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峽谷山腰處,一團雲霧以十分詭異的軌跡移動著,速度飛快。
袁柯將身形完全隱匿在雲霧中,只將面部顯露出來,看起來一朵長著人臉詭異白雲。
袁柯沒有耽誤時間,貼著山體沿著相對隱蔽一些的溝壑飛速前行。
有了老道士留下的靈咒指引,袁柯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路線是否正確,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如同一隻無頭蒼蠅四處亂竄。
很快,袁柯就將江邊那支隊伍遠遠拋在身後。
似乎是離小道士更近了些,那靈咒的灼燒感已經很微弱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灼燒感徹底消失。
這裡,離袁柯襲殺大鬍子的地方僅僅只有不到八公里!
袁柯心中明了,小道士應該就在附近。
袁柯觀察起四周的環境來。
這座大峽谷,兩邊的山如同一道延綿不絕的玉帶,將整條江夾在中間。
雖然沒有分叉的支流,但是山體偶爾會出現一個凹陷,就像玉帶的褶皺。
山體凹陷之處是沒有江水的,或者說,此刻是沒有的,所以會形成一處相對平展的空地。
空地之中沒有什麼樹木,倒是有不少生長的極為茂盛的雜草,袁柯估計金沙江漲水的時候這裡應該也是會被淹沒的。
草地上是不可能藏人的,袁柯將目光轉移到山體上。
這裡的山體由於有空地的緩衝,靠近山的地方是長了不少樹木的,山體上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藤蔓。
隔得遠被樹木遮擋了視線,袁柯走得更近了些,沿著山體走著。
走到一棵比較高大的樹下,袁柯停住了腳步。
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糊味,味道很淡,如果不仔細聞,很難察覺。
或者說,如果他走的快一點就不會聞到。
在這江畔上行走,幾乎全是一股濕潤的泥土氣味,即使是在這大樹下,也很難聞到樹木的清新味道。
這一絲糊味雖然很淡,但卻十分突兀,袁柯一點一點的仔細觀察四周。
旁邊就是一棵樹,雖然它看起來應該生長了許多年,但並不高大。
大樹身後就是雜草叢生的空地,身前四米左右就是山體。
往山體左側望去,是一片赤黃色之中夾雜著灰白。
山體右側,是一小片延綿的藤蔓。
袁柯細緻的觀察到,有一處貼地的藤蔓比其他藤蔓看起來要乾枯一些,不像其他藤蔓那樣看起來有一層水潤光澤。
藤蔓下,不是赤黃色也不是灰白色的土石山體,有點發黑的,看起來像石頭。
遠看近看幾乎都沒有什麼問題,可所有問題堆積在一起,那它就一定有問題。
袁柯緩步走了過去,臨到跟前,卻停住了腳步。
「師父...」
「小塵兒好害怕...」
「師父...」
袁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抬起雙手,掀開那片藤蔓。
眼前的一切讓他有些難受。
藤蔓後,是熟悉的丹爐,透過丹爐縫隙處望過去,是一雙瞪大的雙眼,眸中滿是水澤。
...
沐塵這幾天每天都醒的很早,除了昨天悄悄去抓了幾條魚,他沒有離開過這鼎丹爐。
晚上的時候,丹爐裡面很黑,他很早就會躺著,逗小火玩,小火以前是師父的火,現在是他的。
小火是他很早以前給它取的名字。
晚上睡得早,白天就醒的早,而且天快亮的時候特別冷,丹爐本就四處漏風,凍得他根本睡不著。
抱著小火那一面倒是很暖和,可是這樣,後背好像更冷了一些。
於是,他半夜經常轉過身來,弓著身子,讓小火給他再暖和暖和後背。
所以他晚上睡得很早,早上醒的更早。
不是睡飽了,是睡得不好。
白天會好上很多,因為白天他可以和小火一起玩,小火前些天帶回來了另一朵火,可是那朵火沒有小火乖,從來不聽他的話,也不會陪他玩。
沐塵喜歡把小火抓在手裡玩,因為那樣很暖和。
還在道觀的時候,師父從來不讓他這麼玩。
師父說,小火會灼傷他的靈魂,會痛,所以他從來沒和小火接觸過。
不過現在小火不會傷到他了,他可以抓著小火玩。
玩的有些餓了,沐塵就會從丹爐角落的樹葉堆里,找出提前烤好的魚。
小火將魚吞入身體之中,等到魚變得熱乎了再取出來遞給沐塵。
沐塵不喜歡吃魚,味道不好吃,苦的。
他最喜歡吃糖,福利院裡的糖很甜特別好吃,還有好多其他好吃的,薯片、果凍、辣條、奶糖...
收回思緒,沐塵繼續啃著黑糊糊的烤魚。
雖然不好吃,但他還是要咽下去,因為他實在是太餓。
吃魚根本吃不飽,他以為昨天抓了那麼多魚能吃幾天,結果才兩天不到,已經吃了一半了。
沐塵小心的將嘴裡的魚刺捏著拿了出來。
突然,他聽到外面有動靜。
這裡除了遠處的流水聲,就只有偶爾的風聲,所以他很清晰的分辨出這突兀的腳步聲。
湊到丹爐縫隙處,悄悄的往外看去。
沐塵果然發現了一個人,站在不遠處那棵樹下。
沐塵往裡死死靠在丹爐壁身上,一隻手死死捂住嘴,另一隻手裡還抓著一隻黑糊糊的烤魚,透過丹爐的縫隙處死死的盯著外面,祈禱不要被發現。
可那人還是停了下來,仿佛隔著藤蔓與丹爐,正在與他對視。
那人沒有再動,沐塵卻一直繃緊著精神。
就在沐塵終於鼓起勇氣準備喚出靈焰與眼前之人決一死戰的時候,那人卻先一步掀開了藤蔓。
沐塵發現眼前這人似乎不是來抓自己的,沒有輕舉妄動。
只是隔著丹爐,覺得這人好像有些眼熟。
袁柯幻想過無數次再次見到小道士的場景,卻永遠不可能想到是如此場景。
眼前的小道士,相貌已經變了,不是道觀里相見時的模樣。
道觀里的他,無憂無慮,口裡還喊著「殺人」這種話。
哪像眼前這般,面黃肌瘦,頭髮亂糟糟,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黑色,手裡還捏著一條看起來就非常難吃的糊掉的烤魚,像一個即將凍死街頭的小乞丐。
袁柯愣愣的站著,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般,想要說話卻開不出口來。
終於,袁柯有些沙啞的聲音從喉嚨發出:
「你師父讓我照顧你。」
「對不起。」
「是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