不禁有些緋紅。任誰都沒有想到,當年的一個小書童,僅僅過了兩年,便成了王朝的少年傳奇。
「林荒,你聽見了嗎?她們都說我更像是少府主!」
林浩然敲打著林荒的腦袋,戲謔道,「看來這就是我的命,少府主之位註定是我林浩然的!」
輪椅上,林荒聽著林浩然的話,雙眸微微眯起。
「府主,少府主執意要來參加成人禮,浩然無奈,只得……」
沒過多久,兩人到達神將府的大殿。
「嗯!」
大殿上的回應極為冷淡,似乎對林浩然的做法頗為不喜。
林荒眼皮微顫,望著大殿猛虎寶座上的老人,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緒激盪。
寶座上,林北辰身著一襲玄紋長袍,上繪九頭猛虎,衣袖浮動間,便給人一種猛虎酣臥的感覺。
滿頭白髮,讓老人略顯暮氣。任憑他被稱作大夏戰神,也難以阻擋歲月的侵襲。又加上神將府如今人心離散,孫女武魂破碎,林荒癱瘓,只怕早已是心力交瘁。
「爺爺!」
林荒心中呼喊道,說不出的激動。
此刻,林北辰也同樣望著林荒,冷硬的面容微動,略有悲戚之色,他一生征戰殺人無數,卻未曾想到老來這般光景……
「若小荒還跟兩年前那樣,縱然紈絝胡鬧了些,又有何妨?」
「少府主?這便是林荒?」
聽聞少府主三個字,皇城中的權貴皆是扭過頭,一臉好奇的望著林荒。
「當初的紈絝子,禍害了多少人的主,原來就是這個傢伙!」
「一夜浪子回頭,當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這就是林北辰的報應,任憑你功蓋萬千,老了也會落得個無人送終的下場!」
望著癱瘓的林荒,眾人心中竊喜,這些年神將府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直壓在他們的頭頂,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當初,林荒可是王朝中最大的紈絝。逛青樓是沒日必做的功課,隔三差五欺負一下權貴世子。
心情好,就去偷看郡主小姐們洗澡什麼的。
無聊了,連皇帝的鬍子都拽下來過。
直到後來,林荒的姐姐林蒼雪武魂破碎後,林荒收斂心性,一夜浪子回頭,如瘋魔一般的修煉武道,卻沒想到在突破人元境界時走火入魔。
眾人望著林荒,皆是露出唏噓竊喜之色……
「諸位,請入座!」
林北辰開口道,又示意下人將林荒推到一旁。
隨後宴會開始,各方賓客觥籌交錯,能到這裡雖說都是權貴,卻同樣存在高低之分,誰不想趁機拉近關係,為家族謀取更多的利益。
宴會進行到一半時,林浩然走到大殿中間,帶著溫和的笑容,朗聲道:
「諸位大人,今日乃神將府的喜事,本應有歌舞助興。可我神將府皆是縱橫沙場之人,少卻了那份柔情。為了不掃各位大人的興致,就由我來給大家舞劍可好?」
話音落下,眾人頓時叫好!
在場的姑娘都一臉期待,金甲白袍林浩然的名頭,她們可在閨中聽了兩年。雖然出身低微了些,可卻是大夏王朝中首屈一指的天才。
不過十六歲,已經是人元七重天的境界。短短兩年時間,硬生生的在邊疆殺出了小將軍的名頭。
若能嫁得這樣的如意郎君,該有多好。
林浩然微微頷首,卸下一身金甲,霎時白袍拂動,長發隨風,少了一番英武,卻多了一番風神如玉,濁世公子的味道,引得在場的少女臉色緋紅,面帶嬌羞。
片刻間,林浩然身如驚鴻,大殿中劍氣縱橫,光芒四射。道道淡藍的劍影在大殿中飛動,逐漸凝聚成一頭長龍在空中舞動騰飛,頗為絢麗。
眾人神色驚嘆,心中俱是一震,如此精妙純粹的劍法,犀利的劍影,不愧是金甲白袍林浩然。
兩年的時間,從一位家奴成長到這步境地,絕對的天縱之才。
林荒也抬起了頭,望著如仙鶴飛揚的林浩然,心中凜然,「劍法精妙,卻少了一絲韻味。林浩然從軍兩年,這劍中無論如何都應該帶著一絲縱橫沙場的霸氣」。
這小將軍的名頭,怕是有些貓膩。
嗷!
大殿中,忽然響起一聲凌厲的劍吟,如蒼龍開嗓。只見林浩然長劍縱橫,周身劍影環繞,在背後浮現一柄極為犀利的劍魂,散發出凌厲的氣勢,刺骨的劍意讓眾人心中一寒。
「龍劍武魂!」
眾人心頭一震,目光死死的盯著林浩然背後的武魂。
「竟然是玄階武魂。」
「大夏王朝中,近百年來第七個玄階武魂。」
「如此天賦,可比肩凌雲太子殿下了。」
「此子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啊!」
……
蒼穹大陸上,武魂強弱有有著嚴格的劃分,從低到高依次為:黃階、玄階、地階。
而每一階,有分作下、中、上三品。
武魂之間實力千差萬別,隔一階便是一道天塹,最為普遍的是黃階武魂,諸如大殿上的林北辰,也不過是黃階上品武魂。
而龍劍武魂,則是玄階,比黃階武魂整整高了一個檔次。
大陸上億武者中,有九成九的人都是黃階武魂,能召喚出玄階武魂的,已能算作人傑。
連林北辰見了龍劍武魂後,心中都頗為震動,大陸上影響武者實力的無非三個因素:境界、武魂、武法!
林浩然這般年紀,已經是人元七重天境界,又有玄階武魂傍身,再加上神將府的武法,其一身實力,在這年輕一輩中,恐怕少有人能與之抗衡。
林荒平靜的望著林浩然,他自然知道玄階武魂的稀有程度,能夠擁有玄階武魂,是實打實的天賦。
「不知道我能召喚出什麼武魂?」
林荒心中忐忑,前世他二十歲醒來,召喚出的刀山武魂,不過黃階中品。
黃階武魂,在萬千武魂之中,只能算作末流。
而玄階武魂,已然十分珍貴。
雖然在玄階之上,還存在地階武魂,不過能召喚出地階武魂的人,已然是真正的天才,他們大多擁有家族的傳承血脈。
這些人只要百年不死,必成強者!
試想下,如果一個武者獲得長生武魂,便擁有無盡的壽命;擁有鳳凰武魂,則可以涅槃重生;擁有饕餮武魂,便可以吞噬天地。
既然重生一次,林荒自然希望獲得強大的武魂。
他並不奢望得到地階武魂,但是對於玄階武魂,他還是很渴望的。
大殿中,林浩然長劍回鞘,獲得眾人一片掌聲和讚賞。
林浩然掃過眾人,又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林荒,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似乎在回應眾人的掌聲。
可林荒明白,林浩然是在譏諷自己,在向自己炫耀。
「府主,老夫有話要說!」
林浩然還未落座,一位身披漆黑胄甲的老者忽然起身,望著林北辰道。
「河西有話但說無妨!」
林北辰臉上露出笑容,陸河西乃是鎮北將軍,曾隨他南征北戰十七年,戰功卓著,曾經還救過他的性命。
「請府主為了神將府,另立浩然為少府主!」
陸河西話音未落,大殿中眾人頓時一驚!
林北辰臉上的笑容凝固,一雙蒼老的眸子緊緊的盯著陸河西,袖袍中的手將掌心的酒杯捏的粉碎,心口像是被狠狠的劃上一刀,暗道:
「神將府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了嗎?」
大殿中,林荒十指緊捏的發白,心中冷酷無比,「終於還是開始奪位了,當初神將府的滅亡之路,就是從今天開始的吧!」
林北辰還沒有答話,林浩然倒是趕緊開口,一臉誠懇的拒絕道:
「府主,陸老將軍。浩然才疏學淺,武道謀略無一精通,陸老將軍此言真是折煞小子了,浩然自認撐不起神將府,而且我也相信少府主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林北辰沉默,抬頭望著大殿中的眾將軍,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望府主為我神將府百年大業,立浩然小將軍為少府主!」
大殿中有半數武將起身,口徑一致道。似乎是為了神將府的未來,他們鐵了心要更換少府主。
一切,皆是大義!
「簡直荒唐!」
一位中年將軍忽然起身怒斥,「府主尚且健在,少府主也未必不能好起來,你們如此擁護林浩然,難道是要造反嗎?今日之事,我趙長風第一個反對!」
「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陸河西瞥了一眼趙長風,冷淡道。
「府主,神將府不僅是您一個人的心血,也是我們所有人的,為了神將府更好的未來,還望你早做決斷!」
陸河西接著道,自始至終神色都極為平淡,甚至是冷硬。
「我萬萬沒想到啊,曾經那個不通人情世故,只知道衝鋒在前的河西,也開始關心神將府的少府主之位了」。
林北辰沙啞的笑了笑,蒼老的臉上帶著一絲落寞。
「河西可知道,我雖然老了,可是我的眼睛沒瞎。這世間的情分,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林北辰緩緩說道,「不過,諸位畢竟是我林北辰曾經征戰疆場的袍澤,我林北辰曾十三次次命懸一線,全賴你們浴血廝殺,保我性命。你們既然有所求,老夫便必有所應。只是……這恐怕是最後一次了……」
「府主,不可!」
趙長風大呼出聲,卻被林北辰擺手阻止。
「我的確是老了,老了總容易想起當年的往事,喜歡念舊情,念著念著也就沒有了,希望有一天你們能明白!」
趙長風欲言又止,最終無奈長嘆一聲,望著大殿上半數神色冷漠的將軍,拳頭緊緊的攢在一起,「當年萬眾一心,破敵殺賊的神將府,只怕今日之後再也沒有了」。
天下大定已經二十多年,這二十年來,終究有人開始腐化,與神將府越走越遠。
貪念權位!
奪取利益!
結黨營私!
……
二十年的榮華富貴,足夠磨掉大部分人的銳氣與原則,也足夠讓神將府在風光無限中,內部不斷分裂。
「林浩然,你可願意擔任神將府少府主之位?」
林北辰嘶啞道,目光卻落在林荒身上,嘴角露出一抹祥和的笑容,「不做這神將府府主也罷,這樣也有時間照顧你了」。
大殿中,林荒皺眉,心中殺機已起……
「林浩然願為神將府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見大局一定,林浩然便不再推辭。當即單膝下跪,洪亮的聲音如同黃鐘大呂在殿中迴蕩,冷峻的面孔露出一抹強大的自信。
那自信中,隱隱透著一股傲氣。
三年的苦心經營,到了今天終於達成了目標。自今日之後,有誰敢瞧不起他,他可以肆無忌憚的騎著高頭大馬縱橫大夏王朝。
只要好好聽那個人的話,他林浩然再過三年,便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從今日起,你便是神將府的少……」
林北辰低沉道。
「且慢!」
就在此時,一道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眾人心頭一震,是誰竟敢在此時打斷林北辰的話,明顯不想讓林浩然成為少府主。
隨後眾人反應過來,迅速扭頭,凝視著大殿中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只見林荒逐漸抬頭,手指敲打著輪椅的扶手,低垂的頭顱逐漸揚起,緩慢睜開的雙眼透出一抹沉寂已久的鋒銳,如古劍出鞘,凌厲逼人。
在眾人錯愕的眼神中,林荒推動輪椅到大殿中間,望著林浩然,露出冷酷的笑容,言語森冷如刀:
「我林荒未死,豈容你這家奴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