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
李傾月眸子清亮,注視著四周的一切。
紅日西墜,餘輝帶著金芒,暈染了天地間的一切。
紅彤彤的晚霞,像是蒼天醉了酒,留給世人一片片奼紫嫣紅。
一株株撐天的古木,都流淌著七彩光芒,仿佛紮根於仙境。
連綿起伏的山脈,像是一頭祥瑞的臥龍,環繞著整個山村,守護著山村的安寧。
一條丈余寬,水流輕緩的河流,順著村子外由東向西流淌。
滿載著金芒,好似那河流之中歡悅著無盡的金鯉戲水。
這是一座祥和的山村。
村子很大,占據了整片山坳。
青石堆砌的石屋,星羅棋布般點綴在山坳與溪水旁。
裊裊的炊煙,隨風輕舞,像是一位位仙子跳著絕美的舞姿,輕柔爛漫,一步步踏入蒼穹。
夕陽下,孩子在寬闊的山丘上嬉笑。
村頭老樹旁,一群老人就地而坐,雜草般的白絲,渾濁的眸光,乾枯的面容。
卻帶著難言的希望,遙望著那一個個活潑的身影,有說有笑。
給人一種山澗落日,平靜安寧之感。
讓人心曠神怡。
「姐姐……走啊,回家了!」
李傾月面前,綾沐兮眨著羊角辮,小臉紅彤彤的,宛若一個小不點。
小手拉著李傾月的衣角,滿臉笑容的喊著。
這時,李傾月才發現,自己似乎也如綾沐兮一般,回到了幼年時期,只有五六歲的模樣。
「這是誰的夢境?」
看到這樣一幕,李傾月眸子依舊清冷。
五六歲的模樣,宛若一個白瓷娃娃,給人一種不合年紀的平靜。
「應該是她的吧!」
李傾月看向綾沐兮。
她好似被輪迴之力掩蓋的原本的意識,沒了過去的記憶。
好似本就是四五歲的孩童,拉著自己的衣角,快步向著村子裡跑去。
「有意思的輪迴之力!」
李傾月有些瞭然,這輪迴湖水太稀少,還不足以壓制她那帝境的意志,編織出她的夢境。
她雖然回到了幼年時期,可依舊保持著原本的意志。
清冷,不愛說話,安靜。
尋常孩童身體內,裝著一個成年人的心志。
「連太陰、太陽之力都能調和的輪迴之力!」
「或許有著獨到之處!」
李傾月心中對那輪迴之力有些好奇。
但她並沒有反抗,反而順著綾沐兮的拉扯,有一步沒一步的走著,默默的打量著沿途的風光與安寧。
偶爾目光還會遙望著蒼穹,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思慮。
她似乎在尋找那輪迴之力的力量。
「餵……你們倆過來跟我們一起玩麼?」
遠處,有稚童看到李傾月、綾沐兮二人,大聲的嘶喊著,不斷揮舞著沾染塵土泥巴的小手。
「不!不跟她倆玩!」
又有孩子出聲,大喊著反駁道:「娘說她們不夠壯,屁股也不夠大,生不出娃,長大了也沒人要。」
「我們不能跟她們一起,萬一她們長大了粘著我們怎麼辦?」
聲音並沒有隱藏,亦沒有惡意,反倒帶著一種屬於山村之人的耿直與淳樸。
「可是她倆長得好看啊!」
有孩子不認同那些言語,道:「老爹說,小時候長得好看的女娃,長大了更好看,會被很多人喜歡。」
一群孩童各持己見,互不相讓,最終更是意見不和,相互扭打在一起。
鬧騰的緊。
「哈哈哈……」
老樹旁,那群老人看到這樣一幕,哈哈大笑起來。
好似這樣一幕,有著難以描述的美好。
「你們這群皮猴子,想挨揍麼?」
聽到那些小孩子的鬧騰,李傾月不以為意,倒是綾沐兮卻忍不住了,奶凶的看著那群孩子,出聲威脅。
「就不跟你們玩,你們屁股太小,娘說要跟屁股大的女孩子玩!」
「對!不跟你們玩。」
「氣死我了,有能耐別跑,腿給你們打斷!」
綾沐兮大吼,小臉兇狠,漲的通紅,扭頭對著李傾月喊道:「姐姐你等著,我去把他們屁股打成八瓣!」
說著,綾沐兮鬆開了小手,哇哇的跑了過去。
「快跑……不能跟她打架,爺爺會打我們!」
「哼!仗著向爺爺告狀,就不跟你們玩!」
「跑!快跑,不跟她倆玩!」
看到綾沐兮跑來,一群孩子好似想到了什麼,一窩蜂的向著村子裡跑去。
看到這樣一幕,李傾月臉上難得的流露出一絲笑意。
這樣平靜而又鬧騰的村子,確實有著一種難言的美好。
「姐姐……你會笑了!」
如同打了勝仗般的綾沐兮,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回,看著李傾月臉上的笑容,忍不住開口驚呼。
「我是人,為何不會笑?」
李傾月輕聲回應,這種平凡的生活,蘊含著難言的美好。
讓人心生嚮往。
只是,不適合她。
「爺爺說,撿你回來時,你渾身是血,受了大難,所以不會笑了!」
「爺爺還說,要我好好照顧你,你放心,我保護你,那群皮猴子絕不敢欺負你!」
綾沐兮如同一個小大人般開口。
那群孩子不願意跟她玩,嫌棄她。
難得有一個與自己一樣的姐姐,她很珍惜。
「好!」
李傾月回應。
這應該是綾沐兮記憶之中的美好,被輪迴之力演化出來。
而她的突然出現,似乎也有著被輪迴之力演化的新身份。
雖然那輪迴之力無法壓制她的意志,可她依舊不願打斷。
或許正如綾沐兮所言,她心底亦嚮往著這種生活,想要開心與快樂。
哪怕不能親身體會,亦可親眼見證。
尤其是這蘊含輪迴湖水的玉石,是難得的一件寶物,綾沐兮毫不猶豫的拿出,她也不願讓其失望。
再加上這輪迴之力的奇特,她同樣想要了解。
輪迴!自古以來最奇特的存在。
天地間無處可循其痕跡,但卻又存在於冥冥之中。
「爺爺……我們回來了!」
「大爺爺還讓我們帶了禮物!」
剛踏足院門,綾沐兮便大聲的叫嚷起來。
整個人都有著一種活潑與童真。
李傾月默默跟在身後,默默看著這一切。
她們二人應該是去別的村子了,去看看所謂的大爺爺。
「聽到了聽到了……爺爺又不聾,用不著那麼大聲!」
石屋內走出一位頭髮蒼白的老者,身形高大,帶著一絲佝僂。
臉上也帶著皺紋,卻一臉寵溺的看著綾沐兮。
「女孩子家,要安靜一點,你看你姐姐多安靜!」
看到綾沐兮身後的李傾月,老者眸子裡似乎閃過一絲憂慮,開口對著綾沐兮教導道。
「那不行,我要凶一點,不然那群皮猴子會欺負我和姐姐!」
「我要保護姐姐,爺爺說過的!」
綾沐兮大聲的反駁,更是耀武揚威的道:「今天那群皮猴子全被我趕走了!」
……
村子裡並沒有什麼勾心鬥角,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或許因為是山村,所有人、包括那些身材粗壯的大嬸,都帶著一種耿直與淳樸。
雖然口中嫌棄她和綾沐兮,可一旦二人受到了欺負,幾乎所有人都會出聲。
哪怕欺負她們的人是他們的兒子,亦會毫不猶豫的大義滅親,一頓毒打。
二人就這樣在全村人的看照下,一點點的長大。
沒有太多的煩惱,亦沒有什麼災難。
好似這夢境之中的一切,都極其美好。
是平日裡嚮往,卻無法觸及的美好。
平淡、平凡之中,蘊含著人們最淳樸的關愛。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她應該很開心!」
由於沒被壓制意志,李傾月始終無法融入其中。
如同一個看客一般,默默看著這一切。
但那些平凡的關愛與耿直的嫌棄,卻能讓人會心一笑。
至少,生活在這個夢境般的村子,李傾月臉上時常會流露出笑容。
「她竟然會笑!」
外界,兵主蚩尤微微呆滯的看向李傾月。
夢境之中的一切,好似能回饋到肉身之上。
與綾沐兮相依偎的李傾月,臉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笑容。
那笑容純粹而樸實,但落在那傾世的容顏之上,讓人好似看到世間至美的花,迎著陽光,在微風之上搖曳綻放一般。
哪怕的兵主蚩尤,此刻都有些呆滯。
被這樣絕美的笑容給驚住了。
「她應該多笑笑,這樣的笑容,誰敢言她是魔女!」
「怕就是仙人下凡,亦要為之痴迷啊!」
兵主蚩尤感嘆不已。
這樣的風景,比之他的這座神山還要美麗。
自然恬靜,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純粹。
鍾天地之靈秀,得天地之造化。
讓人無法側目。
若不是眼前的少女是鼎鼎大名的魔女,說不得,他都想結為紅顏,奉為知己。
外界一瞬,夢境十年!
輪迴夢境之中,綾沐兮、李傾月二人早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容顏傾城,身姿傲人,柔軟的線條,好似天地間絕美的痕跡。
雖然依舊不如村子之中那些村婦壯碩,可卻像九天仙子一般柔美。
惹得小時候不願一起玩耍,如今已然長大的小子們,時常環繞在二人身邊。
如同一群跟屁蟲,李傾月、綾沐兮二人不管走到哪,都有他們的身影。
「沐兮、傾月,我們也算青梅竹馬,你倆到底喜歡誰?」
「說出來,我們好準備采禮!」
「對!我家有一頭馴化的莽牛,力氣可大了!」
「……」
一群強壯如虎的少年們,大聲的調笑著。
雖然聽著是玩笑之言,可那些少年們的目光,卻充滿了難言的期待。
尤其是看到李傾月、綾沐兮二人挽手並肩而行,那一顰一動,讓人心魂動盪。
「哼!小時候不跟我們玩,長大了想娶我和姐姐,想的美!」
「姐姐是我的,你們都滾蛋!」
綾沐兮冷哼,毫不客氣的大喝,一點也不給面子。
「呵呵……」
聽到綾沐兮的言語,李傾月都忍不住輕笑。
聽到姐姐的笑聲,綾沐兮手臂瞬間環住李傾月的細腰,小手挑逗般的托起李傾月的下巴,笑道:「怎麼?你有意見?」
「哪敢!」
李傾月輕笑回應。
雖然對她來說是一場夢境,可十年相伴,亦讓她們的關係越發親密了。
平淡、平凡之間,卻亦有著一種無法相忘的烙印。
兩個少女相互逗弄,臂環腰間,胸口碰撞,長腿交錯,眉目帶笑,宛若世間絕美的並蒂之花。
這是一副讓人永遠也無法忘懷的美景。
那群強壯的少年,一個個都看直了眼,恨不得以身相替。
一些少年更是暗自後悔。
幼年不知少女美,長大心中滿懊悔。
若是當年一起玩耍,形影不離,如今說不得,就真的抱美而歸了。
羨慕死同村的那些玩伴。
「都怪我娘……她們明明那麼好看!」
「屁股大能生娃,哪比的上盛世容顏?」
有少年仰天無言。
「嘿嘿,不敢就好!」
綾沐兮笑意連連,腦海中浮現出這些年的點滴。
一起攜手看過日出、日落。
一起攜手追逐過晚霞。
一起捉弄過那些泥猴子。
一起走過數十村落。
她們的足跡,遍布整個山澗,到處都是。
十年相伴,雖然李傾月依舊清冷,但她能感受到那種清冷之中蘊含的柔和。
尤其是這種柔和,在面對她時才有。
有時她都有點怨恨自己的女兒身,若不是如此,她必然要和姐姐,相伴一世的。
「回去吧,再去看看爺爺他們!」
李傾月眸光掃過山巔、落入雲海。
輪迴之力在消散,這場夢境,即將甦醒。
她想再看看這片輪迴的夢境世界。
這樣平淡安寧的生活,也唯有這種夢境之中,才能擁有。
一旦清醒,她終要面對世界的黑暗。
無法逃避,無法改變。
這從她踏足修行那一日起,便註定了要面對這一切。
「嗡……」
數日後,夢境的虛空開始潰散。
所有人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
好似那水中的倒映,一碰即碎。
夕陽不在了,平淡的山村也在漸漸消失。
就連李傾月、綾沐兮相攜的手掌都變得虛幻了起來。
這一刻,綾沐兮好似恢復了意志,目光漸漸明亮的看向李傾月。
「傾月姐姐……這是我一直期待的生活!」
「誰都沒有離去,大爺爺、三爺爺……那些嬸嬸,還有那些皮猴子!」
「他們都還在!」
「他們一直都在!」
綾沐兮聲音帶著些許哭腔。
這段新生,滿足了她所有的幻想。
所有人都沒有離去,所有人都依舊活著。
只是,現在這場夢……要醒了。
她也恢復了原本的意識,更明白那些人,在無量天尊出世之後,便永遠也不可能再出現了。
「這一切很美!」
李傾月回應。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就連言語都依舊簡短:「他們值得銘記!」
那些逝去的人,有的是被無量天尊的力量抹殺。
有的是毫不猶豫的獻祭了自身。
為的是保護身後的其他人。
這個夢一般的村子,平靜祥和,讓人嚮往。
但這樣的景象,永遠只能出現在夢中。
「嗡……」
漫天螢光在飛舞,一道道身影化作了光影在消散。
那些熟悉的身影,一個個在消逝。
夢境最終消散的無影無蹤,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
神山之巔,李傾月、綾沐兮相依而坐。
「沒用麼?」
綾沐兮抬頭,看向李傾月。
李傾月一點都沒變,她甚至記得在那十年相伴的夢境之中,李傾月一直如此。
好似其從始至終,都沒有融入那場夢境,如同一個若即若離的看客。
「有用!」
「我記得他們,也記得你!」
李傾月微微一笑的回應。
確實有用,至少她對那一絲的輪迴之力,有著些許明悟。
十年時間,她不但經歷了一場美好的夢境,更是參悟了那一絲輪迴之力。
心中更是有著靈感。
鑄兵之道,無法凝練自己的神兵。
但她或許可以另闢蹊徑!
「你不會只是安慰我吧!」
綾沐兮神情沮喪,這場美麗的夢,同樣蘊含著無盡的悲傷。
因為有些一起長大的皮猴子,還有那些看著自己長大,慢慢變老的親人,永遠的離去了。
再也無法相見了。
「沒有!」
「它給了我很多啟發!」
李傾月回應,手掌微抬,隨後遙遙向著虛空遙遙一握。
「嗡……」
明明是青天白日,可整個神山之巔,卻瞬間瀰漫起無盡的星光。
那星光無盡,如若一片光雨,盡皆匯聚在山巔。
遠遠看去,如同一條條星河,璀璨而絕美。
「開!」
李傾月輕叱,如若開天之音。
漫天星光頃刻間炸裂,無盡光雨飛舞,火樹銀花,美輪美奐。
隱隱好似有著一片虛幻的世界,被開闢而出。
而那些飛舞的星光,盡皆化作一道道身影,充實著整個虛幻的世界。
「這是?輪迴夢境麼?」
看到這樣一幕,綾沐兮好似感受到了一絲熟悉。
就連不遠處盤坐的兵主蚩尤,此刻也豁然起身,他看出了,這是三千世界的法門。
李傾月沒有開闢三千世界,只是凝聚無盡星光,開闢了一方虛幻的世界。
「夢境……算是吧!」
李傾月輕聲回應,聲音帶著一絲無法形容的感傷。
隨後,她手掌一翻,一個粗糙至極的鬼臉面具出現在她手掌之上。
鬼臉面具由青銅所鑄。
依稀還能辨認出其上打磨的粗糙痕跡。
似哭似笑。
好似無盡悲傷之中蘊含著美好。
又好似無盡美好之中,蘊含著無法言喻的痛苦。
哭中有笑。
笑中有哭。
矛盾而彆扭,讓人有些無法形容。
這一刻,一旁的綾沐兮好似明白了這似哭似笑之中蘊含的情緒。
一如她的夢境一般,美好之中夾雜著痛苦。
似乎是一個無法言喻的牢籠,生在這世間,誰人也無法逃離。
「我的一切,皆源自於它!」
李傾月手指輕撫著鬼臉面具。
從那粗糙的打磨痕跡之中,似乎能夠撫摸到那種消逝了十多年的溫暖。
似乎聽到了某個熟悉至極的逗弄聲和大笑聲。
「嗡!」
鬼臉面具微微一震,從李傾月手掌之上飛出,頃刻間沒入了那片虛幻的世界。
那是執念世界。
鑄兵之道無法掌控她那一身驚天的魔意、殺意,完成統合,凝成源兵。
但這鬼臉面具是她踏上這一條路的源頭。
承載了她的一切。
「轟隆……」
鬼臉面具剛一沒入那執念世界,便爆發出陣陣轟鳴。
李傾月手掌一揮,綾沐兮瞬間被推到兵主蚩尤身旁。
下一刻,李傾月雙目微閉,一道道無形的力量,頃刻間瀰漫整個虛幻世界。
所有的執念、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恨與痛,所有的歡與喜,所有的仇與殺……
所有的血腥、所有的枯骨、魔意、佛骨、道心……這一刻好似盡皆從李傾月執念之中復生。
於那執念世界之中,快速的演變起來。
這一刻,一股恐怖氣勢頃刻間充斥天地之間。
那氣勢包含著李傾月一路走過,經歷所有一切的不甘與執念。
「這是?」
綾沐兮瞪大了雙眼,充斥著不敢置信。
「好恐怖的執念!好恐怖的魔意!好恐怖的意志!」
兵主蚩尤驚呼出聲。
在那氣勢之下,他所謂的神王體,所謂的大成王者。
這一刻,竟然有種面對蒼天、面對無上大道神則,毫無反抗之力一般。
隱隱的,從那執念世界與那氣勢交融的演變之中,他們好似看到了李傾月一路走來的所有磨難。
瘦弱的身軀,沾滿了泥土,髮絲凌亂,覆蓋了整張臉龐。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女。
在嘶聲力竭的哭聲中,費力的從一堆屍骨之中背起了一具殘破的屍身。
歷盡艱辛的爬上了一座青山,築起了一座孤墳。
身著破爛的衣衫,走在無盡山林之中,身上滿是傷痕。
如同野人一般,大口吞咽著帶著血腥的血肉。
整張臉都被染紅,沒有情緒、只有一種冰冷,充斥著無法抹去的執念與麻木。
「她……」
綾沐兮瞳孔瞬間一紅。
她認出那瘦弱的身影,認出了那青山,認出了那座孤墳。
這一刻,綾沐兮好似完全明白了。
怪不得她想不起任何開心的事情。
有著這樣的過去,是任何美好都無法彌補的。
她似乎也明白了,在自己的夢境輪迴之中,李傾月為何永遠都是一副冰冷的模樣。
就是她的夢境在美好十倍、百倍,都無法讓李傾月遺忘自己的過去。
因為那些過去,早已烙印在其靈魂、血肉之中。
那種通、那種苦難,唯有親身經歷,才能體會。
如今只是看著,他們都有一種無法發泄而出的悲傷。
那畫面之中的少女,看著只有七八歲而已,瘦弱的好似一陣風都能吹倒。
畫面中,那少女終於走出了山林,在一群淳樸的村民幫助下,終於活的像是一個人。
可好景不長,山賊來襲,整個村子被覆滅,少女浴血屠殺了所有人山賊強盜。
但那些曾照顧她的那些村民,與她玩耍過的孩子,再也見不到了。
之後踏足太初古礦,各種險死還生,被針對、與人廝殺。
追殺億萬里,從東荒北域,直至東荒南域。
劫難不斷,廝殺不止。
好似她的過去,從未有過平靜。
親眼看著對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無能為力。
甚至大哭著求向那些針對她的敵人。
那該是怎麼樣一種無助?
「她……這就是她的過去麼?」
綾沐兮雙目通紅,強忍著眼眶之中的淚水,似乎生怕打攪到李傾月。
她無法想像,這麼一個少女是如何活下來的。
幼時與山林野獸為伍,毳毛飲血。
長大了,又被無數人追殺,劫難從未斷絕,反而越來越多,越來越強。
「她好苦!卻從未顯露過絲毫!」
綾沐兮語氣顫動,帶著悲愴,雙目通紅,蘊含著淚水。
夢境十年相伴,她以為她已經很了解她了。
可是她心底的秘密,她竟然沒能發現一絲一毫。
「苦麼?」
「但她還活著!」
「這已經足夠幸運了,因為那些真正苦的人,骨頭都已經找不到了!」
「無人庇護、偏僻的山村……像她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了!」
兵主蚩尤長嘆。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比她更苦的人,數不勝數,被餓死、被殺死的人更多更多。
苦,是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無法逃避的。
在那無人看到的地方,比她更苦的人比比皆是。
「嗡……」
李傾月面前的執念世界開始震盪。
兵主蚩尤、綾沐兮二人雙目一眨也不眨的注視著。
他們看到了李傾月血洗天下,一怒屠戮億萬生靈。
屍骨如山,血雨如海。
甚至能聽到無數亡魂在嘶吼咆哮。
看到了她攜仙器橫壓天下,對抗無量天尊。
亦看到了眾生祈禱,無數信仰匯聚。
看到了那股驚世的魔意與殺意在沸騰。
最終所有人的一切,包括執念世界之中,無盡的星光演化的身影,盡皆湧向了那張鬼臉面具。
這一刻,那最普通最尋常的鬼臉面具,綻放出驚世的光芒。
一股屬於絕世王者之器的氣息,緩緩流淌。
一半漆黑如墨,帶著哭泣。
卻宛若絕世的妖魔,充斥著一股斬天殺地、滅絕一切的恐怖殺意。
一半聖潔無瑕,帶著笑意,如同天地間最純淨的聖物,纖塵不能沾染。
看到這樣一幕,兵主蚩尤神色大震,似乎感受到了那股驚世的奧秘。
那是屬於帝法的波動。
「萬念歸一……自成一道!」
「這是執念之器、是本命之器……」
「一張最普通……卻又最不普通的鬼臉面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