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走到慈禧的身邊,躬身施禮道:「兒臣給皇額娘請安了。」
慈禧沒有睜眼睛,只是輕輕地回道:「嗯。」
載淳看到慈禧的反應,心裡一陣好笑:「哎,這是恨死我了,不過也難怪,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她撅成那個德行,換誰臉上都掛不住,更何況這位了。」
載淳又來到奕訢面前,拱手道:「六叔,您幾時來的,也沒打個招呼,朕也前去迎接一下啊。」
奕訢放下茶杯,站起身恭敬地還了個禮:「臣不敢勞陛下聖駕。」說完,沒等載淳說什麼,奕訢又坐回到椅子上,自顧自地喝起茶來。
載淳這個無奈啊:「得,現在在他們倆的眼中,我就是個萬人煩,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啊。
載淳拿著奕訢送給皇后的那盒螃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己挑了個椅子坐下。
可屁股還沒沾到椅子,就聽見慈禧輕聲道:「迎福,皇帝來了也沒有準備座位,你們這些奴才真是放肆了,看來哀家對你們卻是疏於管教了。」
迎福趕緊跪倒在地:「老佛爺恕罪,奴婢知罪。」
慈禧冷哼道:「既然知罪,為何還不去為皇帝看座。」
迎福磕了個頭,見了四個人,到外面廳堂中將慈禧做的那把椅子給抬了進來,放在配殿中間的空地上,背對著門口,面向慈禧與奕訢二人擺好。
載淳剛才一直在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當看到這把大椅子以這種姿勢擺在眼前時,略帶怒意地道:「皇額娘,您這是何意啊,這椅子給兒臣坐,不太妥當吧。」
慈禧微微睜開雙眼,看著載淳站在椅子旁,笑道:「皇帝九五至尊,這大內皇宮中沒有什麼是不妥的。」
她看著對面的奕訢:「連天下都是皇帝的,哪有什麼不妥,您說是吧,他六叔。」
奕訢此刻放下茶杯,笑著看了看載淳,又沖慈禧點了點頭道:「老佛爺所言極是,陛下享有四海,至高無上,哪有不妥之說。」
他轉頭看向載淳:「陛下想怎樣,要怎樣,能怎樣,都不是我們這些做臣子可以品評的,所以陛下怎麼做,都無不妥。」
載淳看著眼前這兩個人,聽著他們一唱一和的嘲諷,恨得牙都快要碎了。
很顯然,慈禧和奕訢都是借著各自心裡的不爽,旁敲側擊地出了口心中的怨氣。
而載淳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那就痛快痛快嘴,好好數落一番,心裡也能舒服點。
「媽的,你們是舒服了,我白挨了頓罵,行,你倆給我等著。」
載淳看著面前的這把大椅子,也不在乎他們說的話,自顧自地坐了上去,猛然翹起二郎腿,看著慈禧道:「皇額娘,不知今天召兒臣前來,是有什麼事嗎?」
慈禧看著載淳這副德行,微微皺眉道:「那高青現在停放武英殿內,似乎有些不妥吧,皇帝跟哀家說說,所為何意啊。」
載淳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另一邊的奕訢道:「回皇額娘,武英殿雖然自聖祖以來,一直做存放各類書籍之用,可兒臣以為,武英有勇武英傑之意。」
「高青是兒臣的侍衛長,為保護兒臣命喪他手,當得起忠勇英武,所以兒臣想,這武英殿,應該是他最好的魂歸之所。」
「六叔,您說是吧。」載淳盯著奕訢,似笑非笑地說著。
慈禧道:「皇帝這麼說,倒也有幾分道理,只是區區一個侍衛,何德何能享受此等榮光。」
載淳沒有把目光從奕訢身上移開,答道:「不論出身如何,身份高低,如果沒有他,恐怕兒臣就不能這麼安穩地坐在皇額娘面前回話了。是吧,六叔。」
奕訢一言不發,靜靜地喝著茶,完全沒有在意載淳死盯著他的,殺人的眼神。
慈禧道:「嗯,如此說來,高青卻是忠勇可嘉,哀家做主,給他的家人些錢財,好生安撫也就是了。」
載淳看著慈禧,微微一笑:「皇額娘,花點錢就了了一條人命,恐怕太草率了吧。」
奕訢突然開口道:「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呢?」
載淳身子猛地向前一探,幾乎要貼在奕訢的臉上道:「當然是殺人償命了。」
奕訢點了點頭:「陛下所言極是,為臣所知,那高青是被東洋武士柳生目所害,想要殺人償命,就要捉拿行兇之人。」
他看著慈禧道:「可這樣一來,勢必得罪東洋領館,雖然這些東洋人不足為慮,可他們與其他列強一向交好,如果我們貿然行事,抓不抓得到行兇之人且兩說,影響到與列強的關係,可不是個小事啊。」
慈禧點頭道:「嗯,王爺所言極是,皇帝,此事諸多牽扯,還得從長計議啊。」
載淳看著眼前這二位,心中像是有無數蟲蟻在啃食,又疼又癢,疼的是高青為了救自己而死,可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個侍衛罷了。
他們這副嘴臉,仗著自己身份地位,存心刺激載淳,顯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載淳恨得心痒痒,真想將他們兩個一把薅過來,一頓大嘴巴子抽爽了拉倒。
載淳輕聲道:「雖然朕沒有范閒那麼大的志願,但是朕對著高青的屍體說過,一定將兇手抓到他的面前,送去陪他。」
奕訢一愣:「范閒是何人?」
載淳一笑:「這就不勞六叔操心了,說了你也不認識。」
載淳站起身:「皇額娘每日禮佛,可否聽說一個佛家的小故事。」
慈禧看著載淳道:「不知是哪一則?」
載淳道:「佛祖釋迦牟尼考問他的弟子,一滴水怎樣才能不乾涸?他的弟子們都回答不出。釋迦牟尼說,把它放到江、河、湖、海里去。」
慈禧好奇地看著載淳道:「皇帝這個故事,有何寓意啊。」
載淳笑道:「沒什麼寓意,只是覺得這個小故事有趣,想和皇額娘分享。」
奕訢道:「陛下這個故事,好像略有深意啊。」
載淳站起身來到奕訢面前,蹲下身,抬頭看著奕訢道:「六叔,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六叔說,別讓朕入江、入海,一旦讓朕變成滔天巨浪,可是能淹死人的。」