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暈暈乎乎地從床上爬起,眼前站著十多個宮女,個個手裡不閒著,拿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雖然之前已經經歷過不用自己動手的洗臉刷牙,但是如果每天都這麼搞,心裡壓力太大了。
可這又沒辦法,就是這麼個規矩,躲不開。
載淳像是一個洋娃娃,被十多個人各種擺弄。
穿著里三層外三層的朝服,載淳感覺自己完全不能動,要不是也用不著他怎麼走路,估計他能直挺挺地站一天。
宮女太監擺好早膳,載淳一邊吃著一邊說:「今日朝會在哪裡啊?」
旁邊幫著忙活的李蓮英道:「回主子,原本五日朝可以在這養心殿中,可這是主子龍體痊癒後第一次朝會,加之春節將至,因此老佛爺特地改到太和殿前。」
載淳點點頭:「哎,朕真的是不孝,連這等事都讓皇額娘操心。」
李蓮英笑道:「主子哪裡話,主子乃天下仁孝禮智信的表率,龍體有恙時依然操心國事,老佛爺也是欣慰有加,何來不孝。」
載淳沒理他,繼續道:「這次朝會都有什麼人會來?」
李蓮英道:「回主子,聽說各部、軍機重臣、王公貴胄以及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員都已經陸續到了。另外還聽說,各國公使也會到場。」
載淳一愣:「哦?他們也來了?」
李蓮英道:「是啊主子,各國公使聽說主子龍體無恙,紛紛上表請見,前些日子不便打擾,所以都趕在了今天。」
載淳吃完飯,收拾了一下著裝,對李蓮英道:「行了,走吧。」
說完,在李蓮英和一大幫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載淳昂首挺胸地走出養心殿。
剛出殿門,就看見院子裡站了好多人。
為首的有兩個,一個見過一個沒見過。
見過那個,就是他那位六叔,首領軍機大臣,恭親王奕訢。
沒見過那個他也認識,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帝師李鴻藻。
五十五歲的李鴻藻,體格不算健壯,多少已經有點駝背了,頭髮也是白的多黑的少,可是精神頭很足。十冬臘月里,儘管已經在外面站了一會,卻也沒有多少倦怠。
載淳走向二人,先是衝著奕訢點了點頭:「六叔,自家人,何須如此。」
奕訢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陛下哪裡話,此乃微臣的本分,理當如此。」
載淳又轉頭看著李鴻藻:「老師年邁,怎也在這天寒地凍中受苦,學生愧不敢當啊。」
李鴻藻激動的伸手握住載淳,身體一個勁兒的發顫。
這是他自從載淳醒來,第一次看見他這位皇帝學生。在他心裡,這個十九歲的青年,不僅是皇帝,是學生,更是子侄。
從他雙眼流下的淚水和顫抖的嘴唇可以看出,載淳的死而復生給他帶來的欣喜有多大。
李鴻藻哆嗦的雙手摸著載淳:「陛下能夠轉危為安,就算把臣的命拿去,臣也毫無怨言。」
載淳一笑,拍了拍李鴻藻的手:「老師,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李鴻藻一邊哭一邊笑,不住地點頭。
載淳站在院中,對十多個接他上朝的重臣道:「各位愛卿,朕前些時日抱恙在床,無法參朝理政,是朕的過錯。從今日起,朕和大家一起,同心戮力,收拾山河,再造盛世,你們有信心嗎?」
眾人齊齊跪倒:「吾皇萬歲,萬萬歲。」
載淳笑了笑,一擺手:「走吧,我們上朝。」說完,大步流星地走出養心殿,乘坐玉輦前往太和門。
因為載淳大病初癒,所以減少了些上朝的規矩,眾人直達太和殿廣場。
看著廣場上早已站滿了的人,載淳心裡還是有些震撼。
「我去,雖然我知道會是這麼個場面,可真親眼見到這麼大個廣場上站滿了人,怎麼還有點發怵呢?這得有好幾千吧。」
「現在也就剛六點半,天都沒完全亮,這幫人估計得更早就到這兒了,古代人可是真夠拼的。」
來到太和門旁,載淳走下玉輦,被簇擁著來到太和門下。
門廳下擺著三張椅子,正中是一個龍椅,是載淳坐的。而他的左右各有一把鳳椅,不用猜,是給兩宮皇太后準備的。
載淳坐在龍椅上,看著左右空蕩的椅子,心裡想:「比我面子還大,非得最後登場才能顯得了不起是吧。」
看著眼前站滿了的太和殿廣場,載淳心裡挺生氣,就算是自己生病,兩宮太后代為理政,可今天是自己親自臨朝,卻也根本沒把他當回事。
載淳轉頭問李蓮英:「李總管,太后怎麼還沒到?」
李蓮英道:「主子稍候,老佛爺隨後就到,請您稍安。」
載淳呼了兩口冷氣:「你去看看,如果有什麼事,速報朕知。」
李蓮英一躬身:「主子稍候,奴……」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另一個太監的喊聲:「太后駕到。」
廣場上的眾大臣一聽,急忙跪倒在地。
載淳慘笑一聲:「好啊,朕都沒有這待遇。」
隨後他也站起身,來到門廊之下,對著簇擁而來的兩位太后深施一禮:「兒臣給聖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請安。」
走在前面的慈禧看了一眼載淳,點了點頭:「陛下免禮。」徑直越過了他,走到龍椅右手邊的鳳椅上坐下。
慈安走到載淳面前,伸手摸著他,關切地道:「身體可還吃得消?」
載淳一笑:「多謝母后關係,兒臣無礙。」
慈安點了點頭:「嗯,那就好。」
慈安拉著載淳的手走到龍椅旁,安頓他坐下,自己也到左手邊的鳳椅坐下,不再多說。
這時,就聽慈禧語氣平和地對李蓮英說:「開始吧。」
李蓮英應了聲「嗻」,隨即高聲說道:「時辰已到,眾臣早朝。」
隨著山呼海嘯一般的「萬歲,萬萬歲」、「千歲、千千歲」,同治十三年臘月十五,也就是1875年1月22日,羅在純穿越到載淳身上的第十天。載淳人生中第一次朝會,開始了。
真正的身臨其境,才能感覺到,眼前的場面和他看的電視劇還是有差距。
廣場跪著的臣子,從恭親王開始一個一個的來到太和門下,根據自己所處職位的具體工作進行匯報。
如果沒什麼大事的,就直接回「無事啟奏。」
如果有事的,則直接遞上摺子,並且簡要地概括一下摺子上說的事,之後載淳和兩宮皇太后進行議論,給出可行性方案或者安排道其他部門協辦。
如果有大事,那就直接遞上奏摺,也不多廢話,散朝後單議。
只是這一套流程,原本只針對皇帝。可現在,卻越過皇帝,直接到了慈禧手中。
載淳心裡有一萬個不爽,可在這個場合下,卻不能有任何的表現,還要恭敬有加。
等這些大臣都上交自己的PPT之後,奕訢再次走到門下,跪地說道:「稟陛下,前些日陛下交託臣辦理的籌辦春節事宜,現已初見眉目,請陛下御覽。」說著,從懷裡掏出另一份奏摺,遞給李蓮英。
載淳接過折本,打開看了看:「六叔的字還是那般神采,朕只看這字就心情愉悅啊。」
奕訢道:「多謝陛下誇獎,微臣也是盡臣子的本分。」
載淳道:「看奏摺上說,六叔提出春節籌備所需銀錢,共計一百七十萬兩,不知所花何處啊。」
奕訢道:「稟陛下,這一百七十萬兩,共分為三部分。其一,乃皇城大小置裝所費;其二,乃內務府統報的吃食、飲用、人力消耗所費;其三,乃總理衙門統報的贈禮及各國回禮所費。」
載淳點了點頭:「嗯,依六叔奏摺所書,名目如此繁雜,涉及方方面面,很是清晰。」
載淳又道:「戶部尚書。」
廣場上走出一人,快步來到門下跪倒:「臣董恂叩見陛下。」
載淳道:「董尚書,這份奏摺你可看過?」
董恂雖然趴在地上看不見臉,可從他說話的語氣里,聽出了些不自然。
「回陛下,王爺的奏疏臣及戶部官員均已看過。」
載淳道:「好,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朕想了解一下,這一百多萬兩的用度,戶部可有難處?」
董恂停頓了好幾秒,才為難地說:「回陛下,難處不是沒有,只是可以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