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灼傷了眼睛嗎?
好像有些看不清了。
火光、星光、喧囂、哭泣,在腦海中漸漸遠去、遠去,直至完全沒了蹤影。
「王爺,王爺。」
是……在叫他嗎?
「王爺,能聽到我說話嗎?」
好像是若兒的聲音。
諸葛冥緩緩地睜開眼,果然看見那張令他魂牽夢繞的臉。
不過——
好像是做夢做得太久了,竟覺得這張臉與記憶中的不大一樣了。
是不大一樣了,日日哭、夜夜哭,眼睛都腫了。
「若兒……」
他艱難地開口。
一出聲,險些把自己嚇得再次暈過去。
他是多久沒講話了,沙啞得跟什麼似的?
氤氳在眸子裡的淚水一下子掉了出來,上官若握住的手,將臉蛋貼在他肩膀上:「王爺……」
諸葛冥抬起幾乎不聽使喚的手臂,弄了半天,才摸到她的臉:「哭什麼?傻瓜。」
上官若抬起頭,泣不成聲:「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被石柱刺穿,我以為……以為你……」
聽她這麼一說,諸葛冥想起來了,自己是在與大君交手時,與上官若雙雙跌落懸崖了,他當時拼盡全力將上官若舉離了地面,就不知道……她受沒受傷。
「你怎麼樣?」他一字一頓地問。
上官若抹了淚,笑著道:「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
他微微一笑:「那就好。」眼神一掃,又問,「這是哪兒啊?床,好窄。」
上官若道:「這不是床,是棺材。」
諸葛冥:「……」
上官若解釋道:「你失去意識後,歐陽傾來了,她封住了你的穴位,告訴我帶你來這裡,說,只要在聚魂棺內躺上幾年,一定能甦醒。」
歐陽傾死而復生,想來也是這聚魂棺的緣故。
諸葛冥揉了揉依舊有些發暈的腦袋:「我睡了幾年?」
上官若比了個手勢:「五年。」
諸葛冥捉住她纖細而蒼白的手指:「這五年,你是怎麼過的?」
上官若笑了笑:「就這麼過的呀,每天看看你,陪你說說話,時間也就打發了。」
諸葛冥傷痕交錯的手掌輕輕覆上她精緻的面龐,喉頭脹痛,聲線哽咽:「若兒,我做了一個夢。」
上官若在他掌心歡喜地蹭了蹭:「什麼夢?」
他深深地看著她,眼圈發紅,隱約有水光閃耀起來:「我沒有……女兒,我跟明嵐……沒有同過房……是你,一直都是你……只有你……可我遷怒你那麼多年,讓你受盡委屈……」
言及此處,悔恨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從臉頰滾落了下來。☜💥 ➅9ѕⒽ𝐮𝓧.𝒸oM 🍓🐧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過去,把那個是非不分的混蛋,狠狠地扇上兩巴掌!
人的一生,一共有幾個二十年?
他用了足足二十三年,來遷怒這個無辜的女人!
但其實,她究竟有什麼錯呢?
別說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就算是,大君是大君,她是她,她不過是一心想嫁給他而已,明嵐母女的死……也不該算在她頭上!
諸葛冥恨不得一頭碰死在棺材上。
上官若仰頭,將淚水逼回眼底,而後笑著哽咽說:「好了,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老實說,你對我還是挺好的,那麼恨我,還沒整幾個小妾和庶子羞辱我。」
諸葛冥搖頭。
如果換做以前,上官若一定會氣得發瘋,但現在——
「人這一生,又有多長呢?守著你這五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活著的時候,我要是多對你笑一笑該有多好?我現在就想著……能跟你多待一天都是好的……」
「若兒……」
上官若握住他的手:「我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悔恨上,你要覺著欠了我,就好好對我,不要再跟我紅臉,不要再惹我生氣……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活得比我久!被人撇下的滋味……太難受了!下一次……一定要是你先給我蓋上棺木!」
諸葛冥心口一痛,大力將她擁入了懷中……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諸葛冥的身體總算能活動自如了。
他在院子舒展了一會兒筋骨回屋,正好,上官若端了一碗青菜雞蛋面進來。
他微微一笑:「好香。」
上官若把面放在桌上,打了水來:「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都恢復了。」諸葛冥笑著俯下身,將臉送到上官若面前,由著上官若給他擦了臉,「多謝夫人。」
說完,扣住她腦袋,狠狠地親了一口。
上官若被親得面色發紅:「多大歲數了,還這麼肉麻。」
諸葛冥笑得,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兒。
上官若把筷子遞給他。
他吃了一口,鼻子有些發酸。
上官若問:「怎麼了?」
諸葛冥感慨地道:「我想起你第一次下廚,是給我做燒烤,味道特別正,那時候,我就在想,誰要是娶了你,肯定特有福氣。」
那一次是跟陳世子和明嵐逃亡到了山洞,陳世子帶了很多吃食,她記得特別清楚。上官若嗔了他一眼:「你知道我那時候在想什麼嗎?」
「什麼?」
「我在想,我要做得特別好吃,讓你吃了之後,再也吃不進去別人烤的東西!」
諸葛冥的眸子裡又泛起了水光。
上官若淡淡一笑:「然後,你就只能娶我。哪怕有那麼一個理由,你將來有一天娶我,不僅僅是因為我是大君的女兒。」
諸葛冥定定地看著她:「若兒……」
上官若迅速抹掉眼角的淚:「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我一定會嫁給你,後面,那兩個九百年之後的人說我會成為你的唯一的皇后,我更加堅定了。但是諸葛冥,我不確定你娶我是因為我是我,你想成大業,而我父親……」
「是因為你。」諸葛冥抬手,撫上了她臉龐,「他給我選擇的機會,但是若兒,我想要你。」
午後陽光正好,照得溫泉波光粼粼。
上官若躺在諸葛冥的腿上,青絲如緞,光潔柔順地垂入水中。
諸葛冥輕揉著她秀髮,一點點塗上何首烏。她發質細軟,摸著特別舒服。
「疼不疼?」他輕聲問,自己是拿刀弄槍的手,還真怕一不小心太大力,現在,他弄疼她一點點都捨不得了。
上官若笑了笑:「不疼,很舒服。」
洗完頭,他抱著她坐到藤椅上。
夕陽昏黃的光自天邊耀來,照在藤蔓上,也照在他們洋溢著幸福的臉上。
陽春三月,諸葛冥攜上官若返回京城,結束了為期五年的「遊歷」。
次年,小若若出生。
小寶抱著不知在他皇袍上撒了幾泡尿的小若若,小嘴兒一癟:「姑姑,朕的紅包呢?」
(全文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