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曲瀲感覺好了一些,不過只是好一些罷了,依然難受著,讓她肯定自己一定是有輕微的腦震盪了,只希望休息幾天能好。
她起床時,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外頭天色大亮,陽光從窗台走過,整個世界都變得明媚清朗。
碧春和碧夏等丫鬟伺候她洗漱,見她臉色蒼白,神色倦怠,都有些擔心。
「少夫人,今兒一早寒山雅居那邊的明珠過來詢問您的身體,因為您未醒,奴婢便打發她回去了。」宮心秉報導。
曲瀲按了按額頭,沒什麼精神地道:「等會兒讓人去寒山雅居說一聲,說我沒事,讓祖母不必擔心。」
宮心等人都忍不住瞅她,這模樣還叫沒事?
早餐是江南的清粥小菜和包點,曲瀲依然沒什麼胃口,勉強墊了點兒肚子,便開始喝藥。只是那刺鼻的藥味撲鼻而來,她原本就犯噁心難受,當下更是忍不住吐了。
一碗藥,曲瀲是邊喝邊吐,最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簡直像打仗一樣,弄得狼狽不已,更沒精神了。
碧春等丫鬟憂心忡忡,伺候她漱口後,忍不住勸道:「少夫人要不要去歇息?」
「都睡了七八個時辰了,骨頭都要躺得僵硬了。」曲瀲懶洋洋地道,決定坐會兒。
喝了藥後,額頭和手上的傷便要換藥,宮心去取了傷藥過來,不僅有生肌止血的傷藥,還有一瓶雪參冰膏。這是除夕那時紀凜受傷,紀三老爺特地送來的,紀凜沒有用,留了下來,正好給她用。
「娘娘~~」
宮心剛拿了藥箱過來,眾人便聽到門口傳來奶聲奶氣的聲音。
阿尚被奶娘抱進來,過了門檻後,她便掙扎著下地,然後朝曲瀲跑了過來,小身子就像橫衝直撞的小火車一樣,碧春等人擔心她沒輕沒撞的,忙過去扶住她。
阿尚一把撲進了碧春懷裡,抬頭瞅了她一眼,然後一巴掌拍了過去,拍在碧春的肩膀上,繞過擋路的丫鬟,撲到了坐在矮榻上的曲瀲的懷裡,扒著她的衣服不放。
曲瀲伸出左手攬住她,低頭看她快活無憂的小臉蛋,心裡那種的壓抑終於少了一些。
昨晚她真的很絕望,只要想到紀凜也許真的會死,她就無法控制自己,覺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變得沒有意義。
阿尚今日十分愛撒嬌,被娘親摟住後,就要爬到她膝蓋上坐著,周圍的丫鬟忙伸手要將她抱走。
「不必了,阿尚沒多重,我抱著即可,先上藥吧。」曲瀲也喜歡閨女黏著自己的樣子,心裡十分高興。
碧春等人只得作罷。
宮心先是給曲瀲額頭的傷抹了藥,然後才將她右手上的紗布拆了。
過了一個晚上,手心的傷仍是麻麻的痛,但是沒有昨晚那麼痛了,倒是能忍耐。當紗布拆開時,看到那手掌心一大塊那沒了皮的血肉,那發白的肉,看著既讓人噁心,又有些不忍睹視,周圍的丫鬟看罷都感覺自己的手也痛起來。
曲瀲是真的痛,看一眼也覺得有點兒不忍睹視。
宮心雖然很小心了,但是上藥時還是讓曲瀲疼得厲害。
這時,阿尚竟然湊過臉要去看,曲瀲一時沒注意到,差點將她摔著了,幸好碧春一直在旁盯著,伸手扶住傾身湊過去的阿尚,將她抱下曲瀲的懷裡。
阿尚扭身不讓碧春抱,她的小身子就挨到娘親身邊,湊著臉過去看宮心給曲瀲上藥,看得目不轉睛,那副嚴肅認真的小模樣,配上那張包子臉,實在是有些搞笑,明明是個萌萌噠的小包子,這種嚴肅的模樣很有反差萌。
等手上好藥,重新纏上紗布後,曲瀲將手遞到閨女面前,笑道:「阿尚看什麼?你看得懂麼?」
阿尚懵懵地看她,然後咧嘴笑著,又撲到她懷裡。
母女倆玩了會兒,曲瀲的精神又不太好了,讓阿尚自己去玩,自己在靠著個大迎枕眯了會兒眼睛,直到寒山雅居又來了人。
明珠奉淑宜大長公主的命令過來探望,順便也帶了些藥材補品過來,還有一筐新鮮的櫻桃。看到曲瀲的模樣,便知她此時一點都不好,忍不住嘆了口氣,傳達了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讓好她生歇息,這些日子就不必過去請安了。
「我沒事啦,讓祖母不必擔心,休養幾天就能好了。」曲瀲安慰看著有些難過的丫鬟。
明珠勉強道:「少夫人確實要多歇息,養好身體方是。」
明珠陪曲瀲說了會兒話,擔心打憂了她歇息,很快就告辭離開。
曲瀲讓人去洗了一盤櫻桃,用甜白瓷的盤子裝著,便將吃貨閨女叫進來,讓人去了櫻桃核,然後給她自己抓著吃。
就在曲瀲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閨女乖巧地坐在身邊吃櫻桃時,下人來報,她娘親和弟弟一起過來了。
曲瀲愣了下,忙讓人去請他們過來。
季氏和曲湙被丫鬟領進來,看到曲瀲的模樣時,季氏當場落下淚來,曲湙看著也很擔憂的樣子,眼裡還有些怒意。
「瀲兒,你沒事吧?」季氏邊流淚邊問道。
曲瀲被她哭得頭疼,她現在精神不好,一個小白花哭得再美也不感興趣,何況這是她娘,真是哭得要人命。
「娘,你別哭了,你哭得我頭都疼了……」說著,她捂住頭。
季氏的眼淚生生嚇了回去。
曲湙看她促狹的模樣,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問道:「二姐,你覺得怎麼樣?好一些麼?」
「嗯,沒什麼的,你們放心吧。」曲瀲故作輕鬆地說,忙讓他們坐下,讓丫鬟沏茶過來,問道:「娘,湙弟,你們怎麼來了?湙弟不用去書院?」
曲湙沒好聲氣地道:「昨天聽說你遇襲一事,娘都要嚇暈了,要不是天色晚了,她都要過來看你。我心裡也不放心,所以便向書院請了假過來看看你。」
季氏對女兒在大街上遇襲一事憤怒不已,當下說道:「那些人真是無法無天,連公侯府的車駕也敢襲擊,簡直是沒有王法了,官府怎麼不捉他們關押起來……」
曲湙抿了口茶,若有所思地看著曲瀲。
曲瀲今兒還沒出過門,剛才明珠過來,也沒有提什麼,所以昨日的事情的後續不太清楚,當下便問道:「娘,外面怎麼說?」
季氏看向兒子,她其實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女兒昨天回府時被一些地痞兒給驚擾了車駕,然後那些無法無天的地痞兒逃出城外。倒是昨晚兒子被曲大老爺叫去榆林胡同那邊好一陣子才回來。
曲湙朝她笑道:「二姐你不用擔心,官府自會查清楚的,聽說已經關押了兩個生事的地痞,他們曾經是流民,後來逃亡到京郊外,可能是受了什麼人唆使,偷拿了別人的路引特地進京里來生事的。」
曲瀲點頭,聽她弟的語氣,知道的也不多。
季氏囉嗦地詢問了女兒的身體情況,知她沒有什麼大礙,方才放下心來。
曲瀲雖然精神不太好,不過難得見到弟弟心裡也高興,便拉著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漸漸地,話題便轉到了曲湙身上。
「娘,湙弟如今十五歲了,過兩年就要下場考試了吧?」
季氏笑道:「可不是,聽書院裡的先生說,你弟的文章策論做得不錯,不過年紀還小,見識有限,需要再積累,所以才讓他再推個兩年才給他下場,屆時也穩妥一些。到時候考了個功名,也方便給他說親。」
「娘!」曲湙臉有些紅。
十五歲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整個人都瘦成條兒一樣,倒是一張臉看著斯文而清俊,看著就是個美少年,光是這皮相,就不用擔心沒有姑娘看不上。
曲瀲忍不住捂嘴笑,她弟如今好像也到了慕艾的年紀了,都懂得害羞了。
季氏坐了會兒,生怕打憂了女兒歇息,很快便告辭了。
一天時間過得很快,曲瀲雖然一整天都窩在暄風院,不過暄風院裡卻迎來了幾撥客人,都是聽聞了她昨天遇襲過來探望的,有景王府打發過來的下人,駱家打發過來的,襄夷公主打發過來的,駱櫻打發過來的,不過都讓厲嬤嬤出面去應付了。
這些人都想要過來探望,不過知道曲瀲如今身體不好,怕過來打擾了她休息,紛紛說過幾日等她好些再過來。
今日紀凜回來得很早,才過了申時不久就回來了,讓曲瀲都以為他翹班早退了。
「今兒衙門也沒什麼事情,我心裡擔心你,所以便先回來了。」紀凜坐到她身邊,先看了下她額頭的傷,又拉起她受傷的手瞧了瞧,不過裹著紗布,他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曲瀲不著痕跡地將手收了回來,就怕他要幫她換藥,屆時看到她手上的傷,又要變臉了。雖然第二人格總是能誠實地將自己的情緒表達出現,但也因為太誠實了,曲瀲反而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那會讓她難受。
阿尚看到他回來,跑過來討抱,紀凜將她抱到雙膝上坐著,和曲瀲說起她昨天遇襲的事情,「年炎已經查過了,那些襲擊你的人,並非京中人士,而是江湖上的一些練家子,官府已經關押了幾人,正在審訊,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你不用擔心。」
曲瀲看了他一眼,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他們為何襲擊我的車駕?可是有什麼原因?」
「不必擔心,他們並非衝著你來,而是衝著三叔來的。」
「誒?」曲瀲腦洞大開,「難道是三叔以前在江湖上惹到的人?」
紀凜笑了下,「許是吧。」
曲瀲摸了摸下巴,然後斜睨了他一眼。
紀凜見她眼波流轉,那懷疑的小模樣兒分外可人,朝她回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
曲瀲被他打敗了,收回眼神。
用過晚膳後,紀凜去了寒山雅居一趟。
寒山雅居里,淑宜大長公主聽著孫子的話,眼神越來越冷,「可瞧清楚那些人真的進了大皇子名下的莊子?」
紀凜淡淡地道:「我讓年炎查了,那處農莊確實是大皇子的,應該說,是原來的大皇子妃在世時置辦的,當時大皇子妃讓她的陪嫁管事置辦的,沒有多少人知道,年炎還是費了些功夫才打聽到。」
淑宜大長公主當下氣的摔了手中的茶盞,胸口劇烈地起伏,她怒道:「堂堂的天家皇子,竟然使出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鎮國公府哪裡礙著他了?」
「祖母莫氣。」紀凜忙給她順氣,「事情還不明朗,指不定並非是大皇子所為,大皇子沒那膽子。」
大皇子是最年長的皇子,在中宮無子的情況下,只要他老實本份,根本不用怎麼去爭。可惜有些事情局中人看不明白,下面的皇子們年紀漸長,大皇子被逼得狼狽不堪,對那些漸漸成長、並且開始和他對著幹的皇弟們都恨不得弄死,可惜有那個心卻沒那個膽。
如今皇后有了身孕,雖然還不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但是皇上的態度,對於諸皇子而言,充滿了威脅性,也讓一些心急的不免會出昏招。
「難不成有人要設計他,禍水東引?」淑宜大長公主眯著眼睛道。
「有這個可能,我讓年炎繼續去查了,應該很快就有結果的。」
淑宜大長公主深吸了口氣,冷聲道:「縱是如此,那些皇子們也不堪大用,成天只會窩裡鬥,怨不得景王以前會說沒一個堪大用的,看足了笑話。」
紀凜哂然,對那些尊貴的皇子,他素來不交惡也不交好,但他這種中立的態度難免會得罪人。
想到這裡,他的神色有些陰沉,不管這事情是誰做的,他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